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太监德子那声凄厉的‘皇上。’
金柱上头, 鲜血四溅,太监德子随梁帝萧煜而去。
于是。
大梁第三代君王, 萧煜的时代彻底终结。
金乌从皇城外的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带着无限生机。
下了足足三天三夜的雪, 终于也在这一刻彻底停了下来。
此时到处一片刺目的白色, 那因为宫中禁严, 几日没扫的雪, 更是积得足足有人的膝盖那么厚。
就这样, 魏珩站在煜帝的床榻前, 抬眼从一旁的窗缝处看去,只见万丈金光中,那颗耀眼的金乌,已然不知何时高高挂在天际上头。
新年的钟声,伴随着帝王丧礼的哀乐声, 从宫中四面八方飘了出来。
魏珩心中, 此时既惆怅又庆幸。
嘉禾三十年。
大年初一。
煜帝薨天, 大皇子萧元修继位,成为大梁新帝。
新帝萧元修为了纪念先帝, 大梁年号依旧以嘉禾三十年往下延续。
……
而现今。
寝殿里头。
太后……不, 现在应该是说太皇太后。
只见已经头发发白的她拄着拐杖,在嬷嬷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
此时。
皇后娘娘她依旧木愣愣的跪在太皇太后身前,这时候太皇太后起身的动作终于惊到了皇后娘娘。
只见皇后看着已然于龙榻上毫无生机的男人, 突然的,她疯狂的尖叫着便要往太皇太后的腿上扑着抱过去。
然而这头发发白依旧威严无限的老太太, 却是拎起手中的拐杖,狠狠的朝着抬手娘娘的手背上敲去,声音严厉阴冷:“余氏!你给哀家滚开!”
皇后余氏被太皇太后这毫不留情的狠狠一下,给直接敲愣住了。
她聂聂的抬首,看着上头威严又阴冷的老太太:“母后,母后。”
太皇太后阴沉的脸,看着跪在身前的皇后:“你还有脸叫我母后?哀家的煜儿薨了,你都没能陪他最后一程,你到底是还有脸了?”
听得太皇太后的话,皇后袖子的手死死的握起拳头,眼中深处更是带着森然的冷光。
太后拄着拐杖走到煜帝的床榻前,看着匍匐在那处几乎哭得肝肠寸断的贵妃林氏,这时候,这位曾经大梁最为传奇的太后娘娘,她看着贵妃林氏眼中难得带上了些许温度。
但是那神情依旧是高傲得令人心悸。
只见这头发发白的老太太,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看着贵妃道:“林氏,你伺候煜帝更衣洗漱!”
……
于是。
这一日,煜帝薨天。
全京城上下白衣素镐。
朝中大臣更是在当日换下身上华贵官服,一身素衣,头戴乌沙,帽夹黑角带。
而京中各个府邸中也是在得了消息的第一时间内,便撤掉了府中那些华丽颜色艳丽的物件儿,换上素色摆件。
从后宫开始,宾妃退下华服,朝中命妇陆续进宫。
众人从宫中西南角宫门开始,三叩九拜一路哭进煜帝灵堂,宫中守灵三天三夜。
在这其中,更是有人硬生生的哭晕过去,那些个娇嫩的哭晕过去的宾妃当成便被太皇太后给冷着脸,派人给拖了下去。
那后头至于是陪葬,还是成了哪出角落里的花泥那就不得而知了。
……
三个月后。
此时已然是春暖花开之时。
林家三房府邸,林娇婉的玉棠居中。
只见此时那靠在窗前的贵妃软榻上,一个小娇娘一身素色衣袄,头上带着精细的素色小花,唇红齿白,双颊红润更是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
那小娇娘一只皓腕轻轻巧巧的放在窗沿上头,外头的春意如今已是悄然是在枝丫间绽放。
今日正是煜帝三月丧礼的最后一日。
明日新帝,萧元修便要登基。
而此时眯着眼睛正在惬意打盹的小娇娘,哪里还有那一日只是吊着一口气的样子。
窗台外头。
此时老太太正带着贴身的万妈妈,正从那九曲回廊处往林娇婉那儿走去。
老太太在那廊沿处一拐,便看得那靠在窗台上迷迷糊糊打着盹的小娇娇。
老太太心里头一松。
想着三月前的事,她又差点红了眼眶。
那日,当她在听得煜帝重病的消息后,竟然紧接着就是顾家造反,那顾相更是疯了一般的带着士兵便要往她林府上冲。
幸好关键时刻,魏珩及时出现,一剑便把那顾相给斩杀于剑下,后头更是带着大批禁军直冲顾家。
后头怎么样老太太已经打听不出任何消息了。
只从魏珩带兵出来后,整个京中便开始戒严。
那几日老太太更是茶不思饭不想,外头更是不绝于耳的厮杀声,那冲天的血腥味,哪怕就是躲在屋子里头,也能一清二楚的闻得到。
终于。
就在老太太在小佛堂中,祈求神明保佑足足三日之后。
那宫中丧礼的钟声终于敲响。
那一声声哀重的钟声,却是仿佛敲在老太太心里头一般,双腿发木到迈出小佛堂的勇气都没有。
终于。
在日头几乎升天的正午时分。
林府外的门被人从外头敲响了。
老太太得了那消息后,心中一悸,几乎是疯了一般往外头跑去:“娇娇,可是我的娇娇回来了?”
