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黎雪在看着苏满娘困倦地躺在睡着后,才从丫鬟口中得到黎川猛给她传来的消息。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她的神情是有些惊的, 不过这种惊讶, 却并未维持多长时间。
她回到自己的小院,看着李妈妈整理好的圣赐物品的单子,羽睫轻垂, 半晌轻嗤:“有权者, 又有几个是能不滥用权力的。”
这种事情, 连高高在上的圣上都无法免俗。
只是可惜了那位她还颇有好感的小姑姥姥, 想来她应是无法与她见面了。
那种心思柔软的女子,在一国帝王的威胁下,应是坚持不了多久,只希望那位帝王能够待她有两分真心吧。
是夜,巍峨皇宫中的一处精致宫殿里, 苏婉婉蜷缩在床榻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周攸彦挥退伺候的宫人, 缓步走了进来。
此时的他一身龙袍, 明黄加身, 短短数月, 一身威仪对比之前更加深厚浓重。
苏婉婉听到脚步声, 红肿着眼睛抬头看了他一眼, 而后身子一撇,继续埋头哭泣, 看也不看他一眼。
周攸彦叹息一声, 眉宇放柔, 三两步走了过去, 坐在榻上将人抱住轻哄:“乖婉婉, 不生气了,恩?”
苏婉婉用帕子捂着眼睛:“奴婢就是想回家待几天,多见见兄嫂,住一住兄嫂特地为我留下的闺房,看看侄子侄女,住完了再回来都不行吗?”
周攸彦眯起眼睛:“不行。”
那种感觉,他只是听听就感觉一定很美好,他很怕她回去之后就会越发不舍得回来。
有些感情,只有从未拥有过,才会不贪恋;一旦拥有过,再想舍弃,那种感觉痛入骨髓,太难!
一如他对苏婉婉的感情,也一如苏婉婉对亲情的贪恋。
苏婉婉哭声更大:“你真是太坏、太坏了!”
周攸彦揽住她的力道更紧,在她颈边落下颤抖地吻:“乖婉婉,朕只对你坏这一次,以后都对你好,都对你好。”
苏婉婉:“呜……”
之后,果真没两天,昭宁帝便为黎锐卿补发了一份圣旨,将他的官职从从三品下都尉,升为正三品中都尉。
与此同时,宫中还传来另外一个消息,那便是昭宁帝将身边的一位贴身宫女,赐封为晴嫔。
这也是至今为止,昭宁帝赐封的唯一一位后妃。
剩下的那些他进宫之前的侍妾,则均只得了一个答应的名分。
关于这些,朝臣其实是有些意见的。
但对此,昭宁帝一句后宫家事,你们这些外臣不便伸手,便给直接打发了,之后无人再敢言语。
邹丞相府中,邹靖淑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重新整理自己的嫁妆单子。
按照原本的婚期,邹丞相为她准备了一份皇子妃分量的嫁妆,但随着婚期将临之前,康元帝薨,未婚夫登基为帝,她转眼从未来皇子妃,变成了未来皇后,那么,在钦天监最终测算出来的日期之前,他们就需尽快准备好一份符合皇后规格的嫁妆。
当然,宫中的一系列规矩,她也要重新学一下。
小丫鬟见她全程并无多少表情,有些诧异,小心翼翼道:“小姐,您就不生气吗?”
邹靖淑连眼神都不给她分一个:“我为什么要生气?!对于一个后宅主母,未来的皇后,只要她遵守规矩,不来挑衅我,那么我便也不会为难于她。”
“再说,作为一国帝王,他未来注定三年一选秀,后宫女子无数,我若挨个生气,能生完吗?”
