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蛊祸

  第一章 蛊祸

  人常说本命年诸事不顺,该着了倒霉,喝口凉水都能传染上脚气。

  出事儿的那天,本来和往常每天一样,我下了公交车,一拐弯两步进了我的茶楼。

  埁都市遍地是茶楼,我大学毕业没事儿干,也开了一家,无奈我没什么本钱,铺子小,装潢也一般,店里除了我就只有俩伙计,这么半死不活地维持着,想靠它买车买房娶媳妇,有生之年恐怕是没希望了。

  刚进门还没喘口气,一个伙计就从楼上跌跌撞撞下来,两步就到了我面前,好悬没把我扑倒,“老板,出事儿了”

  “慌慌张张的像什么德行”我拎着伙计的领子让他站稳了,“见鬼啦”

  一提“鬼”字儿,伙计的脸色发白,竟然他娘的点了点头我哭笑不得,指着外面,“看见没有大太阳天儿你们家的鬼大中午出来遛弯儿的”

  伙计也不做解释,拽着我的袖口硬把我拽上二楼。

  我这一楼和二楼本来是不通的,自己改出来个楼梯,又窄又陡,刚在二楼探出来半个身子,我只见一道黑线从眼前闪过,伙计大喊一声:“老板小心”说完立刻摁着我的脑袋往下压了一把,差点儿把我从楼梯上推下去,还不等我骂街,就看到一条黑蛇撞在墙上,蛇身扭动,迅速沿着楼梯消失在楼下了

  蜀地多蛇,小时候住在老院子里经常能看到小蛇盘行,这几年少了很多,人怕蛇,可蛇也怕人,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茶楼里来

  我拍着胸脯惊魂未定,伙计顺手抓起墙角的扫把,对着地上啪啪敲了两下,我立刻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就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片,足有十几条两指粗细、半米来长的蛇潮水般四散开来好在我反应快,两步蹿到了桌子上。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蛇群已经散开了,街上三三两两响起尖叫声,我怒得对那伙计道:“你他娘的怎么打扫卫生的茶楼改蛇窝了赶紧收拾了别耽误下午开门”

  “老板”伙计拖着哭腔,指着楼上第二间包厢,“里面”

  我探着身子往包厢里看了一眼,捂着嘴差点儿吐出来只见包厢里躺着个人,看样子是个六十往上的老头儿,岁数和我爷爷差不多,人已经死了,肚子破开了一个大洞,肠子肚子顺着伤口滑出来的,地上淌了一大滩黑血,只见他那肚子里还在蠕动着,一根肠子正翻腾得带劲儿

  “哇擦”我捂着嘴干呕了两下,胃液都快涌上来了,对着伙计屁股上就是一脚,“愣着干嘛报警啊”

  趁着伙计打电话的功夫,我抄起扫把,想看看老头儿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脚刚落地,他那翻滚的“肠子”停了下来,紧接着竟然猛地向我蹿了过来只见在一滩黑色的血污之中,一条黑底儿盘白道的蛇奔着我蹿了过来,我几乎看到了蛇口中的森森白牙,还挂着血丝儿

  我拼了命往旁边一跳,虽然躲过了那条蛇,脚下却踩了个空,摔在旁边的地上,胳膊都快折了趁着伙计上楼,连忙让他扶我下去,顺带关了店门,直到警察来之前,我和伙计就一人拎着根棍子,蹲在楼下吧台上盯着楼梯口,一动都不敢动。

  起初只是来了两个警察,刚上楼就惨叫连连,随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警车已经把我的店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法医在楼上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才下楼,个个脸上愁容满面,我趁机凑到一个法医旁边,递了根烟。

  “师傅,楼上那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法医狐疑地看了我一眼,我连忙摆手,“我可什么都不知道,伙计来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了。”

