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饶有兴致的目光下, 黎锐卿泰然摆手:“无需无需。”
那武将有些急了, 忙道:“那对姐妹花虽说家境落魄了些,但长得着实漂亮,若非同姓不婚,我还真想自己留着。黎兄你可千万不要看着我这张脸,就对她们的相貌有所歧视。”
他这话一落下,桌上其他人均捧腹大笑起来。
文人桌上,苏润允三兄弟却有些笑出来,苏牧璟更是面色冰寒,几人看向那络腮胡武将的目光森凉凉的。
苏润兴脾气急,差点就要跳起来,却被苏润臧大手压下。
对于京城的这些官员们而言,男子纳妾,实属正常,更遑论现在黎锐卿确实后院空虚, 正妻还有身孕。
即便有黎锐卿在成亲前对大姐姐的承诺,但若他不想遵守,只他们两家现在的地位,就不是他们能够轻易置喙的。
三人目光紧紧地盯着黎锐卿,等待着他的回复。
索性, 黎锐卿的回复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他嘴角噙着的笑意不变, 看向那位络腮胡武将的目光依旧斯文有礼:“实不相瞒, 当初我在与我夫人定亲前, 曾亲口向其许诺过, 今生不纳二色,恐只能辜负杨兄的好意。”
桌上其他人神色惊异,苏家父子几人面色稍霁。
其他人看着苏家父子四人镇定的面色,虽仍不敢置信,心中却大概估摸着,黎锐卿其言应是非虚。
文人们心知这个话题到此便应打住,只武将那边,即便知晓人家岳父和小舅子都在这席间坐着,也并未有太多顾忌。
毕竟苏家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刚刚踏入仕途的正六品小官,一无背景,二无姻亲。
他们在座的这些武官,官职最低的也是从五品,身后亲族雄厚,姻亲遍连,又有哪个会将他们放在眼里。
“为何会有这种约定?”那杨姓武官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苏家父兄四人,“若有为难处,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帮你好好说道说道,黎兄大可不必为难。”
“就是就是,有问题大家一起好好说,谁也为难不了你。”其他人跟着起哄。
黎锐卿连忙摆手:“方兄误会了,不过是在下心悦我家夫人已久,主动提出的条件,未曾有人逼迫于我。”
众人不解,黎锐卿却缓缓垂下眼帘,含笑解说:“十多年前我年幼离家,独自前往边关参军,曾误入深山差点被饿死。”
“当时便是我家夫人在山中发现的我,不仅予以我吃食续命,还将当时已经走不动路的我给背出了深山,救下我一命。”
“当时黎某心下便存了些心思,只是因我家中贫困、身无长物,不敢开口。”
“原以为等我参军归来,我们应已再无缘分,却未想我夫人竟因接连守孝缘故,耽搁了下来,遂心下大喜上门求娶。”
“原本岳父还不应允,言说两家家境相差太大,不愿委屈了女儿。可有救命之恩在前,黎某又怎会将她委屈,遂主动提出这条件,一是为让岳家安心,二也是为给我家夫人一个承诺。”
饭席上众人尽皆沉默。
原以为只是媒妁之言,却不想还添上一桩救命之恩,如此,众人便再也不好提起方才的纳妾之事。
甚至还有人向苏家父子拱手:“苏兄生性高洁,才能教养出如此品性善良的女儿。”
“为我大周救下一枚良将,当浮一大白。”
“哪里哪里”
对此,苏家父子面上是镇定的,嘴上笑呵呵的,至于心里的懵逼,却是不足向外人道。
等几杯酒水下了肚,推测出黎锐卿当年离家参军是哪一年后,苏家父子除了苏润兴外,都恍然记起,那一阵子苏父和祖父祖母卧床在家,苏满娘在家中掌管起了厨房事务。
因为苏父的口味问题,她经常练习抻面,也常从外面捡回来一些“迷路人”,给他们卖上几碗面条。
连上背人出来的跑腿费,多赚上点面条钱,那段时间家中靠此添了不少进项,给苏父和祖母祖父赚了不少药钱。
只是不知那些人中,黎锐卿是被苏满娘捡拉回来的哪一个。
想到这里,父子三人默不吭声地往腹中又灌了一杯酒,心中想着,等宴席散了,必须得将这个消息好好与女儿(姐姐)说说。
既然误会已经造成,那就让它这样继续下去。
这么好的女婿(姐夫),可千万不能因为说漏嘴,就让他跑了。
黎锐卿目光不动声色滑过文人桌上的苏家父子,昳丽的桃花眼底滑过一抹暖融的笑意。
当天,待暖房宴结束,黎锐卿回到主院时,就看到已经在床榻上躺着小憩的苏满娘。
他放轻脚步,低声询问旁边的侍女:“夫人今日可有累到?”
