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魏珩那句‘去母留子’说出来的时候。
帝王萧煜捂着胸口的手略微发紧, 眸色不善的看着下头的人。
比起其他人,其实这魏珩更像是帝王亲手养大的孩子, 读书习字不说, 单单就是前头魏珩的那一身武艺, 便是帝王亲手教的。
当年大皇子病弱, 二皇子不讨喜, 三皇子没存在感, 四皇子更是个不良于行的。
这后宫里头, 仗着贵妃的份位, 魏珩作为皇子伴读,那是一个皇子都敢打的刺头。
却是偏偏的这种性子,深得上头那个男人的喜欢。
他更是梦想着,要把魏珩培养成大梁最锋利的剑。
想着这些。
此时又被魏珩当面戳破那心思。
龙榻上的男人,他眸色一沉。
转而深深盯着魏珩道;“朕倒是看错你了, 好一个你是魏家的种!当年你母亲若是没有顺利嫁与我做妃子, 你真以为你能获得过成年”
帝王冷笑一声。
此时他眼中尽是深深的权利与算计。
他看着魏珩, 好似胸有成竹。
沉默半晌后,突然一字一句道:“你要当魏家的种也行, 但是只要你娶了玉婵, 诞下拥有我萧家血脉的孩子,我便封你为摄政王,封大皇子为太子, 日后那孩子便养在太子名下。”
“这自然的,还不就是你与玉婵的嫡子, 日后朕的江山社稷,不也是有你魏家一半的血脉!”
“魏珩!你觉得如何?”
那个拥有着天底下至高权利的男人。
他突然薄唇轻起,看着魏珩蛊惑道:“对于这世间权利以及所有最好的一切,你不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条件?只要你答应了,这大梁的江山都是你一人的。”
真的么?
这可是能让无数人心动疯狂的条件了。
然而魏珩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抬首对上,帝王那充满着诱惑的话语,嗤笑一声:“您也太小看我魏珩了。”
“要是一般人这恐怕便想也不想的答应过去了,等您双腿一蹬升天后,那日后的事,不是有能力者上么。”
“这更何况,十年前你想把我养成一条,对于你大梁最忠诚的狗,后头我却是变成了你手中最为锋利无情的剑,这些年来暗中为你扫除了多少障碍。”
“如今你不行了,依着您的心思您能放任我娶了你最宠爱的嫡女?”
“毕竟我魏珩是把杀戮的刀,你这是怕后头那些没用的子孙指挥不动,所以想着干脆毁了去?”
说到这里。
魏珩突然的站起身来,而后慢慢踱步往帝王身前走去。
口中声音却是淡漠道:“立我为太子,这不是把我放在风口浪尖处,为你那没用的嫡子遮风挡雨么?更是顺带污了我母亲在魏国公府时的名声。”
“皇上,您想做什么?舍不得皇后去给您陪葬,所以对于我母亲你不就是想弄死她,让她去与你陪葬在下头陪着你么!”
魏珩看这那捂着胸口闷咳的男人,此时眼中尽是冷意。
所有的打算尽数被魏珩识破。
这个眼看着命不久矣的男人,他却是突然的变得无所谓起来。
下一秒更是捂着胸口低低的笑出声来。
最后。
帝王萧煜看着魏珩:“顾家的人还没动手?这都等待了多少日了,到了如今怎么的这般沉得住气。”
听得上头的人说到顾家,魏珩眼中也是闪过冰冷额光。
却是这个时候。
外头一声轻响。
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太监从外头走了进来。
那老太监看着上头的帝王格外恭敬道:“皇上,您要找的人,奴才给你带来了。”
帝王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便带上来给朕看看,林家究竟出了个什么绝世美人,能把我们魏家世子迷得都灵魂出窍了。”
听得上头那天子的话。
魏珩他却是瞬间面色大变。
就在这时候,一个软榻从外头抬了进来。
只见那软榻上的少女,连下地行走的力气都没有,而是被人抬着进来的。
龙榻上的天子看向来人,他先是一愣。
继而眼中闪过沉思。
前头林娇婉的病他只信了六层,心底终究还是保持着一丝怀疑的。
如今见着那几乎吊着一口气的人,这帝王却是突然间说不出话来,这病难道是真的?
这个男人似乎还是不死心,他撑着自己最后的力气突然起身朝着林娇婉的方向走去,就在魏珩面色大变将要阻止的时候,一把握住林娇婉的手腕。
但是!
那絮乱的脉象,一口气吊着的种种迹象。
面对这般事实,帝王却是深深低喘一口气,看着魏珩突然有些一言难尽道:“你看中的就是这个空有一张脸皮子的病秧子?”
那语气中竟然是深深的嫌弃与不敢相信。
帝王怎么也想不到,他用尽心力,就是为了在他将死之时拿出的那把剑,竟然是因着眼前这个病秧子,便不听使唤了。
看着帝王那神情,魏珩他却是突然的放松下来。
竟是难得嘴角划过一丝笑意;“可不是么,臣这一辈子便折在林家三姑娘这个小病弱身上了,难道你以为我喜欢林家三姑娘,是因为贪慕他父亲手中的那半块兵符?”