说罢,她低低轻笑了一声,也不管小丫鬟是否理解,侧头看着不远处铜镜中眉眼张扬的女子影像,勾起唇角。
从小母亲便教导她,作为一个合格的后宅主母,最先做的,便是要能够守住自己的心。只有这样,她才会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男人是哪一个,于她而言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左不过肯定没有她漂亮,没有她皮肤白皙,没有她更会疼爱自己。
所以,关注那些个无所谓的,没有必要。
反正不过是一个能为她带来一个或几个子嗣的床事执行者,仅此而已。
一年半后。
当年的腥风血雨已经过去,周攸彦自从登基为帝,就显露出了他未曾展露过的铁血手腕。
就在朝中众臣心下惴惴,对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担忧不已时,周攸彦又将手段全部都停止了下来。
说到底,这满朝文武,大部分都曾经战队到了他其他几位兄弟的身后,如果全杀,是肯定杀不完的。
因此,在之后他的政令往下推行,不再遭遇阻碍后,周攸彦便暂且对这些臣子松了松手。
只要他们日后能够认清楚谁才是坐在他们头顶上的帝王,那他不介意睁只眼、闭只眼。
此时,苏满娘已经产下了她的第二胎,霓姐儿。
虽说这一胎不是儿子,黎母稍微有些失望,但在家中已经有了策哥儿这一个儿子的前提下,黎母倒不是很急。
她现在看得很开,她儿子的亲生骨血,即便是姑娘,那也都美着呢。
这将来一家有女百家求的盛景儿,她肯定要好好体会体会。
当然,这次可不能再像之前霖姐儿那般,定下得太早。
没错,随着与霖姐儿的日夜相处,黎母现在看她简直哪儿哪儿都是完美的。
她现在已经开始飘了,已经开始感觉自己当初和九公主定下的亲事太为仓促,有些委屈了霖姐儿,放到现在,她完全可以再多挑一挑。
这日,景川智来黎府拜访。
自从他被以承重孙的名义,被过继到栖霞大长公主名下,随栖霞大长公主夫家姓景后,便时常来黎府拜访。
一年半过去,现年已经十六岁的黎川智仍旧没有定亲。
苏满娘让下人们接过他送来的一篮子冰镇荔枝,没忍住地跟他念叨:“你当初说你要等自己考上秀才以后再说亲,现在转眼就已经十六了,大长公主那边可是已经为你相看了起来?”
景川智点头:“已经相看起来了。因为我之前说过想要先考上秀才的大话,祖母说最多容我拖到明年六月的秀才院试,如果那时还考不过,她就干脆帮我定下亲事。”
事实上,这两年他在栖霞大长公主处,栖霞大长公主虽然不想他为他那个所谓的八竿子打不着的生父守孝,但因为此事已经在新帝面前过了明路,也不好做得太过。
饭食都是荤素搭配的,但只婚事一点上,还是决定三年期满后再订,免得给新帝心里留下太多疙瘩。
“那便好,那便好。”有些话,现在两人之间身份已经改变,再说也不合适,只不过,“忱哥儿现年已经十四了,猛哥儿和雪姐儿也都十三,我正在为他们相看亲事,到时你可不要落到他们后面。若是提前参加弟妹的亲事,就不好看了。”
景川智闻言,一向沉稳的冰冷面上,也难得露出几丝笑意:“怎么可能?!我这边一旦定上了,就能成亲,他们想要成亲还要等到十五以后呢。”
苏满娘便也跟着笑:“没到最后,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指不定我为忱哥儿的婚事定下来的早,明年他就能赶在你前面成亲。”
黎川忱早在去年就已考得秀才功名,今年可是有一整年的时间来参加各类年轻男女的赏花宴。
景川智嘿嘿了两声,忍不住挠头。祖母最近也确实为他的亲事发愁,只是他都感觉淡淡的,栖霞大长公主就直说他还没开窍,让他多出来走走,看看喜欢什么类型的。
等年尾出孝日子一到,她就给定下来。
但是这一年多他出去走下来,还真没遇到一个能让他心动的类型。
看望完曾经的祖母和养母,次日景川智又去了苏府,为苏润臧刚刚出生的长子补送上贺礼。
之前,他被栖霞大长公主安排到她名下的各地铺子走了一圈,苏润臧长子出生时,他正巡视到蜀地,还没有接到消息。
现在一回来,便要将各种礼数都补齐。
苏润臧看到景川智一年半未见,身材越发高壮,与曾经记忆中的瘦高小竹竿完全判若两人,不由笑道:“都说女大十八变,你小子也不遑多让,瞧这身高,多壮实。”
黎川智唇角轻勾:“出去走上一圈,总要有所成长。”
祖母她老人家对他饭食盯得贼紧,所以他若还想像是之前那样保持瘦削的身形,还真挺困难的。
“臧叔身形倒是不改当年。”
苏润臧便笑着摆手:“你叔我现在还年轻着呢。”
等两人寒暄完后,苏润臧便出言邀请:“兴哥儿还在那处你们经常一起窝夏的凉亭中温书,你可以去看看他,一会儿中午记得留下用午膳。”
黎川智连忙颔首应下。
苏家在京城中的宅子,曾经他也和忱哥儿来过几次,毕竟是养母的舅家,他们还与苏润兴是同窗。
与苏家在辛图城中的宅子一般,在这处京城的宅子里,后花园深处也有一处柳树林子,他们夏日来苏家做客时,时常在那边柳林下的凉亭中温书。
远远地,刚刚踏入柳林,他便看到正在凉亭中翘着二郎腿高声温书的苏润兴,他嘴角笑意刚刚浮起,便突然似察觉到什么一般,霍地抬起头。
不远处柳林的上方,一位身着翠衣的纤细小少女,正惬意地躺在一处在几根粗壮树杈上搭起来的木板软垫上,侧脸睡得正香。
景川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那熟悉的五官,与记忆中很有几分相似,不用多想,便知是苏晏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