“回老爷,确实有些。今日过来的女眷,有人的身上脂粉味太浓,夫人觉得呛鼻恶心,胃口不是很好。”碧庚如实答道。
黎锐卿颔首,他小心地来到屏风后,解下衣衫,也跟着钻入床榻,揽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苏满娘一起进入梦乡。
苏满娘是在一阵微醺的酒意中醒来的。
黎锐卿身上火力足,苏满娘身上沁凉,所以一到夏日,黎锐卿都喜欢将苏满娘整个儿的揽在怀中。
她睁开眼帘,看着身边沉睡中的俊美容颜,越看越觉得其五官之昳丽俊美,确为生平罕见。
而现在,这样的美男现在不仅是她的夫君,还对她心许倾慕,这样想着,苏满娘的心湖便不由漾起了圈圈涟漪。
只盼她腹中的胎儿能够多遗传他几分颜值,如此,无论它是是男是女,也足够受益终生。
苏满娘就这样看了黎锐卿一会儿,原不想打扰他休息,只是白日里被各式脂粉味儿熏得没多少胃口,现在一觉醒来,竟是有些饿了。
她小心翼翼起床,想要跃过他的身子迈向床外,却见黎锐卿豁地睁眼,嗓音中尚带着刚刚睡醒的喑哑,眼神却已清明:“起了?”
苏满娘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有些饿了。”
她不好意思的轻抚了抚肚皮,却未想到,配合着她的话语,一阵低低的嗡鸣恰在此时自腹内响起。
苏满娘:……
她有些尴尬,面上飞来几抹薄红,黎锐卿低低地沉笑出声:“感觉到饿是好事,想吃什么,我去让厨房去传。”
苏满娘想了想:“想吃清水面,还有咸菜。”
没错,她怀孕之后的口味就是这么刁钻,昨个儿还想吃重口味的红烧肉,今儿个就怀念起了以前的清水面条和咸菜。
黎锐卿不以为意地点头:“那便这一次,只咸菜这东西不能多食,大夫说了,应多食些新鲜蔬果。”
苏满娘忙不迭应声:“只这一次,之后我便食些别的。”
自黎府的乔迁宴结束后,黎锐卿与其夫人间的浪漫姻缘,以及黎锐卿对其夫人的不纳妾承诺,便迅速地在京城的女眷圈中传扬开来。
一时,黎锐卿在京城女眷圈中本就不错的名声,更加洁白无瑕。
不少曾经倾慕过黎锐卿的姑娘们,听闻这个浪漫故事,都是心生怅惋。
恨不相逢荒山里,只叹有缘无分,有缘无分!
次日,在三公主举办的赛诗会上,闺阁女子们在一轮酣畅兴奋地投壶游戏后,有些疲惫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讨论起京中最近的趣闻八卦。
期间,便有说起刚进京城不久的黎将军一家,顺带说起了黎锐卿与其夫人的前缘。
“可是当真?若是真的,那就太浪漫了。”
“当然是真!我三伯昨日就去黎将军府上参加了乔迁宴,是他听黎将军亲口所说,岂会有假?!”
众人短暂静默了一瞬,半晌,有人开口:“啊,为何世上会有黎将军那般长相俊美无俦,还专情长情的男人。”
一个姑娘怅惋说:“所以,我们应该在幼时多行善,因为不知晓当时救助下来的哪一个,会是我们未来的完美夫君。”
另一个打趣道:“所以现在我们寻不到像黎大人那般又俊美、官职又高、还专情的夫君,是因为我们命中的那个,已经在我们无知觉时被饿死了吗?”
其他人被她这说法逗乐,嘻嘻哈哈笑作一团。
帷幔之后,三公主听下面姑娘们的笑声,询问身边宫女:“她们所笑何事?”
宫女匆匆离去,没过会儿就小碎步赶回,恭敬地将方才下面姑娘们谈论的话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三公主听完,性感的饱满唇瓣微扬,精致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怀念,与宫女轻笑:“你说三年前,我既不是让他娶我,也不是让他纳我,只是想让他做我的入幕之宾而已,也不知他为何会拒绝。”
宫女笑道:“可能是有些迂腐罢,听这段传闻就知晓,这位黎将军很重承诺。”
三公主把玩着手中的精致镂空骨扇,旖旎的眉眼眨了眨:“就是这般迂腐的男人,如果将他拉下神坛才更有意思,其味道也更加鲜美。那般好看的脸啊……”
她总感觉,这般美味,若她不亲自尝上一回,会一直心头发痒,心有不甘。
如此想着,她微舔了舔朱红的唇瓣,转头看向身边的宫女:“既然他不应声也罢了,你看看这位黎夫人最近可有要出来参加的宴会,到时本公主直接与她亲自商量。”
宫女恭敬地垂着头,低声回答:“回公主,黎夫人因为怀孕,最近正在府中养胎,并未接受过外面的宴请请帖。”
三公主眉梢微动:“现在不接,不代表以后不接。等她哪天胎安好了,自然会出来。到时她去了哪家的宴请,记得提醒我一声。”
“是,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