旧落新起。
这新帝在登基不足三日后, 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治京中各大家族中的乱象。
这首当其中便是已经被下大狱的顾家。
顾家之中,那些个宫中为妃的顾家女, 帝王也不留任何的情面, 全部逐出皇宫后便押入刑部大牢, 之后便是该杀的杀, 该流放的流放。
至于剩下那些个嫁入宫中的顾家女, 以及顾家女所诞下的那些个皇子。
如今也一一的以顾家谋反为由头, 除去了皇子的身份, 贬为庶民, 流放边陲,终生不能回京。
随着顾家倒台,紧接着便是私底下与顾家关系最为亲密的承恩侯府大房,以及奉恩侯府赵家。
其中首当其冲便是承恩侯府大房一家子。
这一日。
当魏珩带着三千禁军包围承恩侯府的时候。
不说承恩侯府里。
就连整个京城里观望的各大家族也都纷纷震惊,心中不禁思量道这魏家世子爷果然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活阎王, 以为那日他一改京城第一纨绔的形象后, 日后的所作所为便会愈发收敛。
但是谁能想到。
这才不出三个月呢。
这位魏家世子爷, 这转眼间便把林贵太妃娘娘的娘家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承恩侯府上下,主仆皆是震惊。
其中大夫人陈氏不敢相信的听着下头婆子报上来的消息。
她吓得直接慌张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魏珩派人把我们侯府给围了水泄不通?……魏珩!魏珩他凭什么!谁给他这般的胆量!”
“老爷!”
陈氏紧张的看着如今也是面色阴沉如水的承恩侯:“老爷, 你说…你说这要怎么办?再怎么说之前是我们不对, 但是魏珩他也不能公报私事,我们侯府上说起来也可是如今林贵太妃的娘家!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失心疯了不成。”
陈氏说着, 她的呼吸开始极度气喘起来,更是双手不受控制的撕扯着手中的绣帕, 眼眸中尽是阴郁。
如今的承恩侯林鸿德看着那脑门上,几乎的青筋暴起的陈氏。
只见他眼神一闪,转而看向一旁木愣愣的坐着的林惠瑾:“惠瑾!你去,去把你母亲的药给端过来。”
听着这话。
那陈氏便如同点燃的□□一般,尖声叫道:“我没病!我不喝药!”
却是这个时候,外头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手中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往这屋子里头走来。
那妇人更是边走边笑道:“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不就是病了才要喝药的么?儿媳这会子可是把您的汤药给亲自端了过来了。”
顾嫣此时便挺着身子,慢悠悠的端着汤药往陈氏身前走去。
却是这个时候,那林惠瑾的面色一变,疯了一般的冲上前去,抬手便把那顾嫣手中端着的汤药给一把打翻在地上。
然而。
顾嫣看着林惠瑾这从头到尾的动作。
她也只是如没事的人一般,眼底拉过一道毫不掩饰的嘲讽后,便转身对着外头道:“还不再重新端上一份来。”
顾嫣说完那话后。
她又转身对着不远处的林惠瑾笑道:“四妹妹怎么这般的毛手毛脚,幸好我倒是早有准备的,小厨房里头,整整熬了一大砂锅的汤药,四妹妹继续摔了便是,后头准够的。”
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那前头被顾嫣派出去的的黑乎瘦小的丫鬟,这时候就战战兢兢的端着新的汤药进来了。
却是这时候。
林鸿德深深的看了顾嫣一眼后,竟然转身亲自端了那黑乎乎的东西,准备对着陈氏给灌下去。
林惠瑾看着这一幕,她不敢相信的瞪大双眼吗,惊叫:“父亲!父亲你这是作何?”
林惠瑾说着便冲上前去要抢夺那碗子东西。
然而。
此时林鸿德却是阴沉着脸,反手便是一个耳光把冲上前来的林惠瑾掌掴得摔在一旁的地上。
而后抬手便捏着陈氏的下巴强迫她张嘴,把那碗漆黑的汤药尽数灌入陈氏口中。
这下子。
前头还神色疯狂的陈氏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她的神色开始变得恍惚起来,从面色开始。
脸上健康的血色开始渐渐退去,接着她的唇色也是变得煞白无比。
只见接着,这陈氏浑身一抖,她竟然是脚下一软那是站也站不稳,转瞬间那鲜红的血液便从她的嘴角处漫了出来。
当魏珩带着禁军破门而入的时候。
正巧。
便看到这花厅里头的一幕。
陈氏神情呆愣,握着腹部便直直的往地板上倒去,最后哪怕人已经没了气息,但是陈氏那双眼睛依旧是死死的盯着,盯着承恩侯林鸿德与儿媳顾嫣的方向,死不瞑目。
顾嫣看得走上前来的魏珩,她微微一笑:“原来是世子爷来了,只不过这非常不巧的是,世子爷你迟来了一步,前头的婆母她已经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
魏珩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背着手上前走了几步;“本世子看着,这不是被你们给逼死了么?啧,这毒杀的手段倒是用得不错。”
但是接着让顾嫣面色大变的却是,那魏珩却是根本就不按照套图出牌。
他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
对着身后的禁军道:“通通给我押回刑部大牢再说!”
