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烤红薯

陈赦转学了。

李执锐把他送进派出所,并不是奔着警察能把他怎么样。他们这一架打得没什么严重后果,最多算个轻微伤,受伤的还是挑事的,最后只得了个说服教育的结果。但一切都发生在学校附近,正在上学高峰,学生们见到打架未必能伸手帮忙,但是见到警车必然能很快传得人尽皆知。这件事理所当然传进了学校高层的耳朵里。

堂堂一个重点高中,实验班的学生,因为打架被请进了派出所。而且就在学校附近发生,这件事追究起来,学校也是要担责任的。

恰好,李恣的家长找上门来,询问学校要不要担这个责任。学校不想闹大,自然就只能把矛头对准陈赦,请来他的家长一番苦口婆心,传达了一个信息:趁高考报名还没开始,赶紧转学吧,我们学校可培养不了你家这种打群架的学生。

陈赦的家长也生气。此处不留姥,自有留姥处。陈赦毕竟是重点高中实验班的学生,他说转学了,其她学校只觉得天降好运,纷纷抛出橄榄枝,所以转学手续很快搞定,陈赦没几天就走人了。走前还不忘续上上一次的那句“你给我等着”,继续放狠话说:“别以为我走了这件事儿就完了,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接着,又是一句:“你给我等着!”

李恣本想好心提醒他了解一下将要转去的学校的重点人物,但又觉得还是直接看笑话比较好,就只当听了狗叫,半句也没回应。

学校走了这么个搅屎棍,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李恣的威力,连那天跟着找事儿的几个“兄弟们”也都怕沾上事儿,明里暗里向她送出了求和信号。再没人敢招惹她了,连带着李执锐也一战成名。

萧王子这几天不在,不了解后续情况,李执锐和他说了,他忍俊不禁:“太好了!”

他和陈赦还有仇呢。

虽然平日里他和同学相处都很平淡,没有关系特别好的,也没有关系特别坏的,但遇到陈赦这种得罪过他的,他也不愿意放过。

心情顺畅许多,他剥核桃的动作也流畅起来。李执锐递给他手套,提醒他小心磨手,萧王子也说:“没事儿。”

这个年纪都喜欢逞能嘛,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儿。等剥完核桃,发现白嫩嫩的手指全被染上了黑不黑青不青的颜色,他还没发现问题的重要性,笑呵呵说:“我去洗个手,马上回来。”

李执锐来不及说什么,他就麻溜跑出去了。

李执锐提着核桃袋子和女生们打过招呼,回小卖部去了。

过了好一阵,萧王子再次出现,一路上盯着两只手翻来覆去地看,走进小卖部才抬起头,露出一张哭丧的脸,说:“这怎么洗不掉了……”

李执锐低头看了眼,忍不住笑起来。

萧王子长得太白了,手指跟糯米面儿的透花糍一样,眼下却被核桃染成了青黑色,斑斑驳驳,看起来丑极了。

丑得萧王子都快哭了,问李执锐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洗掉。李执锐张口说了一堆醋啊、消毒液啊之类的东西,末了跟一句:“但都不好用。”

“啊?”萧王子脸色更惨了。

“没事儿。等皮肤自己褪了就好了。”李执锐安慰。

萧王子满怀期待地问:“那要多久?”

李执锐不确定地问:“一个月?”

“一个月!”萧王子把两只手抬起来在李执锐面前晃了晃:“这样,一个月?”

想到他是为自己剥核桃搞成这样,李执锐亮出自己的手说:“我的手也是,其实没什么影响。”

四只手就这样放在了一起。

即使都被核桃染成青黑色,差异依然非常明显。一方是鲜亮年轻皮肤紧致的玉色,而另一方却是暗淡衰老纹路明显的深肤色。

萧王子愣了愣。不自觉地抓住她的手,慢慢翻开掌心。他看到了掌心中深深浅浅的纹路。和他的不同,这手心上的纹路,深的更深,在年复日久的刻画中留下沟壑样的痕迹,浅的更浅,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渐渐淡去。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轻轻触碰她的掌纹。

李执锐忽然出声:“怎么了?”

