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随着太监德子那声凄厉的‘皇上。’

金柱上头, 鲜血四溅,太监德子随梁帝萧煜而去。

于是。

大梁第三代君王, 萧煜的时代彻底终结。

金乌从皇城外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带着无限生机。

下了足足三天三夜的雪, 终于也在这一刻彻底停了下来。

此时到处一片刺目的白色, 那因为宫中禁严, 几日没扫的雪, 更是积得足足有人的膝盖那么厚。

就这样, 魏珩站在煜帝的床榻前, 抬眼从一旁的窗缝处看去,只见万丈金光中,那颗耀眼的金乌,已然不知何时高高挂在天际上头。

新年的钟声,伴随着帝王丧礼的哀乐声, 从宫中四面八方飘了出来。

魏珩心中, 此时既惆怅又庆幸。

嘉禾三十年。

大年初一。

煜帝薨天, 大皇子萧元修继位,成为大梁新帝。

新帝萧元修为了纪念先帝, 大梁年号依旧以嘉禾三十年往下延续。

……

而现今。

寝殿里头。

太后……不, 现在应该是说太皇太后。

只见已经头发发白的她拄着拐杖,在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此时。

皇后娘娘她依旧木愣愣的跪在太皇太后身前,这时候太皇太后起身的动作终于惊到了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看着已然于龙榻上毫无生机的男人, 突然的,她疯狂的尖叫着便要往太皇太后的腿上扑着抱过去。

然而这头发发白依旧威严无限的老太太, 却是拎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朝着抬手娘娘的手背上敲去,声音严厉阴冷:“余氏!你给哀家滚开!”

皇后余氏被太皇太后这毫不留情的狠狠一下,给直接敲愣住了。

她聂聂的抬首,看着上头威严又阴冷的老太太:“母后,母后。”

太皇太后阴沉的脸,看着跪在身前的皇后:“你还有脸叫我母后?哀家的煜儿薨了,你都没能陪他最后一程,你到底是还有脸了?”

听得太皇太后的话,皇后袖子的手死死的握起拳头,眼中深处更是带着森然的冷光。

太后拄着拐杖走到煜帝的床榻前,看着匍匐在那处几乎哭得肝肠寸断的贵妃林氏,这时候,这位曾经大梁最为传奇的太后娘娘,她看着贵妃林氏眼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温度。

但是那神情依旧是高傲得令人心悸。

只见这头发发白的老太太,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看着贵妃道:“林氏,你伺候煜帝更衣洗漱!”

……

于是。

这一日,煜帝薨天。

全京城上下白衣素镐。

朝中大臣更是在当日换下身上华贵官服,一身素衣,头戴乌沙,帽夹黑角带。

而京中各个府邸中也是在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内,便撤掉了府中那些华丽颜色艳丽的物件儿,换上素色摆件。

从后宫开始,宾妃退下华服,朝中命妇陆续进宫。

众人从宫中西南角宫门开始,三叩九拜一路哭进煜帝灵堂,宫中守灵三天三夜。

在这其中,更是有人硬生生的哭晕过去,那些个娇嫩的哭晕过去的宾妃当成便被太皇太后给冷着脸,派人给拖了下去。

那后头至于是陪葬,还是成了哪出角落里的花泥那就不得而知了。

……

三个月后。

此时已然是春暖花开之时。

林家三房府邸,林娇婉的玉棠居中。

只见此时那靠在窗前的贵妃软榻上,一个小娇娘一身素色衣袄,头上带着精细的素色小花,唇红齿白,双颊红润更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那小娇娘一只皓腕轻轻巧巧的放在窗沿上头,外头的春意如今已是悄然是在枝丫间绽放。

今日正是煜帝三月丧礼的最后一日。

明日新帝,萧元修便要登基。

而此时眯着眼睛正在惬意打盹的小娇娘,哪里还有那一日只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

窗台外头。

此时老太太正带着贴身的万妈妈,正从那九曲回廊处往林娇婉那儿走去。

老太太在那廊沿处一拐,便看得那靠在窗台上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小娇娇。

老太太心里头一松。

想着三月前的事,她又差点红了眼眶。

那日,当她在听得煜帝重病的消息后,竟然紧接着就是顾家造反,那顾相更是疯了一般的带着士兵便要往她林府上冲。

幸好关键时刻,魏珩及时出现,一剑便把那顾相给斩杀于剑下,后头更是带着大批禁军直冲顾家。

后头怎么样老太太已经打听不出任何消息了。

只从魏珩带兵出来后,整个京中便开始戒严。

那几日老太太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外头更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那冲天的血腥味,哪怕就是躲在屋子里头,也能一清二楚的闻得到。

终于。

就在老太太在小佛堂中,祈求神明保佑足足三日之后。

那宫中丧礼的钟声终于敲响。

那一声声哀重的钟声,却是仿佛敲在老太太心里头一般,双腿发木到迈出小佛堂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

在日头几乎升天的正午时分。

林府外的门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老太太得了那消息后,心中一悸,几乎是疯了一般往外头跑去:“娇娇,可是我的娇娇回来了?”

