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公主被魏珩的一席话一激, 她眼圈愈发红得厉害了,一双眸子里波光粼粼, 好似眼泪随时都要滚了下来。
可是, 要在这个讨厌的人面前哭鼻子, 这不就是丢脸至极的事儿么, 再说了这京中上上下下的有谁能有那么个荣幸看她哭鼻子, 那看她打人还差不多!
奈何这个魏珩, 他今日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要与她杠上一般, 此时更是与她走的都是一条路。
这俩人之虽算不上冤家路窄, 但是好歹也是相看不顺眼的,虽然有些私底下的事儿免不了要相互合作,但是这青天白日的,她可丢不起这个脸。
她就是强忍着也不会流眼泪下来。
终于就当三公主忍不住冒火跳脚的时候。
那腿脚修长,已经遥遥走在最前头的魏珩, 只见他脚下一拐, 便往帝王的御书房的方向走去了。
而三公主呢。
她脚下的步伐一顿, 目光看着魏珩离去的方向,看着他那颀长的身影, 眼中闪过思索。
本打算抬脚跟上的, 然而一想到自家母后,把那两位看着就是不省心的姑娘接进宫中常住,她眼中就闪过隐隐担忧。
免不得只得把魏珩去御书房这件事先放了放。
于是, 三公主萧玉婵想着这些,她便加快了步伐, 匆匆忙忙往大皇子居住的寝宫走去。
......
御书房里头。
那雕刻精美的窗前,一袭明黄色的身影立在那处,正是当今天子,身着盘龙纹常服,带着与身俱来的君王气度。
此时,他目光迷离,透过外头不远处那重重树影,看着正朝着这边走来的少年身影,一身黑衣,浑身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贵气。
少年似乎毫无察觉,依旧背着双手大摇大摆的正往这处走去。
而这个大梁最为尊贵的中年男人,他眉目沉静的看着外头周身皆是沉沉威严。
只见他背着手立于窗前眉眼沉沉,眼中更是时不时的带起一阵阵杀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便是这时候。
那御书房外头,走进来一个一身黑衣头戴玉冠,更是长着一张极为俊逸面庞的少年郎。
这少年天人之姿,眉眼英俊但是丝毫不见一丝女气,反而是星眉剑目,且有了那属于成熟男人的稳重与担当。
那少年男人进来后,他对于那个立于窗前明黄色的身影也就是眸光微微一闪,下一秒钟却是像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的便抬脚上前走了几步。
几步之后,也不见得他下跪行礼,而是抬起那骨骼修长完美的指尖自顾的拿着那桌上的点心,随意的咬了一口便又满目嫌弃的放了回去。
而这从外头进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头入宫的魏家世子爷魏珩。
而御书房外守着的那位大太监,他看着魏珩进来后那一连串的动作,他那心脏吓得都快提到嗓子眼上头了。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前头帝王正在这御书房里头发火呢!
那火气好不容易才将将控制下来,这作死的魏家世子爷怎么的又来了,他那次过了不是那九五之尊气得恨不得灭他九族。
这般时候就怕里头的九五之尊,一怒之下把那魏家的独苗苗给咔嚓了。
最后更是逼得那魏国公造反算了。
然而这位大太监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那里头站着的前头还脸色沉沉因为二皇子之事发怒的九五之尊,这会子看到魏珩后眼中倒是带着隐隐的笑意转过身来了。
梁帝萧煜看着立于他身前不远处的那个少年。
倒是这一瞬间嘴角弯过一丝笑意,抬手指了指魏珩前头才吃过是那一碟子点心道:“喜欢?喜欢等会子便整碟子端回去吃了便是。”
然而魏珩却是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
然后非常不给面子的拒绝道:“臣谢皇上好意,那碟子点心太甜了,我家娇娇并不喜欢那极甜口的东西。”
“你家娇娇?”那帝王神色一深,眼眸深深的盯着魏珩。
然而那魏珩却是毫无畏惧道:“可不是么,那是与臣从小就订了娃娃亲的姑娘,这不,如今臣来便是想求了您给我一道赐婚的旨意,等那姑娘及笄后臣也能早早的提亲去。”
听着魏珩的话帝王萧煜直接气笑了。
以魏珩往日做事那高调的姿态。
哪件事不是嚷嚷着恨不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才好,如今倒是好了,什么时候连娃娃亲都默不作声的定了。
这悄无声息的看着也是护了几年的,如今倒是忍不住了,他还以为这魏珩能悄悄的瞒着多久呢。
至于那家姑娘。
他自然是知道那家姑娘的,不就是承恩侯府的姑娘么!
