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婉看着大夫人陈氏那青白交错的面色, 对着她施施然行了一礼后便头也不回的抬步往外头走去。
等提着裙摆即将跨过门口的时候,她却又突然转身看向屋里头的顾嫣。
四目相对。
果不其然林娇婉对上了顾嫣那怨毒的眼神。
顾嫣却是仓惶转头不敢与其对视。
林娇婉嘴角一勾弯起一抹冷笑, 眼眸中的嘲讽更是不言而喻, 对着身后的丫鬟道:“走, 回玉棠居。”
折夏侧头往后方看了一眼, 她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踌躇半晌才道:“姑娘何必与她们废话, 大房本就不安好心, 日后她们若是逮着机会一样会害姑娘的。”
林娇婉边走边看着园子里四处的景色, 听得折夏的话她微微一笑:“目前也只能死死的压制住大房,若是真的对上了,终究吃亏的还是我,她是长辈我能怎么着?难道真的打杀去不成?别忘了我那大伯如今看来也是一条外心,肚子里还不知灌着什么祸水呢。”
折夏扶着林娇婉忿忿不平道:“姑娘的话是没错, 大夫人和大老爷是长辈您不能如何, 但是五姑娘和那顾氏与您同辈, 你若是真的抓了把柄要教训总归的可以的。”
林娇婉抬手点了点折夏的额间笑骂道:“你倒是变得比廖嬷嬷还要啰嗦不少。”
折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总归是担心姑娘您。”
林娇婉一手拉着安静听着的剪春,一手拉着折夏:“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 样样都为我操心, 我总归在娘娘身旁养了五年,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不过是在山里待得时日久了,性子散漫不想去动脑子而已。”
“至于那顾嫣……”
林娇婉突然冷笑一声:“总是要教训的!只是我如今才刚刚回来两眼一抹黑对着京里贵女圈中的形式也不太了解, 如今她是我嫂嫂,与我那哥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我总不能作为一个小辈让大哥哥把她休了去!”
“但是五妹妹呢,说到底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人并不是有多坏。也不知道陈氏那般精明的人,怎么会教养出五妹妹那样的姑娘,大姐姐就是个极好的,知书达理不说,那性子更是一等一的好。”
林娇婉虽这般说着,但是她心里头清楚。
如今思前想后细细一理,她那大姐姐被她大伯那般费尽心思的培养,恐怕打的是嫁给皇子皇孙当正妃的心思,以他和顾家的关系,恐怕那二皇子才是不二人选。
然而二皇子却是偏偏就没有瞧上她大伯精心养出来的姑娘,而是盯上了钟家的二姑娘。
至于大皇子作为皇后嫡出,虽然身子骨弱些但是早早的娶了正妃的,而适龄的三皇子,那虽然是养在皇后名下的皇子,但更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恐怕大老爷也看不上。
于是拖来拖去没办法,到了年龄也得给大姐儿相看找婆家了。
本来大姐儿应该按照前世的轨迹嫁给康王嫡子萧成显当世子嫡妻的。
但是当年林娇婉还在赤都郡城时收到了老太太寄过来的信件,信中说起了大姐儿的婚事。
老太太看好的是文国公府上的嫡长子晋海,而大老爷看中的是帝王兄长康王所出的嫡子萧成显。
这萧成显就是大姐儿前世的夫君,表面上看着是个道貌岸然的君子,背地里却是个衣冠禽兽,更是与二皇子同流合污。
那时林娇婉想着大姐儿最后的下场,她心下一软,就直接求着魏珩想办法把大姐儿与萧成显的婚事给黄了。
所以。
如今大姐儿嫁给了文国公府的嫡长子晋海做嫡妻,成婚不到两年更是在今年春末的时候怀了身子,看眼看着是和她继母李氏同个月的产期。
想着这些。
林娇婉大概也想清楚了,为什么同样是大房的女儿,一个是知书达理,一个却是娇宠无边。毕竟一个担着整个家族的荣辱从小知事,天生又是个心善的。
另外一个也因为前头事事有自己的嫡姐扛着,父母又宠着,家里的姐妹更是让着,这么多年了事事都是顺着心意来的,自然的那性子变得越发野蛮无法无天了去。
林娇婉深深一叹,后来风云涌动,她又日日病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后来她这个五妹妹是嫁给了哪家府上的少年郎当嫡妻。
三人说着话,一会子便到了玉棠居外头。
守在玉棠居门前的廖嬷嬷几乎是捧着一把老泪冲上来的。
她一上来便殷勤道:“姑娘可是饿?饭菜都在小厨房里热着,姑娘可是要用膳?姑娘是否觉得冷了?屋子里的地龙要不要给你烧起来?还是再加两个火盆便可?今日大厨房送了新鲜的羊奶过来,老奴留了一半给姑娘夜里沐浴用,另一半已经让小厨房蒸了羊奶羹,待会就给姑娘送过去。”
林娇婉奇怪的看了廖嬷嬷一眼。
接着又看了看这悄无声息的玉棠居,那丫鬟婆子走路的声音简直如做贼一般,恨不得自己能当场就凭空消失。
林娇婉拧着眉看着廖嬷嬷轻声问道:“是世子爷过来了?”
