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清晨。
此时正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远处天边, 月牙儿低低垂挂在天边,四周星光依旧隐约可见得。
清晨里的日头正慢慢悠悠的往上空攀爬而去。
这些日子里连降了几日的雨水, 到了最后头那天倒是倾盆大雨渐渐变得淅淅沥沥, 雨中竟然渐渐夹着雪沫子。
而气温同样是一日冷过一日。
到了第三日中午的时候竟是真的下起了鹅毛大雪来……
虽说如今已是秋末, 就算是下雪也还未到那冷到极致的时候。
但是就这三日里, 林娇婉便日日缩在了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屋子里头, 连门都没有踏出过一步了。
林家三姑娘怕冷, 这是院子里所有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知道的事儿。
虽说才回京没几日, 本应该日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
但是早早的老太太那便遣了丫鬟婆子过来说, 天气冷,免了府中小辈的请安,等过些日子日头出来了再去给她请安也不迟。
虽说往年若是天气转冷到了下雪或者说极冷的阴雨天时,时老太太也都是这么吩咐的。
当然若都是个勤奋的,那下头的要来给老太太请安, 她也不会阻止。
但是今年就显得格外的不一样了, 林娇婉众人眼中那个最娇气的三姑娘回来了。
所有今年呢, 在某些歪心思的人看来这会子还不到天气极冷的时候,老太太便这般早早的吩咐了, 不就是看在那三姐儿身子骨弱舍不得她类着么, 她们这些个不受重视的也不过是沾了她的光而已。
所以这几日虽是连绵的雨雪天,到处湿湿漉漉的阴冷。
但是老太太的福寿堂里头,大房与二房的人倒是来得格外的齐全, 就连那还不会走路的府中如今最小的庶姐儿都被奶娘裹着厚厚的毯子给抱了过来。
福寿堂寝居里头,老太太正坐在镜台前被丫鬟婆子伺候着梳洗, 她看着从外头急急走进来的万妈妈道:“走来了?”
万妈妈看着老太太道:“是的,就连二房里头的福姐儿都被奶妈妈抱着过来了。”
老太太的脸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她把手中握着的金累丝鹤纹形玉簪往镜台前狠狠一掷冷声道:“这一个个的眼皮子就那般浅!是想逼死我呢!还是想气死我!”
“往年我也没见得她们有这般殷勤,前头大姐儿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也只有大姐儿那是真心的日日来我跟前请安,如今三姑娘回来了,我前头都吩咐下去不用来了,这一个个的是想怎么样!表现个自己是个孝顺的?好衬托三姑娘是个懒的么?”
“这一个个的也不知嫡母是怎么教养的,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老太太这是发了极大的火气了,那金累丝鹤纹形玉簪被她往镜台前狠狠的一掷,正好敲到了那珐琅镶金匣子上头,‘啪’的一下,摔成了两节!
那可是老太太用了多年的老物件啊!
万妈妈看在眼里,心里头霎时一惊!
她赶紧看着老太太安慰道:“您莫要生气,也许只是想着孝顺您老人家,您若是不愿意见,便叫了她们回去便是,再怎么说您都是她们的老祖宗。”
老太太疲惫的朝着万妈妈摆了摆手:“让她们回去吧。”
“今日来的人,除了个那些不会拿笔的,剩下的去学堂了读书习字的所有哥儿姐儿,全都回去把我们侯府的家训给抄了。”
“年纪长的抄十遍,年纪小一点的就五遍,那些个刚刚习字认字的给我抄一遍长个教训便是!什么时候写完了,再什么时候再过来给我请安!”
“是!”万妈妈压下心里头的震惊赶紧匆匆出去了。
福寿堂里头。
那些一个个翘首以待的哥儿姐儿们,当他们看得出来的万妈妈后,霎时间精神一震,身子都坐直了些。
因为按照往日的套路,先是万妈妈走出来,后头才会转身小心翼翼的把老太太给扶出来的。
然而众人等了半晌也不见老太太出来。
而是万妈妈走到花厅的正中央,把老太太前头的话用漂亮的借口给圆了一遍,丝毫不见不打众人的面子吩咐下去。
众人听得万妈妈的话。
那些个关系亲密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个的对于自家老祖宗突然的惩罚,倒是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其中只有三房唯一过来请安的礼哥儿站起来对着万妈妈抱拳道:“辛苦万妈妈了,我三日后再来给祖母请安。”
等礼哥儿走了后,剩下的人也陆续起身往外头走去。
其中就有五年前伤了林娇婉,后头被老太太下令关在院子里头关了五年的四姐儿林宜悠,她自从前几日家宴被放出来后,便被自己的姨娘求了二老爷,终于给解禁了。
而此时林宜悠倒是极为亲密的和顾嫣走在了一处,她同顾嫣往外头走的脚步一顿,下一秒便找了借口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往另一处走去。
远远的顾嫣停下了往大房院子里走的脚步。
而是站在一处隐蔽的枝丫后头,冷着一双眼中看着林宜悠往与她说的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了,那处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三房的玉棠居。
顾嫣讥讽一笑,便直接带着丫鬟婆子准备往如今正被陈氏禁足的五姐儿林惠瑾的玉槿居走去。
玉棠居里。
廖嬷嬷精神饱满的早早就侯在了正房门外了,她那双目放光满脸兴奋的样子,无不与平时一脸严肃的她差异实在过大。
这让大清早路过的来来往往小丫鬟无不侧目,这廖嬷嬷家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了不成?
