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二, 苏润臧大喜。
苏润臧带着一群秀才同窗去未来岳家迎亲,黎川猛三兄弟跟着苏润兴一起去围观了个全程,好好凑了一番热闹。
黎家的三个兄弟,黎川智过年便已十三,黎川忱十一,黎川猛十岁。
三人中, 除了黎川忱身高稍矮一些,黎川智和黎川猛都是个头窜起迅速,混在一群成年人中, 都不十分突兀。
也因此, 在前往迎亲的过程中, 不时有人向兄弟三人凑过来,打听他们现在是否定亲,拐弯抹角说起家中尚有亲事未定的姐妹亲戚等。
对此,兄弟三人但凡被问到, 都是父母做主, 不敢擅专。
再被提起去对方家中做客,更是一句万金油的最近需在家里准备府试打发。
等到那些人都循着人声走远, 兄弟三人寻了个清净落后几步。
黎川猛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二哥我就说你该多吃点吧, 成天吃那点猫食, 个子都赶不上我高, 结果大家都当我才是黎家老二, 哈哈哈。”
黎川智一脸土色:“我现在好歹也通过县试了, 你听听这都给我介绍了些什么人?!那个张家的,不就是上个月被六巧姑姑讲了好几天的扒灰张家风流韵事的那家吗?他是不是当我傻,介绍这样的人家给我当岳家。”
黎川忱抹了一把脸:“那有个孙家的,苟家的,丰家的……我发现大多数人家被他们一提出来,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家姑娘长什么样儿,但是他们家的各种八卦韵事我都能如数家珍,了解得一清二楚。再这样下去,我怀疑自己可能娶不到合心意的媳妇。”
黎川猛笑得差点岔气,他拍着两位兄长的肩膀给他们打气:“没事没事,应该还有几家安分没闹出过事,没有被六巧姑姑发掘的,咱们再看看。而且父亲不是说,咱们今年就可能会随着他的调职去其他地方了吗?到时总能遇到有合心意的。”
黎川智和黎川忱面面相觑,而后一脸无奈地叹息:“那还是算了,等六巧姑姑到新地方,把那里的八卦都发掘完了,我再考虑定亲。”
免得一不小心成为府里八卦来源的新笑话。
“而且,总还有母亲呢,有母亲和六巧姑姑把关,相信我们的亲事总不会出岔。”
想想辛图城中,多少人家都是表面上家风和正,背地里污糟破事一大堆。
这如果不是听到六巧姑姑像说书一样,一天一个大段子的在府里说,他们一天一次地磕着瓜子听,又怎能想到呢。
苏家,苏满娘坐在女眷的迎客处,与今日来参加婚宴的女眷搭着话,活跃着气氛。
如今她已是四品的在册恭人,在今日赴宴的女眷中属于品阶最高的一个,也因此在座的少有人会与她在言语间过不去,大多都是捧着她,根本不用担心会有气受。
期间也有人向苏满娘打听家中的养子养女,但都被她以先立业后成家的理由给拒绝了。
智哥儿暂时不着急定亲是一方面,黎锐卿今年可能会被调职到他地是另一方面,无论怎么说,现在都不是为孩子们相看亲事的最佳时机。
当天色将暗,新娘子随着唢呐声被敲敲打打地迎进苏府。
苏满娘站在大堂围观的人群中,看着上首昨日刚刚赶回辛图城的苏父,贪婪地注视着他的五官,心中又是满足又是不舍。
满足于久别相逢,不舍于苏父在家中待不了两天,就又要赶回京城。
而苏家这边,等二弟婚后,也要开始分批往京城搬运东西,只等苏润臧的府试一考完,就要全家迁往京城。
往后再见也不知是何年何日,想至此,苏满娘心中就是一阵的酸涩与怅惋。
苏父在上首,遥遥看向大女儿站着的方向,向她露出一抹熟悉的宠溺笑容,苏满娘心中一轻,心情又忽地好了起来。
等到一天的喧闹过去,苏府中的婚宴接近尾声。苏满娘与苏母和冯欣玉道别后,轻笑着用帕子揉了揉脸,感觉自己今天笑得有些多,腮颊都有些酸疼。
即将要离开时,她最后瞧了一眼苏家熟悉的大门,只觉得往日因为她而让两位弟弟晚定亲了这些年的愧疚,仿佛也在刚才一通笑闹洞房中烟消云散。
家中父母安好,大弟过得挺好,二弟也将会过得很好。
三弟的童生正在考取的途中,除了晏娘那圆润的小身板,她想,苏家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她再去担心的了。
这样,真好。
走出苏家大门,就看到黎锐卿半靠在马车的车辕上。
见她出来,黎锐卿缓步向她走来,一身暗红衣衫的男子,在苏府门口火红的灯笼映射下,越显姿仪挺拔,五官艳丽。
他走至她身前,似是很随意地伸手帮她拢了拢披风,边带着人往马车旁走,边低头瞅着她两颊边的醉红低声沉笑:“又喝酒了?”
过于靠近的声音,让苏满娘耳畔一阵酥麻,连带着心跳都有些加快。
她不禁抬手揉了揉耳朵,笑得眯起了眼睛:“实在太开心,就多喝了两口,连半杯都不到,应是并未喝多。”
说罢,她又感受了下自己有些混乱地心跳,不自觉低语:“也或许稍微喝多了一些?”
