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生

说话的人是新生。

她震惊地看向李执锐,很快又反应过来,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

有同学咽了口唾沫,指指新生,又指指李执锐:“你刚才……叫她姥姥?”

有人跟着起哄:“她不会真的是你姥姥吧!”

新生皱起眉头:“关你什么事?”

“你没否认!”同学抓住把柄,意味不明地说:“哇,你姥姥居然在学校里开小卖部!”

几个人彼此对视,一起哄笑起来。笑声中很快插入一个疑问:“叫她姥姥怎么了?”

男孩莫名其妙,不高兴地说:“我也叫她姥姥啊。”

笑声立停,哄笑的人目瞪口呆,看向他:“你也叫她姥姥?”声音陡然抬高,难以置信:“她也是你姥姥?”

男孩翻了个白眼,指着小屋上方的牌匾,念出来:“姥、姥、的、小、屋。”他鄙夷地问:“你们都不识字吗?”

空气忽然安静。

“我天,这,这是占我便宜啊。”有人掩饰性地转移话题:“我姥姥可七十多岁了!”

男孩又翻了个白眼。回头看向李执锐的时候又笑起来:“姥姥。”

李执锐见她们自行解决了自己的身份问题,才抬手亮出药箱:“需要包扎吗?”

“需要!”男孩响亮答应,一瘸一拐往这边来。身旁的同学们也都跟着过来,包括那名新生。只是其她人已经强行忘记先前的尴尬,只有新生还有些不自然,像有话要说又说不出口。不过,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受伤的男孩身上,除了李执锐,没人发现她的异常。

至于李执锐,她大概是全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但她偏不说。偏不说。

男孩在室外椅子上坐下,接过药箱处理伤口。只是最普通的擦伤,处理后已经没有大碍。但还是有人担心地问了句:“这伤口会不会留疤啊,要不还是去医务室看看吧?”

男孩也想起这茬,不太肯定地说:“应该不会吧……我平时伤口都不留疤的。”

“哎呀,男生身上有点疤怎么了?又不是小姑娘,还怕这个!”有男生不耐烦地说。

男孩有些不高兴。谁喜欢身上留疤啊。他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一个冷冷的声音插进来:“男生留疤不好看。”

“你懂什么?”被反驳的男生耿起来:“男生长得好看有什么用?”

“哦。”新生打量他,嘲讽说:“幸好你长得不好看。”

男孩没忍住“噗嗤”笑了。可那男生却火了,迈上一步,伸手指她:“你再说一遍!”

新生双手抱胸,慢吞吞道:“我说,你长得不……”

“李恣!”话没说完,男生就扑了过去。

旁边立刻有人拦住他,好声好气说:“陈赦,你别和她计较。她一个女生,你和她较什么劲儿啊。”

“你别拦着我!”陈赦大叫:“女生?你看她哪儿像个女生!”

李恣勾勾手指,笑得挑衅:“是啊,你别拦着。你让他来,我等着和他计较呢。”

“你听她说什么!”陈赦涨得脸红脖子粗,但硬是没冲过去。

李恣等了半天不见他冲过来,也没劲起来,瞟他一眼,和男孩说:“没事儿我就回球场了。”

当事人走了,架自然黄了。陈赦不再挣扎,只是余怒未消,旁边人就找些理由劝他,终于把他安抚住。

李执锐围观全程,听出来陈赦和李恣是积怨已久,所谓已久,最多是从开学到现在,但矛盾已经不可调和,虽然至今还没有发生肢体冲突,但今天这种情况却没少发生。

不过,李执锐并不担心,相反,她还挺高兴。其她人多少有些尴尬,但毕竟不是当事人,情绪没有停留多久就被抛到脑后,注意力又回到男孩身上。

别人吵架的时候,男孩没掺和,看了会儿就觉得无聊,就在冰柜里翻找雪糕,但没找到,又求助李执锐。李执锐麻利地从冰柜底下掏出一根雪糕递给他。

有同学眼尖,顿时怪叫一声:“小王子!”

其她同学闻言看过去,立刻明白过来,玩笑着说:“小王子?你这是自己吃自己啊。”

小王子已经迫不及待地含住雪糕,闻言冲他们鼓了下腮帮子。

李执锐昨天就知道了这个名字,也觉得这名字非常奇妙,笑问:“小王子?”