毕竟从魏珩跟着贵妃娘去皇庙的时候,他便私底下得了第一手的消息,他当然知道那与魏珩定亲的姑娘是谁的。
那个承恩侯府家的林三姑娘,不就是前些年名动京城的病秧子么。
前头更是与贵妃一同出发去边陲之前,那已经是一口气掉着了的,就在全京城都在等着她一命呜呼的时候,她倒是好那一口气缓过来了。
虽说不会一时半会儿就死了,但是总归那林家的病秧子所有人都知道是活不过及笄的。
但是后头也不知怎么的,这五年后回京后这人倒是听说依旧好好的活着,而且这眼看便是要及笄了。
难道这姑娘真的是个有福气的。
帝王想到这里,他突然间想到了大皇子的身体。
于是他微微握着的拳头突然一紧,眼眸带上深意看向魏珩,若是这个姑娘是个有福气的,不如让她嫁给大皇子冲喜算了。
至于魏珩,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大不了赐个公主给他又如何。
魏珩看着帝王萧煜那眼神,他心头无由的一跳,口腔内迅速发干,袖中紧紧握着拳头,在这一瞬间也泛上了湿意。
上头那身份尊贵的男人这时候终于开口了,他看着魏珩道:“承恩侯府林家的姑娘?那个名动京城的病秧子,听说那身子骨这会子的好齐全了的。”
听着帝王的话,魏珩目光一闪,数秒的时间内他闪过无数念头,继而大皇子那张带着病态的脸从他眼中闪过。
莫不是!
突然地,魏珩便直直的朝着那上头尊贵的人跪了下去。
此时他声音黯哑,倒是听不出任何情绪道:“我那娇娇自打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那身体怎么能好的了齐全,不过是前些年养得好便捡回来一条命罢了。”
这时候帝王目光一沉背过身去,他看着窗外寒冬料峭的景色,同样的心里头也泛着阵阵冷意:“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
魏珩心中发紧,但是脸上依旧保持着淡漠的笑意:“可不是么,臣之所以求着您赐婚,那就是因为我家里头不同意,我家那老祖宗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听得我家那娇娇身子骨弱,日后恐怕是子嗣艰难的,便闹死闹活的也不见同意。”
“倒是我家里头那继母,听得这事儿欢天喜地的,恨不得自己就能当场生出一个儿子来,您也知道我前些年不容易,被逼的不得不与我亲生母亲一同远避边陲,如今都回来了,臣瞧着也是该娶亲的年纪了,皇上您不会就这般看着臣日后要打一辈子光棍?”
魏珩跪在下头嗓音沙哑,说的又都是实实在在有据可查的东西,而且这个作为权高位重也无数暗探的帝王,他怎么会不知道魏珩前些年的艰难。
当然那也是他想看到的局面。
这天下间他谁也不信,至于那位京中有名的刑部尚书徐卿,京城里都传言那是他养的一条狗,极其得他信任的一条狗。
但是他作为一个主子会去信任一条狗么?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这条狗养的好,听话又能做好事。
至于魏珩!
若说信任,恐怕他最信任的人是魏珩吧,毕竟这个少年只从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在他的操作下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生母不在身边教养也就算了,还是担着那样的名声,下头更是有个争夺他所有宠爱的弟弟,那身份地位更是不知高了他多少倍去。
后头那继母,继母也是他精挑细选通过皇后的手给送出去的女人,更是在他十岁那年差点害死了他去。
后头暗卫营、杀戮、寒冷、饥饿以及人性最阴暗的一面,这样的经历长大的人,哪能是个正常的。
哪怕此时表面上看着正常无比,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阴暗。
帝王萧煜看着眼前他觉得是自己最为满意的杰作,眼中是淡淡的满意。
像魏珩这样的人,用得好了他就是一把刀。
然而可惜就可惜在他下头的那些个儿子,却是没有一个是争气的,不然大梁的江山有了这么一把刀,无往不利征战掠杀、扩大版图,成就他一统天下的野心。
可惜,可惜不是他的孩子,更可惜刀太锋利,下头的人若是用不好那总会是要见血的。
于是帝王缓缓转身,看着下头依旧身形跪得笔挺的魏珩,他突然俯身拿出一旁放着的笔墨纸砚,而后快速写下一道圣旨。
那东西写完后他便直接抬手扔到了魏珩身前。
接着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道:“这赐婚你好歹也要等着姑娘家及笄,既然你这混不吝的都求到朕身前了,朕若不给点什么表示总归你这雁过拔毛的东西,日后还能好好为我办事。”
魏珩低头面上不动声色,快速扫过那圣旨上头的文字。
这并不是什么赐婚的旨意,而已一道封林娇婉为永嘉郡主的旨意、。
虽然这只是个郡主的名头,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封地赏赐和嘉奖,但是这也是多少京城贵女羡慕的东西了。
魏珩也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得太过太在乎,不然以那帝王的心性,他家娇娇的身家性命,恐怕就是成为上头那男人手中威胁他的把柄了。
于是他恭敬行礼后,便拿着那圣旨带着宣旨的公公往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