萧王子猛地惊醒:“不好意思,我……”他没说出什么,只是又看向她的手心,忍不住说:“你的手……”

他依然,没能说出什么。

李执锐却知道了他要说的话,自然地收回手说:“嗐,年纪大了嘛,手肯定没有你们年轻人好看。”

“才没有。”萧王子不知怎么声音就哽咽起来:“你的手……也很好看。”

“哟哟哟。”李执锐笑着说:“小伙子还挺会说话的啊。”

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坐回座位说:“你们年轻人新陈代谢快,应该用不上一个月就能褪色。”

“哦。”萧王子的兴致没那么高了,声音有些低。他坐到旁边他的专属座位上,目光自然落到桌面,看到画纸,随口问:“你最近在练习画动物和植物吗?”

先前的画纸上虽然什么形象都有,但还是以人居多,现在的画纸上却是些花啊、鸟啊、树啊之类。萧王子轻而易举就从中找到了玫瑰,但也不是很感兴趣。

李执锐察觉他情绪有些低落,干脆起身说:“我们出去烤红薯吧。”

“烤红薯?”萧王子抬头:“怎么烤?”

李执锐没说,直接带着他走出去。萧王子这才发现,小卖部旁边多了个烤炉。他到底没忍住惊呼:“哇,你居然开始卖烤红薯了吗!”

李执锐卖的烤红薯,是地道的烤红薯,用的不是现代化的电烤炉,而是把大铁桶打成三层,一层放红薯,一层放炭火,一层放炭灰。天冷的时候加上盖子保温,想吃的时候就揭开盖子摸一个出来,还热乎乎的烫手。

她递了一个给萧王子,提醒他小心烫,萧王子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接过来后还是交替着换了好几次手,才终于适应温度,两只手捧着烤红薯,热气直往身体里钻,舒服得让人喟叹。他捧起红薯试探着往脸上贴,长叹一声说:“好暖和啊。”

有什么能比寒冷的冬天手捧烤红薯更让人感到温暖的呢!

那大概是吃烤红薯了吧。

李执锐撕开红薯皮,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芯儿来,热气顺着纤维一丝儿丝儿往外冒,红薯的香气跟着扑面而来,在冬天干冽的空气里格外鲜活。

两个人蹲在小卖部门口,捧着烤红薯一口一口吃起来。红薯又软又甜,还暖和,吃进肚子里,人也跟着冒热气,根本不忍心直接吃完,就拿在手里,吃一口忍一口,忍不住了再吃一口。

一边吃,两个人一边闲聊。李执锐问萧王子想好将来做什么没有。

萧王子刚吃了一口烤红薯,嘴里热得直捯饬,好半天才缓过来,侧头看向李执锐,说:“想好了。”

李执锐自然地问:“做什么?”

萧王子笑眯眯扭过头去,说:“不告诉你。”

刚才把烤红薯贴到脸上,他脸颊也蹭上了炭灰。但他浑然不觉,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满脸幸福。

烤红薯吃完了,两个人站起身。萧王子又想起自己的近期目标,要想好学生一样,不总是逃课。他和李执锐打了招呼打算回去听课,走出几步又退回来,说:“记得来我的生日宴。”

李执锐答应了,他又神秘兮兮地说:“到时候我有礼物送你。”想起什么,接着补充:“但是你就不用送我礼物啦,你只要能来我就很开心了,千万千万千万不要给我送礼物!”

萧王子说得万分郑重。

李执锐当真了,觉得这时候如果坚持带礼物,显得太见外了,就两手空空地来了。

等生日宴当天见到萧王子,发现他眼神隐晦地往她身上瞄像在找什么东西,她才意识到,原来还有种情况叫:口是心非。

作者有话要说:写主角掌心的时候想起了我妈妈的手。长大之后,我很少握她的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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