魏珩冷笑一声:“您只要在一日,这大梁终究是您的大梁,您也放心这造反的事我魏珩自然不会做的,毕竟这是萧家的江山!”
萧家的江山吗?
帝王看着魏珩那沉沉的眸色。
转瞬间,他突然想到。
好像这宫里头除了大皇子外,那最可能的,也是最不可能的。
便是当年无故折断了腿,不良于行的四皇子。
想到此处,帝王心中更是不禁烦躁起来,他看着魏珩道:“不可能!我萧家最后能当太子的人,只有大皇子一人,我嫡亲的孩子!”
魏珩想着那位看着聪明,实际格外愚蠢的皇后,她这顺风顺水一路的后宫分位。
这是运气好,或者有母族护着。
这都不是,只不过这个蠢笨不堪的女人是眼前这位天子心中的朱砂痣罢了。
至于他母亲贵妃娘娘,充其量一抹吸引人的白月光。
迥异于这世间女子的性格,平日里不争不抢还聪慧异常的性子,哪个男人不喜欢这样的女人。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她哪怕是死了,也要让他母亲下去陪着,而那朱砂痣,自然得在这人间好好护着。
却是魏珩脑海中疯狂分析着种种原因的时候。
外头。
一声佩环轻响。
却见得一身宫装的贵妃娘娘巧笑嫣然的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看着上头那位面色蜡黄的男人,巧笑嫣然,手中更是端着一碗汤药。
魏珩一愣,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握紧,里头尽是湿漉漉的冷汗,他眼角余光死死的锁在林娇婉身上,却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
但是,魏珩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贵妃娘娘林氏会突然过来。
然而。
那贵妃林氏,却是如同没看见魏珩一般,步步生莲巧笑嫣然往帝王那处走去,那端着汤药的手更是极稳的。
一边走一边慢悠悠道:“皇上,下头那孩子可是我娘家的姑娘,哟~瞧着病得这模样,不如便接到我华清宫中去住着吧。”
她这头说着,也不顾上头的人是否同意,便微微侧头看着愣在外头的钟朝颜:“颜姐儿,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那三姑娘给安置到我宫殿里头去。”
等钟朝颜把林娇婉带下去后,贵妃娘娘这才端着手中的汤药到:“你这与珩哥儿说了也快半日的话了,赶紧把这汤药给喝了,臣妾还等着你长命百岁,与皇上你一同白头到老呢。”
贵妃娘娘突然低声一笑,竟然是抬起手中的汤药,准备先试药后,再端给帝王。
然而她的手在抬了一半的时候,却是被下头的男人给抬手阻止了。
那个脸色蜡黄的男人去,却是就着她的手,顺从的咽下那碗汤药。
这一碗汤药下去,那人的病似乎好了不少。
他抬手,一手紧紧的握着贵妃娘娘的手腕,而另一只手则是顺着女人背后那繁复的宫装,一路向上蜿蜒,直到虚虚握住女人那修长如天鹅一般高雅的脖颈。
却是这时候,帝王突然一笑,看着贵妃娘娘:“绾绾,朕可真是省不得你,不如绾绾你一同去陪我如何?”
陪他吗?
这个多情,自负又疑心病极重的男人。
这要活着过了几十年,死了还要陪着他同葬千百年,这多累。
于是贵妃娘娘脸上的笑容丝毫不曾变化,还细心的挽上一缕自己耳际间的碎发,看着眼前依旧帅气英俊的中年男人,红唇轻启:“可是臣妾并不想呢!”
预料之外的回答。
帝王先是一愣,接着却是疯狂的笑出声来。
渐渐的那低沉的笑声,变成了剧烈的咳嗽声,他的嘴角渐渐变得殷红,那腹腔中的血液更是不受控制汹涌往外而出。
但是。
眼前的帝王他却是像感受不到一半,抬手抚上贵妃娘娘那十几年不变,依旧较能如玉般的几乎,呢喃道:“绾绾既然不愿意,那便不去了。”
“这一生,朕答应绾绾你的事,便是没有一件能成功的,时到今日,我总算能兑现你一个承诺,朕会在下头等着绾绾的。”
“母亲!”
魏珩看着贵妃娘娘眼中的泪痕,他声音颤抖道:“母亲!”
“去!”
便是在这个时候,贵妃娘娘突然冷厉的看着魏珩道:“你去!去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四皇子!大皇子,三皇子都给我叫过来!”
说到这里,贵妃林氏的声音一顿,她突然从怀中掏出半块兵符丢给了魏珩,声音冷冽道:“就是现在!现在你带兵出去!去把顾家给我一锅端了!”
……
这一日。
二皇子从皇子府中潜逃而出,更是与外族勾结带领顾家起兵造反。
也同是这一日。
魏家那个最纨绔不羁,最能惹是生非的魏世子爷魏珩,亲自带兵镇压。
在那高头大马上。
此时的少年人墨发飞扬,一身战甲,浑身浴血。
眼中更是带着三分邪气,七分贵气,张扬夺目到令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