林鸿德眸色一沉:“魏珩我可是朝廷重臣,你这是要做什么?视王法于不顾!”
王法是什么!
魏珩冷笑一声,却是朝身后的人抬抬手。
随着魏珩的动作,这承恩侯府上下瞬间大乱,主仆间更是想方设法的四处逃跑。
最终,那林鸿德哪怕被人五花大绑了,他还不忘冲着魏珩叫道:“魏珩!我可是承恩侯,你莫要忘了你既然想娶我们林府的三姑娘,你便要掂量掂量你今日的荒唐做法。”
这一下子。
魏珩却是笑出声来,他看着林鸿德讥讽道:“我家娇娇与你承恩侯府有和关系,分家之后,林娇婉便只是林家三房的大姑娘,护国将军的嫡女!”
“全部给我押回刑部大牢!”魏珩冷声吩咐道。
“魏珩!”却是挺着孕肚的顾嫣,她不死心的死死盯着魏珩那处。
魏珩此时却是脸上阴冷的神情一收,转而换上讥讽的神情看着顾嫣。
那顾嫣以为自己得了魏珩的怜惜,她一下子神情有些激动道:“魏珩!魏珩救救我……别的不说,就当看着我对你多年情谊的面子上头,别的不说,那陈氏已经死了,只要让她顶罪便是,只要你不准就,刑部的人定是不会去追究的。”
听得顾嫣的话。
魏珩却是微微后退一步。
却是这时候。
魏珩身后走出一人面目看着少了几分英俊,整体来说多了几分平凡的男人。
这人不别人,真是承恩侯府上的大公子,林顾之。
这顾嫣看着已然多日未见,这些时日来几乎失了踪迹的林顾之。
看着那林顾之严重的冷意,以及如今林顾之身后站着的那个姨娘打扮的女人,她曾今的贴身丫鬟。
这顾嫣先是一愣,接着她便是疯狂的笑了出来。
仿佛她自己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一般,她看着魏珩,又看着自己冷漠的夫君林顾之,再看向那个乖巧安静站在林顾之身后的女人。
那个本该是她顾嫣站的位置。
一手虽不说是荣华富贵的好牌,但也算得上衣食无忧仆人成群的当家主母位置,却是硬生生被她自己的痴心妄想给作成了如今的下场。
说悔恨么。
顾嫣想着这些年来的林林总总,她自然是悔恨的,但是说怨么!
