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读书人,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牢房之中,昏迷的李时勉梦到了他年少求学之时,那位教他们《孟子》的老先生,慷慨激昂的向他们说出名闻天下的横渠四句。
也是从那时起,李时勉就一直以这四句话为自己的终生追求,哪怕当初先皇朱棣在世时,他也敢上书直接指出皇帝的缺点。
梦中的场景很快发生了变化,慷慨激昂的老先生消失了,却出现了满脸泪痕的妻子,看着妻子熟悉的脸庞,李时勉也不禁心中一软,
因为他这次上书,不但自己可能会死,甚至还可能连累家人,李时勉家中除了妻子儿女,而且还有年迈的母亲在世,若他真的出事,家里的重任就全都压在妻子身上了。
所以李时勉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妻子,但他并不后悔,毕竟身为臣子,他有责任和义务指出帝王的过失。
其实当初朱高炽还未登基时,李时勉也是坚定的太子党,多次上书维护朱高炽的太子之位,在当时的李时勉看来,朱棣的三个儿子之中,只有朱高炽才是最适合的太子人选。
只是让李时勉做梦也没想到,朱高炽在登基为帝之后,前后变化竟然这么大,甚至荒淫无度,整日流连于后宫之中,要知道朱棣才刚去世还不到一年,遗体都还在停灵殿里没有安葬,可朱高炽却连装装样子都懒得做。
也正是因为朱高炽这种前后不一的表现,才让李时勉更加心痛,感觉自己看错了人,于是他才冒死上书,甚至在上早朝之前,他就已经让家里人准备好了棺材。
就在李时勉沉浸在梦中之时,忽然感觉嘴边一阵湿热,紧接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涌入鼻腔,让他一下子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等到李时勉努力的睁开眼睛,却只见自己身边站着一个锦衣卫千户,手里拿着一碗药汁,正在往他嘴里喂。
“你……你是何人,给我喝的什么?”
李时勉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声音沙哑的向这个千户问道。
“李侍讲放心,我这是止血化淤的良药,你胸口断了三根肋骨,等下我帮你复原,再配合药性,应该很快就能稳定伤势!”
千户声音低沉的回答道。
“是谁让你来救我的?”
李时勉却依然十分警惕的问道,毕竟这里可是诏狱,想要让一个人无声无息的死掉,简直再容易不过了。
“我不能说,但以你现在的伤势,如果不及时医治的话,必死无疑!”
千户却不肯说出自己背后的人,反而指出李时勉的伤势严重,如果自己真想对他不利,干脆什么都不做就行了。
李时勉也不傻,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于是也不再多问,当即张开嘴巴将碗里的药一口喝干,碗里的药鲜红如血,但味道却并不难喝。
看到李时勉把药喝光,千户这才让他平躺,然后伸手在李时勉的胸口摸索了片刻,随后这才将他断掉的肋骨接好,又用木板做了固定,叮嘱他不要乱动,好让骨头有时间长好。
李时勉这时也感觉到,自己喝下药后,本来剧痛的胸口也舒服了一些,当下再无怀疑,对千户道谢过后,对方这才告辞离开。
这个千户自然是朱瞻壑安排的,对于李时勉这种伤,军中自有一套医治的办法,这个锦衣卫千户正是此中的好手。
当天晚上,朱瞻壑找到夏元吉,两人在书房里密谈。
“夏尚书,李时勉的命暂时保住了,但他的伤势可不轻,必须要静心休养,诏狱里条件太差,我又不能明着让人照顾他,所以您最好还是想办法,将他从诏狱里放出来。”
朱瞻壑直接向夏元吉说道。
他对李时勉还是很佩服的,所以也不希望对方死在诏狱里。
“我明白,我已经和内阁的人商量过了,明天我们就入宫向陛下求情,毕竟李时勉上书言事,陛下也不能随便给他定罪!”
夏元吉点头道。
严格来说,李时勉其实并没有罪,毕竟上书言政是官员的权力,不能因言论给他定罪,所以夏元吉才说动内阁的其它人,准备为李时勉求情。
“那就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宫?到时我也去,说不定可以帮上什么忙。”
朱瞻壑再次问道。
“就在明天早饭之后,毕竟这件事越早越好,我也怕李时勉在狱中坚持不住。”
夏元吉立刻回答道。
朱瞻壑进到大殿也没有打搅任何人,自己找了个地方站着静听。
很快政务禀报完了,夏元吉看了看其它人,这才
“李时勉辱朕,难道这还不是大罪?”
朱高炽闻言冷哼一声质问道。
“陛下,李时勉就算在言谈时有些过激,但也是上书议政,若陛下仅仅因为这点小错就将他抓起来问罪,恐怕会寒了百官之心!”
蹇义这时也站出来道,其它内阁的官员同样也纷纷站出来附议,他们早就串通好了,要帮李时勉求情脱罪。
看到这些内阁大臣竟然联合起来帮李时勉求情,朱高炽也气的脸色铁青。
不过很快朱高炽就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要帮那个李时勉!”
“臣等不敢,只是李时勉确实无罪,若是因言获罪,恐天下人不服啊!”
夏元吉再次开口道。
面对这帮内阁大臣的求情,朱高炽也不能忽视他们的意见,不过他却灵机一动,当即冷笑道:“好啊,既然你们为李时勉求情,那朕就放了他,不过他以下犯上,朕要对他略施薄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