男孩不自在地摸摸脸颊,又一板一眼地纠正:“我姓萧,萧王子。”

他翻出换下的校服裤子,从口袋里摸出两枚硬币,一枚一枚地放到李执锐手中,说:“这次我带现金了。”

接着又摸出一枚硬币放到李执锐手里,说:“这是纸巾的钱。”

他模样很认真,眼睛黑漆漆的透着亮。

李执锐拢起三枚硬币,回应说:“我姓李,李执锐,披坚执锐。”

萧王子睁圆了眼睛。他有些惊讶。很少有大人会向孩子这么正式地介绍名字。可他很高兴,觉得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就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冲她伸手说:“很高兴认识你。”

这种情况本不该由他先伸手,但谁在乎呢。李执锐轻握了下说:“我也是。”

萧王子更高兴了,吃雪糕的动作也快起来。完好的那只腿不自觉地一荡一荡的,像他雀跃的心情。室外座椅上方的大阳伞不能完全遮阳,他的两条腿都暴露在阳光底下,白莹莹的泛着光,荡起来时很显眼。

李执锐看着他的腿,心里感叹:这也太瘦了。不愁吃不少穿的,怎么还能这么瘦呢。这要是她孙女,她准按着她多吃肉,把她养得壮壮的。

荡动的双腿渐渐停下来,萧王子觉得晒,又向遮阳伞下缩了缩。可遮阳伞遮了阳光,却遮不住热烘烘的温度,在伞下坐了没多久,他就被烤得昏昏欲睡,瞄一眼李执锐,见她不在意,就趴到了桌上。

李执锐的注意力还在篮球场那边。萧王子受伤退出,有其她人顶上他的位置,只是临时救场,合作效果一般。到体育课结束时,比赛也尘埃落定,结果不出意料。散场的学生们向李执锐的小卖部涌来,包括萧王子的队友们。

他们顶着满头大汗,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淌,球衣前后都湿透了,走到近前时,扑面一股热气,还有汗味儿。他们买了冰水,又走到室外桌椅旁,在众目睽睽之下扒掉身上的球衣,赤露出上半身,拿冰水从头往下一浇,再用毛巾擦擦,就换上校服。

这一连串的动作引来不少人的注目。男生吹着口哨起哄,女生想看但又刻意不看。受到这些人的关注,几名球员越发得意,潇洒地甩着球衣,互相插科打诨。甩到一半,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齐刷刷看向刚刚走来的人。

李恣也拿着水来到桌旁,轻飘飘的目光从几个人身上扫过,却像没看到他们似的,从袋子里取出自己的校服,背对所有人,同样的,脱掉球衣,擦干汗水,换上校服,唯独多了脱掉运动内衣的步骤。

男生又吹起口哨来:“身材不错啊。”

“背影能看出什么?”陈赦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响起:“有本事转过来脱啊。都敢大庭广众脱衣服了,还怕我们看吗?”

“我有本事脱,怕你没本事看。”李恣转过身来,卷起球衣放回袋子,拎着袋子往外走,和陈赦擦肩而过,一个眼神也没给。

陈赦嘟囔几声:“谁怕谁啊。”

李恣头也不回地走了,却有许多人盯着她的背影。作为一名新生,年级第一的成绩让她首次出现在学生们的视线中,接下来的篮球赛让大家再次认识了她,而刚才,她又刷新了自己的形象。

先前和李执锐一起看比赛的那个女生也来买东西了,见到李执锐的时候就多说了几句,聊起比赛,自然也绕不过李恣,说话间透露出几分歆羡:“她好酷。”

“你指的是?”李执锐竖起耳朵来。

“学习好,篮球打得也好,还这么有个性。”女生说。

“是嘛。”李执锐压了压嘴角,明知故问:“比赛是她那队赢了?”

答案是肯定的。

李恣赢了。

萧王子听到这消息,不可思议地说:“我们输了?”

他在即将入睡的时候被队友们叫醒,脑子还有些昏沉,可听到这消息,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眨眨眼:“真的假的?”

“输了怎么了?”陈赦冷笑:“咱们这不是有伤员吗,临时替补肯定不行啊。”

“所以,”萧王子喃喃:“真的输了啊……”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会输还不是因为你受伤了!”陈赦强调:“说不定李恣就是故意把你撞倒的,要不然,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输了就输了吧。”得到结果后,萧王子就对此失去了兴趣,揉揉眼睛,起身走开。同学拉住他:“你去哪儿,快上课了。”

萧王子冲身后摆手:“我买点东西,你们先回吧。”

他并没什么想买的东西,只是来找李执锐。预备铃已经响了,买东西的学生都离开了,小卖部没什么人,李执锐正打算做正事,萧王子喊她:“姥姥。”

李执锐抬头,以为他来告别:“我知道了,你去上课吧。”

萧王子却摇摇头说:“我去给你拿《小王子》,马上回来,等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热情啊,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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