廖嬷嬷差点直接感动哭,她赶紧狂点头:“世子爷辰时便过来了,一直等到巳时还不见姑娘回来,这期间便出去了一趟,如今世子爷正在屋里等着姑娘呢。”
“如今什么时辰了?”
廖嬷嬷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唇道:“午时了我的好姑娘,世子爷已经足足等了您两个时辰了。”
林娇婉心中道了一声难怪!
难怪这玉棠居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宛若是阎王索命,原来她那屋子里头真的坐着一位活阎王。
……
寝居里头,魏珩正靠在窗前那张林娇婉平日里闲来无事最喜欢躺着的贵妃榻上。
林娇婉让廖嬷嬷在外间摆了午膳后,便屏退左右的丫鬟下人,自己提着裙摆往里间的贵妃榻那处走去。
只见贵妃榻旁的窗子支开了一半,外头秋日里的阳光如镀了一层金光般打在魏珩身上,十七八的少年郎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满头墨发用上好的玉冠箍住。
此时从林娇婉的角度看去,魏珩侧脸的轮廓如刀削般带着分明的棱角,俊逸的眉眼中的那份精致愈随着年纪的变化,愈逐渐变成了令人依赖的沉稳。
外头的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细腻得连脸颊上的绒毛都是根根分明。
便在这时那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魏珩蓦的睁开眼来,他似乎早就料到来人一般,随手一抬便精准的握上林娇婉那娇嫩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扯。
来人便跌坐在魏珩身下那贵妃榻中空出来的位置上。
林娇婉也不见任何紧张,她似乎早便习惯了偶尔间这魏珩这种保持距离有时不时的亲密的小互动。
她抬眼看清男人眼眸下那抹淡淡的青黑色,抿了抿嘴道:“魏哥哥昨夜是去了哪疯了一宿?莫不是才回京呢,便寻了你的那群狐朋狗友逛楼子去了?”
“你这坏东西!”魏珩捏着林娇婉的鼻子无可奈何一笑,一个翻身便坐了起来。
林娇婉坐在榻上,抬着娇娇嫩嫩的指尖戳着魏珩那泛着青黑色的眼睑道:“那表哥倒是说说你昨夜去了哪儿?”
魏珩起身,随手拿过一旁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直接大口灌了两口冷茶口后才慢悠悠的开口道:“还不是跟着你们侯府大老爷,足足跟踪了他一夜!”
“哼!”魏珩冷哼一声。
林娇婉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着魏珩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魏珩胡乱的嚼了几下口中的茶叶沫子醒神后囫囵吞下。
他看着林娇婉严肃了神色道:“昨夜我跟着他的人一路到了甜水巷子的一出院落前,便看见你大伯正巧也在里头,我前头还想着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见不得光,结果等我翻墙进去查看的时候!”
“啧啧!我倒是没想到二皇子已经出宫建府了,竟然还在那甜水巷的宅院里头圈养了/娈/童!”
林娇婉一惊脱口而出:“那他之前还给大姐姐相看二皇子打着二皇子正妃的名义?”
魏珩冷笑:“所以我说你们这承恩侯府的大老爷恐怕从根上边开始烂了!前头我以为他不过和那顾相是上下属的关系,他得讨好顾相那是自然的,如今看来恐怕他们两早些年便勾搭到一处去了。”
“只不过这林鸿德在这期间不知又使了什么法子越过顾相,直接和二皇子勾搭到一块去了。”
“想必是那顾许山年纪大了,恐怕是见不得二皇子这些花花草草的胡乱玩意。”
“而那二皇子呢被拘得紧,上头有帝王盯着,他母妃又是个野心大的希望他事事都是最好,下头又有外祖家盯着,他恐怕是急需一个人给他处理这些见不得光的污糟事儿,于是便与林鸿德一拍即合,倒是真的合谋道一处去了。”
林娇婉听得魏珩的话她气得几乎是全身发抖。
她看着魏珩道:“钟家不知道那二皇子是个什么货色就算了,可我听着你话中的意思,我那大伯想必早些年便知道了,他怎么还能把自己嫡亲的女儿往哪火坑里推!若不是二皇子根本就瞧不上他大房,恐怕日后受罪的便是他自己嫡亲的女儿!”
魏珩冷笑的接着补了一刀:“若不是萧成显出游狩猎时被我想了法子折断了腿,你那二姐儿若是嫁给他,也不见得有多好的下场!”
可不是么!
前世她那大姐姐就是与她一般,明明占着嫡妻的位置,过得还不如伺候人的贱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