她怎么能不怨。
她怨魏珩,怨这个男人的冰冷无情。
她怨林顾之,怨林顾之竟然弃她于不顾。
她更怨的却是林娇婉,为什么这世间偏偏要有林娇婉这么个女人,若是没有她,是不是魏珩便就会看她一眼,会娶她为妻。
想着这些。
顾嫣不甘心的尖叫出来,在被禁军扣起的那一瞬间。
这顾嫣外头最假的那层皮囊终于绷不住了,只见她如市井泼妇一般,疯狂的撒泼,更是当着林顾之的面,借由自己的大肚子使命的要往一旁尖锐的东西上头撞去,似乎想借此得了那林顾之的怜惜。
然而事与愿违。
在她疯狂的手段背后,林顾之别说是怜惜了,要不是看着她肚中孩子的份上早就一剑杀了她了,若是这顾嫣真的能狠得下心,废了这孩子,那便废了吧。
林顾之微微一叹,抬手牵过身旁的女人,对着魏珩的方向点了点头,便躬身退下。
哪怕身后顾嫣的叫声再无助,再凄厉,这个曾经对顾嫣付出了近乎所有感情的男人,此时也变得格外的无动于衷。
……
随着承恩侯府大房被魏珩亲手下大狱后。
紧接着的便是与顾家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十来个大大小小的世家贵族。
这随之而起的便是魏珩作为新帝身旁第一佞臣的称号。
更是人人闻之变色。
然而却就是这般情况下。
偏偏的那些个京城贵女却是一个个转了性一般,闹死闹活的闹着要嫁给魏珩,哪怕是当妾也成的。
也不知道那些个贵女是被魏珩数月前那一洗京城第一纨绔,高头大马上一身带着寒光盔甲杀敌的模样给迷倒,或者是看着魏珩那平步青云的大好前程,哪怕是个魔鬼,总归嫁过去也自然是荣华无限的。
所以。
这一时间。
魏家,镇国公府的上门,那都快被媒婆给踏破了。
那魏家的老太太更是整日兴奋的,眉开眼笑的给魏珩相看着好姑娘。
却是偏偏的,这魏珩自新帝登基那日起后,便未曾踏过魏家的家门一步。
要不是魏珩的行踪一向隐蔽,那恐怕京城众人都要以为这魏家世子爷是不是入赘道林家三房的府里头了。
……
等到初夏。
春暖花开的时候。
魏珩顶着热辣的日头,才从帝王的御书房里头出来,却是在外头碰到了被轿撵抬着正往里头走去的太后娘娘。
也就是曾经的皇后余氏。
那看着还是极其年轻的余氏看着,之见得她目光一闪,看着魏珩:“魏世子爷!”
魏珩往外头走的脚步一步。
微微挑了挑眉尾;“太后娘娘可有何事?”
那太后余氏却是冷哼一声:“见了哀家你也不行礼,你倒是好大的胆子!”
听得那余氏的话。
魏珩微微侧头,突然邪气一笑看着余氏悄声道:“那三皇子把你伺候得可好?这不就是等着大皇子薨了,他好继位。莫要刺心妄想,否则太后娘娘您会有报应的。”
魏珩说完了,便后退半步,潇洒一个转身,独留下那面色发白又掩饰不住愤怒的太后,头也不回的便出宫去了。
御书房里头。
新帝萧元修疲惫的捏着眉心,他看着手上握着那方艳红的帕子,陷入沉思,恐怕他真的是时日不多了。
却是这时候见得太后带着宫人怒气冲冲的进来了。
萧元修一愣:“母后?”
那余氏从外头冲进来后,她也不看萧元修那苍白异常的面色,而是张口就到:“皇上!魏珩魏珩那东西!你不能再这般放任不管下去了,那魏珩留着迟早就是个祸患,你不如把他,与贵妃那一家子,都下旨秘密杀了去。”
“如今哀家瞧着那林太妃与那四王爷,哀家这心头便日日的寝食难安。”
听得太后余氏的话。
萧元修握着那方带血帕子的手一紧:“母后,你莫要忘了父皇生前留下的遗诏,等日后朕归天后,自然的继位的便是我朕的四皇帝!”
“你!你疯了不成!”听着这般话,那余氏更是震惊不已。
她指着萧元修道:“你疯了不成!你就应该趁着现在你或者,便把老四给弄死了去,让与你一同长大的老三继位。修儿你也不相信,你等走后,那老四登基他那个残废难道还能善待哀家不成?你难道要让哀家孤家寡人,最后连着后位都保不住吗?”
听着太后余氏的话。
萧元修低垂的眼眸中闪过冷意。
而后死死的握紧手中方帕。
许久之后,萧元修咽下喉间翻涌的气血,看着余氏道:“母后说得极是,不过这事儿朕还是要与太皇太后商量,毕竟有她老人家的支持也是极好的。”
说到太皇太后。
这余氏一下子想到太皇太后数月前眼中看她的那道冷意。
不过转而又想到,那太皇太后好歹也是她名义上的姑母,那如今的太妃林氏,与她可不是什么得喜的,恐怕这最后他,她姑母还会帮她一把。
想到这处,余氏便不禁心中愉悦。
于是她又想到了今日她来御书房的目的。
于是余氏亲密的拉着帝王的手道:“好孩子,哀家也知道这些年你是个不容易的,但是好歹如今成了新帝,那皇后的人选也是早点定下来的好,前头你父皇生前与你赐婚的那杨家的姑娘,听说是极好的诗书礼仪之家,你不如找个就近的吉日,把她给娶进宫中来。”
“母后。”
萧元修一愣:“母后朕如今的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可是把她给娶进宫中那不是害了她吗?”