  警察做了口供,伙计说今天刚开门,这位老先生就说找个楼上的包厢,约了人来喝茶,谁知道伙计刚把茶送上去,就看到老头儿已经躺在地上,伙计探鼻息的时候发现老头儿肚皮咕噜噜地动弹,好奇地一掀开衣服,就发现老头儿肚子上开了个窟窿,还有蛇从里面往外爬。

  我在旁边也听得云里雾里,警察更是瞪着眼睛,“你讲三侠五义呢告诉你,虚报案情犯法”

  “同志,我说的都是实话”伙计拖着哭腔,警察抱着笔录本正要训斥,旁边的法医拽着警察的胳膊轻轻拉了一下,虽然只是个不经意的动作,但我明显看到法医点了点头,警察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最终还是摇摇头,让同事把尸体拉走,这才作罢。

  警察都走了,门外的围观群众却没散开,指着我的店面交头接耳,我心里欲哭无泪,本来生意就不景气,这下算是干不下去了,再说出了这档子事儿,就算想盘出去也要不上价钱了。

  我正烦得要死,伙计却在旁边戳了戳我,“老板,有个事儿我得给你说说”

  “说”

  伙计凑在我耳边,用蚊子似的声音轻声道:“早上那个老头儿,他来的时候不是说约了人一起喝茶吗你猜他约的是谁”

  我看伙计那故作神秘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要说就说,等我跟你猜猜猜呢”

  “老板,他说是约了咱齐老爷子一起喝茶”

  我一听,脑门儿立马有些发麻,伙计口中说的齐老爷子不是别人,正是我爷爷,齐名央。

  我们家老爷子是市里有名的风水大家,勘风测水驱邪避凶样样在行,您哪位家里有上岁数的老人,不妨回家问问,多少能打听到一些关于我家老爷子的奇闻异事。

  但是,非常抱歉,作为一个学法律出身的人,我对这些歪理邪说是不相信的。

  可我难免后怕,这个老头儿和我家老爷子多少有些联系,警察要是往下追查下去,不会查到老爷子头上吧我早就劝他不要再鼓捣那些没影的事儿,现在可好晚节不保了吧

  我把伙计支使开,掏出手机给老爷子打电话,彩铃响了两声,传来一个女声。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便接听”

  大爷的我心说这老爷子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吧我刚想再打过去,手机上传过来一条短信。

  “出门在外。”

  等我再打老爷子电话时,那边已经关机了。

  我本来还有点儿生气,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真这么凑巧该不会老爷子听到风声自己跑路去了吧想到这儿,我又打了唐克的电话,这厮正在睡觉,我说店里出事儿了,让他赶紧来一趟,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明白没有,迷迷糊糊“嗯”了两声,电话就挂了。

  唐克是我家老爷子的关门弟子,老爷子其他徒弟早几年都出师了,现如今各有各自的堂口,经常跟在老爷子身边的就只剩下这个唐克,年纪和我差不多,听说没念高中就来跟着老爷子学手艺了。

  我在店里忧心忡忡地等了一个多小时,卷帘门被人从外面踢了一脚,“当啷”一声,响得我心尖儿打颤,我打开个门缝儿,唐克从底下钻了过来,眯缝着眼睛,冲我竖起两根手指,我连忙给他塞进去根烟,这厮跟大烟瘾犯了似的,抽了两口才睁开眼睛,吞云吐雾道:“死了的那个老头儿,是中了阴蛇蛊。”

  “阴蛇蛊”

  蛊,我是听说过一些的,还是小时候听老爷子讲的,据说湘西的黑苗会用动物、草木,甚至石头炼蛊,炼成的蛊毒能杀人于无形,我小时候一直拿着当故事听,接受了社会主义科学教育之后就对此嗤之以鼻,久而久之,老爷子在我面前也不提这些东西了。

  我狐疑地打量着唐克,“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外面围了那么多人,随便找人问两句,什么打听不出来”

  “不是,”我摆摆手,拽了把凳子在唐克对面坐下,“我是说,你怎么知道就是阴蛇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