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衾得到了一个可以狐假虎威的承诺后就满足了,她如愿以偿,接下来几天也没有那么频繁的去缠着宋昀川。
毕竟高三了,学习任务还是很重的,其他的一些事终究只是过眼云烟。
等过去十年再回头过来看,大概觉得这些事情都是雁过水无痕,人生中每时每刻都有当下发生的事情更重要。
但身处于现在,还是会觉得陷入漩涡。
例如校园霸凌这件事后,作为当事人兼施暴者的聂斌确实是切切实实的被教做人了。
他霸凌别人,别人就霸凌回去。
区别在于他是用拳脚,一个人,别人是用网络上的唇枪舌剑,有无数人。
聂斌被冠上了‘穷凶极恶’,‘不学无术’,‘当代富二代校园子弟最恶劣的一个缩影’,‘不配做人’等等的字眼,成功连门都不敢出了。
据说他被骂出了抑郁症,和校方这边请了一个长长的假。
高三时间寸土寸金,聂斌遭遇了这么一出,大概是要休学等明年再重新复读了。
周衾不是个八卦的人,以上这些最新的实时消息,都是丁时漾打听了之后告诉她的。
“说真的,我感觉他就是活该,但这么一来估计会影响到高考了。”丁时漾独自念叨了半天没等到附和声,她侧头看了一眼,周衾正拄着头打哈欠,半听半不听的模样。
“那个,”丁时漾觉得自己有点说多了,有些不安的问:“你不会被影响到吧?”
毕竟这整件事情里,女孩儿才是直接当事人。
“不会。”周衾白嫩的手指转着笔,懒懒地说:“他如果不抑郁,我就该抑郁了。”
这世界上总归是存在因果报应的,从聂斌选择帮着方琼雨无底线欺负自己的那一天,他得到什么教训都是应该的。
至于方琼雨……
周衾眼睫微抬,慵懒的瞳孔看向左前方穿着校服头发盘起来的女生。
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眼,等对上周衾的目光就愣了一下,随后近乎是仓惶的,有些害怕的立刻把头又转了回去。
方琼雨脸色苍白,短短几天人好似瘦了一圈。
看来日子也过得不太好嘛。
周衾笑了笑,心想这样她就放心了——她就喜欢看她讨厌的人过得不太好。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方琼雨已经从动不动就在她面前飞扬跋扈的摆谱转变成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毕竟让聂斌‘抑郁症’的人不光是自己,还有她呢。
那混球一心想帮着心爱的姑娘出头,却不知道人家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是,利用罢了。
但就算是利用,年轻的女孩儿也还会是有一点点的心虚,所以方琼雨才会在自己面前变的胆怯。
不光是在学校,还有在舞蹈学校也是如此。
舞蹈算是周衾为数不多的爱好,从五岁开始就坚持一直在学的。
她奶奶年轻时是文工团的一枝花,旗下的学生也算是桃李满天下,云城艺术团的著名舞蹈首席‘祝放’就是奶奶的弟子,周衾和两位老人家一起在云城生活的时候,祝放就是她的老师。
后来旦夕惊变,周衾到了江镇读书,也没有了那么好的舞蹈老师,只能自己找舞蹈学校巩固基本功。
可冤家向来路窄,她和方琼雨在学校就不对付,偏偏舞蹈学校也选一起去了。
周衾不是没想过换一家舞蹈学校,江镇虽然小,但还不至于就这么一家学校了。
但她至今都记得,她刚刚在舞蹈学校练了没多久的一个晚上,结束后自己洗完澡去换衣服,就听见方琼雨和舞蹈学校的其他女生嘀咕——
“周衾就是傲啊,她在学校也这样。”
“嘿嘿,人家是有钱人家小公主嘛,来学舞蹈都是给舞蹈面子了,玩票罢了。”
大概是去三中报道的第一天叔叔开车送她,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那辆显眼的迈巴赫,才会把她当成有钱人家的‘公主’吧。
周赫明和叔叔或许都够有钱,但她从来不是什么公主。
可这个不是什么重点,真正让周衾有点火的是方琼雨的言辞之中,明晃晃的讽刺自己只是把舞蹈当作玩笑,玩票。
如果只是玩玩的话,那她又怎么会坚持十二年?
只要是学舞蹈的人都会知道,这根本是件又苦又累的事情,只有真的喜爱并且能从中感觉到快乐,才会认为值得坚持。
周衾很恼火,但她没有直接出去反驳方琼雨和另外那几个女生,她只是改变了本来想换个舞蹈学校的打算。
她偏偏要留在这里,自此和方琼雨针锋相对,势不两立。
最近倒好,方琼雨别说继续跟自己对着干了,她连舞蹈学校都不怎么来了。
不过对于周衾来说都无所谓,讨厌的人不在眼前晃来晃去更好。
九月初兵荒马乱,很快就过渡到了中秋节。
中国人是最爱过节日的了,就连叔叔婶婶这两个大忙人公司单位都放了假,他们早早的买好了月饼礼盒,就准备带着周见星回老家的亲戚那边过节。
“爸爸,姐姐呢?”周见星年纪小不懂事,在饭桌上还关心了一下周衾:“姐姐不一起去么?”
“呃。”周天明根本就没考虑到周衾那个层面,闻言有些尴尬的愣了一下,随后便讨好的看看对面正垂眸吃饭,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女孩儿。
他问了句:“小衾,你要一起去么?”