她更是一边跑一边对着身旁的丫鬟婆子吩咐道:“去!快去吧小厨房里的吃食准备好,还有洗漱的东西,对……床榻上的汤婆子给换热了的……”

在那开门的一瞬间。

老太太的喉咙就仿佛的被人掐住一般,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只见门外,魏珩一身血衣,那鲜血多到衣摆的下沿处竟然结起了纤细的冰凌子,浑身肃杀,但是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披风,那看着倒是个人形的模样。

只不过那无声无息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了。

于是老太太战战兢兢,扶着万妈妈的手,眼看着这下一秒便要站不稳晕死过去了。

幸好,魏珩开了门口,向前走的步伐不停,还是不忘u老太太说一声道:“娇娇前头在宫中守灵,守了许久,我前头才找了个由头把她给带出来,还劳烦外祖母准备一些素淡的吃食,等会子她睡醒后,好用。”

谢天谢地。

老太太哽咽着看着魏珩的背影,对着下头的丫鬟婆子道:“赶紧的,等会子三姑娘醒来后莫要饿了肚子,只要是三姑娘爱吃的都让小厨房给备着,还有!所有东西再去给魏世子爷也准备一份!”

“老天爷保佑……”

这时候。

老太太已经是喜极而泣了。

于是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看着不远处窗台上靠着打瞌睡的林娇婉,这一刻她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死一个皇帝算什么。

只要她家娇娇平安无事便好。

……

翌日。

新帝萧元修登基。

然而在简了又简的登基大典上,众人看着新帝那张血色全无的脸庞,却是无由的暗暗心惊。

因为新帝的身体实在让人忧心,更有甚者的目光更是悄无声息的看向那个,如今依旧坐在轮椅上的四皇子,眼中也是带着淡淡的深思。

新帝登基后第二日,便开始着手朝政。

无由的。

魏珩却是成了这御书房中的常客。

三月前顾家上下一百二十余口人已经通通被关进刑部大大牢。

但是顾家身后暗暗支持的那些家族,却是想从中逃过,却是不可能的。

新帝看着魏珩手中的那份名单,他无由陷入沉思。

半晌。

他看着魏珩道:“这其中的人会不会太多了?毕竟牵扯朝中利益?”

魏珩却是不卑不亢道:“皇上,不破不立!新旧交替,那些从根上开始便烂了的东西,留着迟早要坏事的。”

“有些东西你不好来,交给臣便是了,您莫要忘了,臣可是一把剑!随时都能要人命的利剑。”

这般毫不犹豫的抖出自己的可怕之处,或者是让人忌惮的地方,魏珩说的倒是一片轻松淡然。

新帝萧元修,对于这样直来直往的魏珩,他依旧是不习惯的呆愣半晌。

才问道:“魏珩,你这般帮我,这是为何?”

然而魏珩却是颇有深意一笑:“皇上,臣不是在帮您,而是在帮我那愚蠢的弟弟,大梁,萧家的江山,我那弟弟非常不巧的也是信萧。”

“而非常不巧的是,皇上您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就算是臣用尽手段请来名医,如今依旧是回天乏术,便也只能想着延长些您的时日,这是公平的交易。”

若是一般人,敢说出这般无脑的话,那肯定下一瞬间便是去死。

然而,此时说这话的人却是魏珩。

魏珩以他掌握整个大梁命脉的能力,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一层遮羞布。

哪怕大皇子的年纪再长,到底还是因着身子骨的原因,久居深宫的之人。

对上魏珩这般无赖的话语,他还是其中命不久矣,天下就要拱手让人的帝王,这难免心中气血动荡,倒是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出声来了。

这一咳嗽,倒是咳出一块漆黑的血块。

只是这东西咳出来后,新帝的呼吸倒是顺畅了不少。

他看着魏珩道:“你非要日日的把我气得吐血便好?我知道我父皇为何不愿赐婚你与林家姑娘了,如今朕也不想了。”

魏珩咬牙:“皇上,我这是延长你的命数,如今也只得日日吐血,才不会积郁与胸腔内,不过那赐婚的旨意你还是早点给我了好,等我把前头与顾家勾连的家族处理后,便要等着成亲了。”

说到这里,新帝指着那名单上的承恩侯府:“林家,你也狠得下心?”

魏珩邪气一笑:“臣说了,新旧交替,毒瘤迟早要除,只不过承恩侯府可与我家娇娇林家无关,林家如今是林府,正等着皇上赐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