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 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那车厢里头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到了后头那声音渐渐无力, 最后变成了细微的哽咽声。
软玉娇香, 此时那金贵的人儿却是浑身是血。
那双青葱一般娇嫩的双手更是无意识的死死揪着魏珩的肩颈。
修剪得精细平整的指甲因为用力过度, 在魏珩的肩颈出抓出了道道血痕。
但是那人却是毫无感觉, 他只是眼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怀中的人儿。
“娇娇……”魏珩抬手轻轻托住姑娘家那娇嫩带着血污的面颊, 他丝毫不介意的俯身吻了下去。
这一刻。
细细密密的吻。
男人那轻柔的吻带着属于他身上独有的气息, 把林娇婉脸颊上的泪痕血迹给吻了个干干净净。
魏珩几乎心痛到每一口呼吸都如夹带着刀子一般, 在他胸腔里头翻江倒海。
他脑海中是压抑到几欲疯狂弑杀念头, 这些念头就在堪堪到了疯狂的边缘后又被他死死的给压了下去。
此刻。
他哑着嗓音不停的安慰怀中那娇软的人儿,根本不顾她发髻中的血污,更是一遍遍的不停的亲吻着怀中人的秀发、脸颊、眼睑。
慢慢的,那神情几欲奔溃的娇软人儿终于渐渐的安静下来,只剩下时不时的如猫儿般无助的呜咽声。
“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娇娇……等事情结束后我会亲自向你祖母你父亲请罪。”
“但是娇娇, 我的娇娇,你可是我的命, 我魏珩生生世世的命……”
“至于那些人, 你放心我一个也不会轻易放过的,什么叫生不如死,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身不如死!”
魏珩几乎是发疯。
他如魔愣了一般, 不停的在林娇婉耳际间低语。
直到后来也不知是究竟是过了多久,外头已经金乌已然西垂, 待到天际漫天红霞时,那车厢里头才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守在外头的乌川,霎时间精神一震!
他赶忙拿了手中巨大火红色狐裘递了上去。
魏珩抱着那似乎已经昏睡过去,但是依旧格外不安稳的人儿,小心弯腰从马车里头走了出来。
那郑重有小心的样子,仿佛是那世间至宝。
他抬手接过乌川手中递过来的狐裘。
而后小心翼翼的把怀中的人儿从头到脚都包裹在里头后,这才微微抬起眼皮看向乌川。
当场!
乌川对上魏珩那双血丝密布,眸色更是暗沉道几欲入魔一般的双眸时,乌川浑身一震,膝头一软,竟然是不自觉的单膝跪了下去:“属下该死!”
魏珩垂眼看着单膝跪着的乌川,他小心翼翼的吻了吻怀中人儿的眉心,哑着声音道:“这事与你无关,你莫要自责,后头的事情处理得如何?”
乌浑身一紧赶忙汇报道:“敌人方一百四十七人,死亡一百零七人,生擒四十人。”
“经过属下查探发现一共有两拨人马,从战斗痕迹上判断,一拨是冲着婉主子的命来的,一拨是打着生擒的念头过来的。”
说道这里乌川语气一顿偷偷看了魏珩一眼后,他再接着往下道:“我方守护婉主子的暗卫一共二十人,除了婉主子身旁的两大贴身丫鬟剪春与折夏二人重伤外,其他无一活口,全部护主而亡!!!”
由此可见今日的刺杀是有多么的惨烈,那些几乎是素不相识的守卫,全部在最后几乎是拼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完成自己的职责,惨死而亡。
……
其实今日护主而亡的那些人已经不是暗卫了。
因为魏珩明面上保护林娇婉的人,虽是打着暗卫的名头。
但是,这些人真实的身份,那一个个都是训练出来的死士,只有死,没有退!
若是今日没有这些人的拼死相护,那最后的结局魏珩几乎是想都不敢往那处想去。
若是他的娇娇真的被人伤了去。
他不知他会不会疯,但是他一定做得出来让整个大梁给他家娇娇一人陪葬!
魏珩沉默这看着不远处沉沉夜色里无尽的黑暗。
这处离承恩侯府若是马车速度快的话,那也不过是剩下一盏茶的时间了,明明这可是京城里的街道之上,却是早早的布下了埋伏,更是这般明目张胆,这京城里胆子暗地里过天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而已。
但是究竟会是谁!