却是没想到太后却是无所谓的笑一笑:“这有什么害不害的,她能嫁与你当妻子,这一辈子便是她的福分!等你百年后,不管是迟还是早,你都下旨让她陪葬了去,这样子你下头不就是有个人陪着,哀家我也就安心了。”
陪葬?
萧元修听着自家母后口中那不带感情的话。
那心中既是惊诧更是不可思议。
更是不禁想到数月前,跪在地上对着太皇太后痛哭流涕的女人。
这一时间,萧元修却是觉得自己的母后那张脸,显得愈发的面目可憎起来。
当日夜里。
他便匆匆去了太皇太后的住处,二人在这其中也不知商讨着什么,直达天蒙蒙亮的时候,萧元修才一脸疲惫的被人扶着从太皇太后的宫中出来。
……
这时日愈往后,下头的暑气便愈发的大了。
却是在盛夏的某一日早朝之时,萧元修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如期上朝。
而是把朝中的大臣全部召见到自己的寝宫内。
在那张属于帝王的床榻上,萧元修面色苍白如纸,下头的太医面色也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下头的大臣看着眼前这与半年前那极其相似的一幕,众人都无由的心头一跳,想到了那最坏的结果。
然而萧元修躺在龙榻下,看着下头乌泱泱跪着的一片的人群,他又抬眸看向身旁不远处腰板挺得笔直站立的魏珩。
萧元修抬了抬手,指着那宣旨的小太监:“福子,把朕前头写好的圣旨都宣读了吧。”
那小太监福子手中此时端着三份圣旨。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后,小心翼翼的拿起其中一份。
然而在这众人心都吊着嗓子眼的情况下,这小太监福子读出来的却是一份赐婚的圣旨。
那婚事。、
自然是魏家的世子爷魏珩,与林家三房嫡女林娇婉。
也不知是帝王弥留之际的戏弄,还是如何,只是那赐婚的理由却是让人面目表情一言难尽。
原来那圣旨上的大致内容便是,林家娇女病重,而魏家世子爷魏珩,求了帝王,当以自己冲喜,要去林家三房嫡女,给这个好命的病秧子冲喜哟。
要不是此时场合不适宜,恐怕下头的人早就笑出声来了。
对着那份圣旨。
在朝中一向冷面阎王的魏珩,此时倒是难得眼中有了笑意,更是极为愉悦的接过那宣旨太监递上来的圣旨,更是难得给萧元修恭恭敬敬的行了个臣子礼。
这赐婚圣旨后。
紧接着的便是第二份圣旨。
然而当太监福子读出圣旨的内容的时候,一旁坐着心中胸有成竹的太后娘娘却是面色大变。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元修问道:“皇上!你是疯了不成,哀家可是你嫡亲的生母,一国之后,如今更是太皇太后!你要做什么!竟然要把哀家送到皇庙里去颐养天年!!!”
原来这份圣旨上的内容不是别的,却是把太后余氏给迁出皇宫,去边陲之地的那座皇庙中颐养天年,这去了还可能回来吗!
那自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太后极怒,正挣扎着要上前去质问萧元修,然而人才将将有所行动,却是太皇太后不知从哪处走了出来,对着她身后的宫中嬷嬷道:“把那皇后于是给我带下去,今日便给我送出京城前往赤都皇庙!”
“不!不!哀家可是太后……可是当今唯一的太后,贱人!元修那个贱人,到底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萧元修听得自家母后的质问,他却是深深闭了眼。
紧接着最后一份圣旨自然是传位给四皇子萧温离的圣旨。
等宣读完这些后。
帝王萧元修便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努力的挣扎着身体做起身来。
看着下头乌泱泱一大片跪着的人群道:“朕这一生,恐怕是大梁在位最短的帝王,实在愧对先皇对朕的信任。不过这半年时间,朕也没做出什么卓越贡献,幸好如今百信安居天下太平!”
说到这里,萧元修深深喘一口气,他的目光看着下头的礼部尚书道:“杨爱卿,朕这一辈子最对不起的人,不是朕的母后,也不是父皇,而是杨姑娘!”
“等朕走了后,便让杨家姑娘自行婚配,这也是朕没有福分,不能有那般长的命数立杨家姑娘为后!”
说到这里。
萧元修的身子渐渐的便软了下去。
他口中更是呢喃着不清晰的话语:“也好,朕这一辈子也值了,如朕父皇那般,也在这龙榻上走了一遭!”
“别了大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