寝居里头。
那睡着的娇人儿,几乎把自己的整个脑袋都埋进了如云朵一软柔软的锦被里头,只把满头如墨一般乌黑的秀发留在外头。
这时一声嘤咛,锦被里头的人微微一动似乎有了转醒的迹象。
接着两只白嫩嫩的胳膊从锦被里头慢悠悠的伸了出来,里头的人儿再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
那亵衣的袖子看着略微有些宽大,此时显得那露出来的小半截胳膊又紧俏又勾人。
守在沙帐外头的剪春看着自家姑娘那刚睡醒时那楚楚动人恍若是能勾了魂般的样子。
只见榻中娇娘,俏脸上如胭脂一般是一层极淡的酥红,琼鼻挺翘是老天爷精雕细琢的弧度,丹唇饱满红润,还有些迷瞪瞪的凤眸里头含着水光。
此时人儿微微从床榻上坐起身来,只见她玉颈微微往后一仰,亵衣松松垮垮露出了更下头已含苞待放,少女特有的饱满身段儿。
剪春顿时脸上一热。
哪怕这些年她日日伺候着自家主子洗漱,但是日日都觉得她家主子那是一日美过一日,特别的晨起那一刻,那张举手投足不受控制流露出来的风情,她哪怕是个女子也同样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林娇婉保持了这个懒腰的姿势数吸后,她才慢慢的卷着柔软的锦被,从朦胧的纱帐间探出脑袋来,低低的唤了一声:“剪春~”
剪春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她赶紧带着身后早早的就算好时辰端着洗漱用具的小丫鬟走上前去,伺候自家主子梳洗。
这时候。
戏冬从外头走了近来。
她看着坐在镜台前,墨发披散双颊酥红,眼波流转的自家姑娘,她先是一愣面色微红,接着不由自主开口夸赞道:“姑娘真美。”
林娇婉看着这般样子的剪春她早就习以为常了。
这丫鬟也不知什么性子,日日见了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姑娘真美,那小嘴儿日日的就像莫了蜜水似的。
于是她淡淡一笑,从镜台的妆匣子里里头翻出了一个更小些的匣子,随手递给戏冬道:“今日不年不节的可没有金豆子赏你了,这匣子蜜饯儿便给你甜甜嘴。”
顿时戏冬笑眯眯的接过,当着林娇婉的面打开了那精致的匣子,也不吃独食,而是自己先尝上一颗后,挨个分给了这屋子伺候的小丫鬟们。
得了蜜饯儿的丫鬟们,一个个小嘴儿也甜得如蜜一般,又对着林娇婉一通夸赞。
剪春眉眼弯弯正给林娇婉梳头,她手指翻飞,那一手梳头的技艺是专门和廖嬷嬷学的。
……
因为今日林娇婉要去钟家参加赏菊宴,但因为她又还未及笄。
但是也不是那年岁极小的箍着两个花包包就好打发的小姑娘了。
于是剪春便细心的给她梳了个双丫髻,双髻上头更是簪着从妆匣里翻出来的,数朵用了金累丝与玛瑙水晶制作而成的小朵的淡紫色矢车菊。
栩栩如生精致又好看。
这花儿逼真的样子,何况更是京城里不常见的制式,倒是真的添了一丝别致的娇俏。
林娇婉看着铜镜里的人儿,年岁尚小又是肤质极好的年纪,脸上光洁无暇不施粉黛,就是黛眉上被剪春用眉笔淡淡少了数下,哪怕就是这般也依旧是没得不可方物。
倒是她自己也未曾想到这一世能有这般的美貌。
上一世林娇婉她年岁大了以后,身子骨长开后,虽说也是算得上一个俏美人儿,但是肤色煞白成日里病病殃殃,浑身上下的病气,倒是硬生生的把她那份惊心动魄的美貌给压没了。
如今这一世,她身子养得好好的,心态也摆得正正的,底气更是足足的。
林娇婉摸着铜镜里倒映出来的那张脸,浑然天成,天庭饱满嘴角不弯而笑,一看就是带福气的脸。
于是她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学着戏冬的样子同样深深感叹道:“哎~我可是真美,魏珩那坏东西可真是好福气!”
霎时间。
一屋子的大丫鬟小丫鬟们都同时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