“不了。”周衾声音淡淡:“学校就放一天假,课程紧,叔叔婶婶玩的开心就好。”
中秋节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跟着他们去凑什么热闹?
周衾不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她找的借口给双方都是一个特别好的台阶。
就是农历八月十五号,中秋节的那天,为什么所有地方都要放假呢?
学校放假,舞蹈学校也关门,周衾一个人窝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还是不免感觉有点寂寞。
少女揉了揉鸟窝一样的头发,爬起来洗漱后就站在冰箱前面找吃的。
只是里面的速食产品都吃的有些腻歪了,甚至是有点反胃。
周衾皱了皱眉,靠着冰箱门思索半晌,然后去换衣服。
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聊,她决定去烦一下宋昀川。
去修车厂那种粗糙的环境不用打扮的太精细,那样会让其他人感觉到不自在的。
周衾随便穿了件黑裤白T,踩着运动鞋就出了门,少女一头长发拢成了简单的丸子头扎在头顶,整个人清爽又利落。
以至于今天正好又在前台值班的秦肃看到她,内心默默感慨了句这姑娘还真是有千百副面孔。
“周小妞。”他自来熟的叫着:“你这是又来找我们老板?”
这次连自行车都没骑来,那来修车行还能有什么事儿?
周衾没直接回答,只是问:“他在么?”
“当然在啊,中秋节哪儿哪儿都放假,我们小本生意不放假。”秦肃笑了声,摸起桌子上的电话:“等我帮你找人。”
“谢谢。”周衾坐在前台旁边的椅子上乖巧的等。
“川哥现在走不开。”秦肃挂了电话后拿出‘暂停营业’的牌子立在前台,然后对着女孩儿招招手:“走,我带你过去。”
这是周衾第一次走进这家规模很大的修车厂内部‘参观’,路过烤漆房,定位仪,汽修间等等地方,最后才来到宋昀川所在的设备检测屋。
这间屋子里电子设备比较多,光线偏暗,周衾站在门口看到宋昀川正和旁边的男人盯着电脑,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什么发动机。
当然,她听了也是听不懂。
宋昀川抬眸,看见她了就先停止和旁边男人的交谈,拍拍他的肩膀交代一句,然后从昏暗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看得清楚了,周衾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的是修车厂统一的工装,偏棕色的硬布料,就是那件她之前洗过的五号。
“怎么突然过来了?”宋昀川站在她面前,长眉微微挑了下:“有人欺负你?”
他说完这句话后,成功引起了旁边秦肃的诧异。
“你怎么还在?”宋昀川撵人:“回去工作去。”
“…哦。”秦肃只好忍着好奇,麻溜的走了。
“今天放假。”周衾回答他刚刚的问题,有些无语:“能有谁欺负我呀。”
宋昀川:“那你怎么来了?”
“没有人欺负我就不能来找你么?”周衾反问,然后又在男人发火之前乖乖交代:“想找你蹭个饭。”
“哥哥,大过节的就我一个人,好冷清啊。”
这个时候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段,周衾刚说完,回到前台的秦肃就给宋昀川打过来电话,告诉他中午的饭到了。
“我们这儿人多,都吃统一订的盒饭。”宋昀川抬眸问她:“你吃么?”
“是啊。”周衾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她来这儿就是找他吃饭的,至于吃什么不重要。
但是真的等吃上的时候,周衾才发现她还是有点高估自己了。
这种大锅菜的盒饭,味道真的很一般,大米还特别糙,她吃了几口就有点吃不下去了——但看着周围一群穿着工装的员工都低头大快朵颐着,吃的特别香的模样,她还有点不好意思直接撂筷。
就,要是剩这么多饭菜的话就显得太浪费了。
周衾只好垂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夹着饭粒慢悠悠的吃。
修车厂的工人吃午饭都挺随便的,找个地方坐下就吃,没有饭桌,也都没那么讲究,周衾被动的入乡随俗,被安排坐在一个机箱上吃了。
宋昀川站在她身后,眼睛一耷拉就能看见小姑娘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他长眉微蹙,想了想把今天负责订盒饭的白一赢揪去了一边儿。
“你今天订的哪家的饭?怎么这么难吃?”
就刚刚周衾那明摆着不愿意吃的样子,给他整的都没胃口了,也开始觉得这盒饭难吃的不行。
“啊?难吃么?我看大家都挺爱吃的啊……”白一赢弱弱的说:“就平常咱总订的那几家。”
“扯淡,我看你就是抠门。”宋昀川哼了一声:“那几家餐馆多便宜啊。”
“川哥,你这也太冤枉人了。”白一赢哭笑不得,气的连连辩驳:“咱是包吃的,这么多员工,难不成还得定五星级酒店的盒饭啊?”
神经,那不亏到姥姥家了?
“总之,你重新再订一份,好吃点儿的。”宋昀川说话的时候,视线瞄了一眼周衾低着头的背影。
白一赢看到了,立刻心领神会:“给那姑娘的?”
宋昀川没说话。
“哥,可以啊,还挺细心。”白一赢忍不住笑起来,鸡贼地问:“什么时候泡上的妞?看起来年纪挺小啊,你老牛吃嫩草?”
“废话怎么这么多?”宋昀川懒得解释他和周衾那复杂的关系,有些不耐烦的皱皱眉推了他一把:“赶紧去订餐,让人快点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