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唐楼的途中会经过一个正在发生瘟疫的镇子,很多人都选择了绕路,吴隐之没有。
在这个动乱的年代,有时候绕路比横穿疫区的危险还要大。
上次去唐楼自荐的时候,往返都是从这个镇子过的,也没有染瘟疫,给了他信心。
即便如此他也始终小心翼翼,尽量离人群远一点。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异常,镇子上多了许多身穿道袍的人,在指挥百姓清扫街道。
街道上的污水垃圾全部被清理,便溺之物被清空,所有的被褥衣物都被拿出来在石灰水里浸泡。
发生过瘟疫的人家全部喷洒石灰水。
还有道士在给人诊治病患,有些在大声吆喝着告诉百姓爱护卫生,不要喝生水吃冷食,不要随地吐痰大小便。
瘟疫就是通过这些东西传染给其他人的,不想被感染就要爱护卫生。
他很好奇,哪来这么多道士?
试着去打听了一下,那道士见他是读书人态度倒是很和气。直言谢家无奕公履任,道教派了千名医术高手协助防治瘟疫
现在就是在传授百姓治理瘟疫的方法。
并且警告他不要进入疫区很危险,还往他身上喷了许多叫酒精的玩意儿,说它能杀死疫病。
然后让他赶紧离开镇子,在瘟疫没有治住之前不要再来。
那酒精很刺鼻,只是闻闻味道吴隐之都感觉自己产生了些许醉意。
不论对方说的防疫方法管不管用,他都很佩服对方。在这种危险时刻还敢往疫区来,实在太难得了。
要是天下人都和道教一样,世道还会坏到这个程度吗?
郑重的朝这些道士行了一个大礼,吴隐之再次踏上了旅途。
路上他又遇到了一些道士,全都在指挥大家抗疫,使用的方法都差不多。
越是如此吴隐之就越是有信心,手法一样说明道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或许这些方法真的管用。
他对于道教产生了很深的好感。
一路来到城内进入唐楼,休息了一天就和另外一个本地的读书人一起被送上了去往会稽郡的船。
路上不停的有人加入,三教九流都有,甚至还有几个农夫和工匠。
船上不少人提出了微词,认为和这种人为伍是对他们的羞辱。
唐国人的态度客气却坚决,三人行必有我师,只要有一技之长的都可以加入唐国,如果你们不满意可以现在就下船。
我们非但不怪罪你们,甚至还可以奉送一份盘缠让你们回家。
吴隐之敏锐的察觉到,唐国人的态度不对,似乎巴不得他们离开。
可对方又是考核又是把人送过来,花费那么多功夫招人图个什么?耍人玩吗?
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道理,这是一轮新的考验和筛选。
把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剔除,以免到了唐国再出什么幺蛾子。
他不禁提高了警惕,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太难得了,可不能犯错被踢出去啊。
事实证明,在明知道去了就回不来的苛刻条件下,还愿意去唐国的人,基本都属于走投无路那种,没人愿意因为这点小事儿失去机会。
船很快就到了会稽郡,这一路上遇到了许多盘查,可只要亮出唐国商船的身份马上就会被放行。
即便是路过建康城的时候,江面守军也是连检查都没有就放行了。
吴隐之表情凝重,就算他还年轻没有当过官,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对唐国来说,晋国就是筛子,一旦他们有异心后果不堪设想。
到达会稽郡在江面停留一天后,又有十余艘船靠了过来组成船队,然后顺流而下一路来到大海。
临近出海口的时候,有人过来询问谁晕船,可以去隔壁大船上去,那里会好一些。
吴隐之生平第一次乘船,最开始还好一些,越靠近大海就越是不舒服。此时也不敢逞强,就走了出来。
他本来以为所谓的大船也就比他现在乘坐的大一点,可当真看到那艘船的时候,忍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旁边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他们脚下踩的这艘船长有二十米,本来他以为已经很大了。可面前这艘船是它的两倍还多,起码有五十米。
庞然大物啊,而且这种船有四艘之多。
这就是唐国的船吗?果然是天下有数的强国啊,去这里应该能一展胸中抱负。
他心中的忐忑少了许多。
换乘到大船之上,确实平稳了许多。也不知道是真的有作用还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没那么难受了。
大船的好处还不止于此,之前在那艘小船上他们都是打大通铺睡在一起,这艘大船居然是单独的房间。
虽然是很狭窄的空间搞了四张床,还是那种奇怪的上下铺,但起码是正儿八经的床,和大通铺比简直天上地下。
之后他进一步得知,这艘船不限制自由,除了标注禁区或者上锁的地方,可以随意参观。
好奇的他就在船上转了起来,看到住宿区、饮食区、娱乐区、医务室、图书室等等,各项设施齐全的让他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又去了甲板,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心中不由的升起了万丈豪情,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嘴巴刚张开胃部突然抽搐起来,他心道不好,连忙趴在甲板栏杆上呕吐起来。
他知道自己晕船了,虽然不是很厉害,但确实难受的。
趴在船头呕了半天,直到最后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
这时有一个人轻轻的拍他的后背,他赶紧起身,发现是一个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少年。
那少年朝他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我看你在这里吐了很久,怕你出事,唐突之处还请原谅。”
吴隐之连忙回道:“哪里,是我应该感谢兄台的关照才是,现在像你这样善心之人不多见了。”
那少年只是笑了笑,又拿出一个羊皮袋递给他道:“喝口水压一压吧,晕船就是这样,不过适应就好了。”
看羊皮袋的样式是登船后唐国人发的,每人一个,喝水就用它接。吴隐之先簌了簌口然后猛灌了几大口,胃里才稍微舒服一些。
“这水袋兄台且稍等一会儿,我去问管事买一个新的还给你。”
那少年笑道:“不用了,我和梁管事认识,等会儿在问他要一个就好,这个你拿着吧。”
吴隐之郑重的把水袋挂在腰间,鞠躬道:“谢兄台,敢问高姓大名?”
那少年似乎很高兴,笑道:“在下祖继宗,有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