想着这些魏珩眼神一眯。
他看着跪在身前的乌川道:“那二十人厚葬了去,至于家属的银钱,你派来人让账房双倍分拨下去,好好善后!”
“是!”
“活着的那些,你把他们给我关到水牢笼去!然后去把顾家四姑娘给我弄出来!”
乌川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心思的细密。
今日这般大的阵仗恐怕早就已经传了出去,但是这脏水绝对不能泼到婉主子身子的,那么替罪羊总要有一个!
毕竟!
顾家!那可是最佳选择了。
……
魏珩吩咐完一切后,便抱着林娇婉上了另外一辆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的马车。
下一瞬间那马车就如幽灵一般。
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北边巷口深处。
秋日里夜风开始愈发的寒凉,那几欲吹到人骨子里头的寒风,打着圈儿吹过林娇婉之前马车出事的位置。
此时街上横着的马车,马车四周无数的四人,几乎成河般粘腻的血水,尸块头颅那些几欲作呕的浓重血腥味,似乎都被这凉风吹散了一般。
马车已经拖走。
尸体除了那些厚葬的。
剩下的所有在乌川的吩咐下,都拿去剁碎了喂了一处圈养场中的野狗。
一桶一桶的清水冲了下去,一遍又一遍的冲洗下。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四周安安静静,就好像是今日的惨烈从未发生过一般。
……
此时正值深夜。
承恩侯府里头却是灯火通明,尤其以三房的院落外头最为热闹。
府中各房姐妹仿若是相约好的一般,一个个都立于林娇婉的玉棠居外头,无论此时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此时一个个的脸上都表现出了极为关心的神情。
别的不说!
就在这种时刻,脸小产正在做月子的大夫人陈氏都在陈妈妈与顾嫣的搀扶下,身上披着厚厚的狐裘披风站在外头。
不远处,更有不时经过的丫鬟婆子往那处偷偷打量去。
便是这时候!
李氏挺着不过二余月份便即将临盆的大肚子站在玉棠居的月亮门前。
她一手牵着才将将三岁的嘉哥儿,另一边站着的是虽然才不过十二岁那个头已经隐隐超过李氏的礼哥儿。
嘉哥儿那张小小的脸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更是因为生气他小小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礼哥儿倒是年岁长,学会控制情绪了,他虽然心中气氛,还是就是桩子一般立在玉棠居门前,那架势倒是除非他死!
否则谁也别想踏进玉棠居半步!
这时候。
梁氏抬手拿了帕子掩去眼角处的幸灾乐祸。
她看着李氏嘴角一抿刻薄道:“三弟妹!虽说你是后头嫁进来的填房,但是好歹我们也做了十多年的妯娌。”
“如今听得外头说三姐儿被外头的劫匪强了去,但是我们这些做伯母的总归要去看看的,哪怕日后婚事成了难题,我们这侯府上上下下的,养个姑娘还差了那一口饭去?”
那梁氏说着,她又眼睛一睁圆道:“怎么的前头钟家才好好的赏花宴,她偏偏就要一个人先走呢,身旁也没个长辈看护着。”
“虽然发现了这样的事情,我们这侯府上上上下下的哪个不难过,但是弟妹她好歹不是你亲生的,论关系,恐怕说难听点还亲不过我们这些个从小便看着她长大的府中长辈与府中姐妹。”
“你也让我们进去看看,好劝说劝说三姐儿,否认若是想不开了那可要怎么办?”
那梁氏眼珠子一转。
不知是不是为了恶心李氏一般,她又继续戳心肝的道:“实在不行,不如让府中出中公里的银钱,建一座姑子庙去,把三姐儿好端端的养在里头也是极好的。”
梁氏一边说着,更是还不忘抬眼看向那被人搀扶着站着身子,哪怕是坐着月子也要等不及出来看热闹的大夫人陈氏。
大夫人陈氏对上梁氏的目光,她并没有说话,而是难得愉悦的拍了怕顾嫣的手。
下一瞬间又装作的极为难过的样子,掩去了眼眸中星星点点的笑意。
今晚加上府中大房与二房夫人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唆使下。
那些个庶女只要是个看得懂眼色的,都打着关心姐妹的旗号一个个的守着这玉棠居外头,随时准备着嘘寒问暖一般。
李氏扶着自己硕大的肚子,只觉得这一时间气得太阳穴抽抽的痛个不停。
此时她眼前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更是把她往日这十几年间对于大房与二房的哪一点情谊,消磨得一点不剩!