她更是一边跑一边对着身旁的丫鬟婆子吩咐道:“去!快去吧小厨房里的吃食准备好,还有洗漱的东西,对……床榻上的汤婆子给换热了的……”
在那开门的一瞬间。
老太太的喉咙就仿佛的被人掐住一般,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此时只见门外,魏珩一身血衣,那鲜血多到衣摆的下沿处竟然结起了纤细的冰凌子,浑身肃杀,但是怀中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狐裘披风,那看着倒是个人形的模样。
只不过那无声无息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死还是活了。
于是老太太战战兢兢,扶着万妈妈的手,眼看着这下一秒便要站不稳晕死过去了。
幸好,魏珩开了门口,向前走的步伐不停,还是不忘u老太太说一声道:“娇娇前头在宫中守灵,守了许久,我前头才找了个由头把她给带出来,还劳烦外祖母准备一些素淡的吃食,等会子她睡醒后,好用。”
谢天谢地。
老太太哽咽着看着魏珩的背影,对着下头的丫鬟婆子道:“赶紧的,等会子三姑娘醒来后莫要饿了肚子,只要是三姑娘爱吃的都让小厨房给备着,还有!所有东西再去给魏世子爷也准备一份!”
“老天爷保佑……”
这时候。
老太太已经是喜极而泣了。
于是老太太擦了擦眼角,看着不远处窗台上靠着打瞌睡的林娇婉,这一刻她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死一个皇帝算什么。
只要她家娇娇平安无事便好。
……
翌日。
新帝萧元修登基。
然而在简了又简的登基大典上,众人看着新帝那张血色全无的脸庞,却是无由的暗暗心惊。
因为新帝的身体实在让人忧心,更有甚者的目光更是悄无声息的看向那个,如今依旧坐在轮椅上的四皇子,眼中也是带着淡淡的深思。
新帝登基后第二日,便开始着手朝政。
无由的。
魏珩却是成了这御书房中的常客。
三月前顾家上下一百二十余口人已经通通被关进刑部大大牢。
但是顾家身后暗暗支持的那些家族,却是想从中逃过,却是不可能的。
新帝看着魏珩手中的那份名单,他无由陷入沉思。
半晌。
他看着魏珩道:“这其中的人会不会太多了?毕竟牵扯朝中利益?”
魏珩却是不卑不亢道:“皇上,不破不立!新旧交替,那些从根上开始便烂了的东西,留着迟早要坏事的。”
“有些东西你不好来,交给臣便是了,您莫要忘了,臣可是一把剑!随时都能要人命的利剑。”
这般毫不犹豫的抖出自己的可怕之处,或者是让人忌惮的地方,魏珩说的倒是一片轻松淡然。
新帝萧元修,对于这样直来直往的魏珩,他依旧是不习惯的呆愣半晌。
才问道:“魏珩,你这般帮我,这是为何?”
然而魏珩却是颇有深意一笑:“皇上,臣不是在帮您,而是在帮我那愚蠢的弟弟,大梁,萧家的江山,我那弟弟非常不巧的也是信萧。”
“而非常不巧的是,皇上您这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就算是臣用尽手段请来名医,如今依旧是回天乏术,便也只能想着延长些您的时日,这是公平的交易。”
若是一般人,敢说出这般无脑的话,那肯定下一瞬间便是去死。
然而,此时说这话的人却是魏珩。
魏珩以他掌握整个大梁命脉的能力,他根本就不需要这一层遮羞布。
哪怕大皇子的年纪再长,到底还是因着身子骨的原因,久居深宫的之人。
对上魏珩这般无赖的话语,他还是其中命不久矣,天下就要拱手让人的帝王,这难免心中气血动荡,倒是抚着胸口剧烈的咳出声来了。
这一咳嗽,倒是咳出一块漆黑的血块。
只是这东西咳出来后,新帝的呼吸倒是顺畅了不少。
他看着魏珩道:“你非要日日的把我气得吐血便好?我知道我父皇为何不愿赐婚你与林家姑娘了,如今朕也不想了。”
魏珩咬牙:“皇上,我这是延长你的命数,如今也只得日日吐血,才不会积郁与胸腔内,不过那赐婚的旨意你还是早点给我了好,等我把前头与顾家勾连的家族处理后,便要等着成亲了。”
说到这里,新帝指着那名单上的承恩侯府:“林家,你也狠得下心?”
魏珩邪气一笑:“臣说了,新旧交替,毒瘤迟早要除,只不过承恩侯府可与我家娇娇林家无关,林家如今是林府,正等着皇上赐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