黎锐卿眸光微闪,轻笑一声,将人扶上马车。
却在手离开苏满娘腰身时,忍不住又多感受了一下手感:“最近应该没瘦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苏满娘叠声否认。
黎锐卿又疑惑地多看她腰身一眼,但苏满娘冬日里穿得实在多,将自己裹得特别严实,他现在也判断不出,只能等晚间再亲自测量一番。
回到黎府一通洗漱后,黎锐卿坐在床畔耐心地等苏满娘梳通头发,直到她忙完,才急不可耐地将人扯入帐中,把苏满娘压在身下。
见苏满娘还有些不明所以,黎锐卿不禁伸手在她的腰间摩挲,确认这人最近腰间肉肉并未清减多少,才满意地舒展开眉梢,肃色询问:“说罢,今晚可有何事要与为夫坦白?”
苏满娘不是很解其意,她努力地回想了一番,迟疑开口:“今晚有人询问智哥儿的亲事,被妾身给推了?”
“他那边不用着急,并非这件,还有呢?”
苏满娘拧眉再想,半晌缓缓摇头:“应该没了……吧。”今晚只是参加二弟的婚宴而已,除此之外,也并未发生什么大事,她还真想不出什么要与黎锐卿交代的。
黎锐卿认真瞧她一眼,似是气急,低头轻咬了一下她鼻尖,嗤笑:“你明日就要来月事了,为夫三日后生日,你不准备给为夫提前补上,还真准备等我生日那天,咱们并排躺一晚上?!”
苏满娘眨眨眼,感觉自己有些无辜。
月事这种事,如果不是特意去查,谁还会记得?!
为了这点事还要如此郑重其事地询问和坦白,恕她见识少,还未经历过。
黎锐卿见她这模样,差点被气笑了。他抓住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腰间,目光灼灼:“正月早就过了,现在二月都快过完了。”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忍不住带上几分委屈,俯身将头探入她散发的幽香的颈窝。
是他特意选定的香脂味道,清幽的花香,略带了点软绵的奶味。熟悉的气味充斥鼻尖,让他的上半.身忍不住放松,下半.身却紧绷了起来。
他在她身上轻轻磨蹭,哑声低语:“闻筠,好闻筠,为夫想了。今晚的周公之礼,咱们都竭尽全力一些,嗯?”
苏满娘:……
她缓缓眨了眨眼,看着男子面上不自觉浮起的嫣红,眸光逐渐意味深长:“怎样的竭尽全力?让玉清声嘶力竭?还是青紫加身?”
黎锐卿瞬间呼吸急促:“为夫都要!”
于是当晚,在寝房外守夜的丫鬟们,再次听到了他们男主子久违的呻.吟声。
不得不说,只这音调,如果不是她们几个已经“久经沙场”,还真不一定能把持住。
夫人真是好福气。
三日后,黎锐卿生辰,这一天,黎府并未延请客人。
一大早,黎锐卿吃到了只有他自己能够吃到的生日面,苏满娘亲手抻的。
久违的劲道口感,让黎锐卿心头温暖。
自从入冬日后,手脚冰冷的苏满娘便越发不爱下厨,他虽偶尔嘴馋,也不舍得她总往厨房跑。
现下这面条一入口,也不知是否是他爱屋及乌的缘故,竟觉得口中的面条比之前吃过的还要更加劲道。
黎锐卿目光不动声色滑过苏满娘的嫩白手指,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苏满娘这半年多在他身上诸多练习,手劲大有长进的缘故。
一碗面条慢条斯理吃完,黎锐卿感觉自己还不是很饱,直言开口:“为夫还想再来一碗。”
苏满娘:……
转头向身后的彩霞示意,不久又有小丫鬟端来一碗面,放到他面前。
黎锐卿眯起眼睛看她:“若是我不要,这一碗给谁吃?”
苏满娘瞧着他那严肃的模样,没忍住眨眼轻笑:“夫君若不要,那便等一会儿妾身自己煮了吃了。”
黎锐卿瞥她一眼,他今儿个心情好,也不想追究她这话是不是在骗人,低头将那碗面条又三两筷子吃完,才起身道:“晚间我再回来时,期待闻筠的礼物。”
苏满娘柔声颔首:“妾身记下了。”
她行至门口,目送一身墨红衣衫的黎锐卿离开,许久,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回到内室,苏满娘打开衣柜,将里面早已做好的斗篷取出来,抖落了两下细细查看。
知鸟和彩霞等人一起围上来,夸赞道:“夫人,这斗篷真好看。”
“用料好,绣工也好。”
“还有背后的那幅绣图,只光看着就有那么一股子灵巧劲儿,让人看着就心头舒坦。”
这斗篷后面的流云百福图,是苏满娘一笔笔绘制设计出来的,乍一看过去,确是比其他的百福图恬淡优雅,倍有灵性。
苏满娘眼帘颤了颤,手指轻轻抚过这斗篷后的绣纹和绣图,叹息一声,又让六巧将藤木箱子里最上面的樟木盒子取过来。
樟木盒子里放着的是由她亲手绣制的腰带、香囊、剑穂三件套,与那件靛蓝斗篷不同,这三件套用的是秋香色的料子和丝线,与黎锐卿衣柜中的红色衣服很是相配。
她的手指在樟木盒子中轻轻摩挲,半晌开口:“还是送这个吧。”
即便两人现在相处和谐,她也不应去试图改变他的穿衣习惯,还是在早已知晓对方衣着喜好的前提下。
这与她定亲前答应过对方的条件不符。
她应该时刻谨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