这些个阴沟里老鼠一般阴暗心思的东西,不过就是仗着老太太今日不在府中,被娘娘留在了宫中才敢这般上赶着来欺负她们三房。
至于她家娇娇。
李氏死死的压下眼眸中翻涌的忧心,既然珩哥儿那头传来了平安二字,那一定是无碍的。
但是这流言蜚语究竟是怎么传出来的!
李氏抬着眼眸神情冰冷的望向场间的众人,今日有出门会客的那几个,一眼扫过去李氏眼中也就有了八分成算了。
于是她压下心中的慌乱,慢悠悠的扶着后腰,更是不慌不忙的坐在了桂妈妈搬来的紫檀木雕花椅子上头。
然后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意:“我家姐儿也不过是在外头惊马而已,前头钟家老爷子才过来诊治过,说是需要静养,你们这一个个的是抱着是什么心思?想着我家三姐儿身子骨娇弱,便想着要把她给折腾死不可?”
“怎么的!仗着我家老爷如今不再,我们三房孤儿寡母的?你们是想逼死里头的嫡姐儿呢?还是想把我肚子里头的与我一同逼死去?”
李氏问出的这话可是诛心了!
若是承认的,便是她们两房居心不良,若是不承认呢!
陈氏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她肚中孩子夭折她如今可是把所有的错处都算在了林娇婉的头上。
至于那个二房梁氏呢!
她不过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
见不得任何人好,凡是能踩一脚的事儿,那更是少不了她的份了。
如今也不知被那个丫鬟婆子一唆使,便大半夜的都要梳妆打扮,兴冲冲的便过来了。
李氏眼神一顿,突然看向四周不知何时围上来的那些膀大腰圆的婆子。
突然间,她背上凉意渐生,心中想到莫不是这些个黑心肝的竟然打着强闯入的心思!
究竟是谁通风报信,走漏了林娇婉并不在府中的风声!
便在这玉棠居外头月亮门处这一触即发的时候!
“你们究竟是在做什么!”外头不远处,一个沉稳异常更是带着沉沉杀意的声音透了进来!
那声音!
李氏当场精神一震,急急忙忙站了起来。
她远远的便看着那大步走来,几欲顶天立地如天神一般的人。
那人此刻身上穿的是来不及脱下来的战甲,身上风尘仆仆。
远远的便可以看见他似乎的匆忙之下回来的,胡子邋遢,看着似乎许久未曾梳洗了。
也不知是不是孕妇敏感,李氏远远的便可以若有若无的闻到那淡淡的血腥味儿。
若不是那人正是这五年来日日的枕边人。
此时,恐怕就连李氏都认不出此时邋遢的三老爷的样子了。
李氏喜极而泣道:“夫君!”
霎时间!
这月亮门外头又是一阵慌乱。
那大夫人陈氏与梁氏也是同时慌乱了神情,府中其他人谁也想不到如今不是在边陲嘉峪关收着的三老爷怎么好端端的就回府了呢!
莫不是一个假的吧?
……
同一时间。
大梁皇宫华清宫里头。
老太太扶着万妈妈的手,佝偻的身子站在寒风中她哪怕是手脚都已经冻木了,都感受不到任何凉意一般,依旧是站在宫殿门前远远的往哪夜色里头瞧去。
老太太的身后,站着的眉目温婉的贵妃娘娘林氏,而此时贵妃娘娘身后无声无息的站着神情格外严肃的钟朝颜。
此时钟朝颜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药箱,更是因为用力过度而骨节发白。
终于……
远处一个身影逆着光一步一步的往她们这处走来了。
那男人一看便是身形极为高挑,他怀中抱着一个火红又宽大厚重的狐裘,那通身的煞气就宛若是地狱修罗一般。
霎时间。
老太太双眸一红,哭喊道:“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