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庇护

当初师父如果不是发现他这个更疯、也更聪慧的苗子, 临时起意更换鹰组的继承人选,眼前这货就会是鹰组的现任首领。

虽然这货时常装得弱不禁风了些, 武力值也确实相对较差了些, 但只他那藏在衣角、发丝和指甲缝儿里的毒, 就足够放倒百八十个刺客。

更遑论那些人还进了他家, 他的大本营。

如果这样他都会被绑走, 那他那位仙逝的师父绝对会被气得从棺材板里蹦出来。

“别闹,说正事。”

穆洪杰紧面色一肃,跟着正色开口:“主子让我趁着你这边收网的时候,去江南那边统筹一下鹰组的情报网,顺便一起去将那边的网收了。”

黎锐卿面色一动:“这么快, 他不要再等等?”

“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主子他不想等了。”

总是被困在那座重兵把手的宅院中,背后算计筹谋了这许多年,现在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这件事, 不仅是太子.党羽的殷殷期盼, 也是曾经被打击得七零八落的鹰组所有情报人员的期盼。

黎锐卿食指轻敲桌面,半晌,他从书桌一处隐秘角落,抠出一枚小巧的红色长鹰展翅铃铛, 郑重递给他:“路上一切小心。”

穆洪杰将东西小心揣入怀中:“总归你自从娶了媳妇后, 就不再热衷于流血, 现在你这里用到我的机会并不多, 所以, 我离开得也放心。”

黎锐卿轻哼了一声,没有出言反驳,穆洪杰梗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死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盼着我走。”

“确实,快走。”

“黎锐卿!”

两人一顿拳脚过招后,又凑在一起,将之后的计划重新梳理了一遍,穆洪杰又为他书房中的药箱重新添置了一批药物,才转身离开。

黎锐卿看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背影,眼眸缓缓眯起。

心中知晓,这次穆洪杰离开,两人没有个几年,应是不会再有重逢的机会。

江南的那一摊子事,可比辛图这边麻烦多了。

黎府在城外又施了几天粥,等到刘知府递上去的折子批复下来后,开始开仓放粮,用于救济灾民后,便撤回了人手。

刘知府的行动很快,再加上知府夫人作为后宅女眷的调度作用,只最近这段时间,苏满娘便接收到了几次知州夫人下的邀宴帖。

之后,黎府在知州夫人的号召下,又将为下人们每年制作衣衫时,残留的陈年棉衣都清了清,一并都捐了出去。

“听闻辛图城中甚至还有人直接捐赠出了家中的绸缎新衣,那些难民们看到了,直接蜂拥而上,全部疯抢。”

苏满娘眉梢一皱,也跟着来了兴趣:“是谁家这么豪富?”

要知道,大户人家中制作的那些新衣,用的都是好料子,这些衣服哪怕不穿,送到当铺,都能换上好几两银钱。

估计抢到的难民们都该乐疯了,转手去当铺一卖,又能买好多件棉衣回来穿穿。

事实上,黎府中这样的新棉衣也并不是没有,但是首先,那些都是主子用的,其次,黎府也并不想狠出风头。

因此,夹在那些衣衫中,虽说也有些好的,但都是被几个孩子穿过,洗得只剩下三四成新那种,并不值什么贵重银钱。

“就是那位孙夫人啊,夫人您还记得吗?就是您今年第一次参加宴会时,那个赏花宴的举办者,孙夫人。也不知道她今年是发了什么疯,以前也没看到她这么飘。”

苏满娘也表示没想到。

“莫非是家中出了什么喜事,或者占卜算卦的,非要让她往外捐新衣?”

除了这些,她根本想不出什么其他理由,会让一个年龄比她大上那许多的沉稳夫人,做出如此不合时宜的举动。

晚间,等到黎锐卿回来,听她说了疑惑后,就不由笑道:“这又哪里有什么理由,不过是心态一下崩了,没忍住做出些傻事罢了。”

苏满娘眨了眨眼:“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黎锐卿嘴角噙着笑,施施然道:“大难要临头,脑子抽了想要临时抱佛脚,给自家刷一波好名声罢了。”无知,且愚蠢。

苏满娘:……这名声与大难能有什么关联?!

果然是在抱佛脚吗?

说来,黎锐卿和那位孙大人的关系本来尚可,毕竟即便是他手下的鹰组,都没从这位孙大人的身上查到什么立身不正的污点。

虽说鹰组成员的数量还在恢复期,但只就能力而言,他还是信任的。

但,自从上次苏满娘与他说起,她与孙夫人之间的结怨过程后,他便顺手让人将孙大人后宅的这位孙夫人给查了查,没想到,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孙夫人的那位兄长,是辛图城中三品大员,本身身上便不干净,属于被黎锐卿最开始盯上的那一波。

但因这位吕大人与这位妹妹基本很少有联系,所以鹰组成员并未就孙夫人这条线进行细查。

之后细查,他们倒是发现了她有通过后宅收受贿赂的举止,却查询不到金银藏匿的地点。

还是最近一段时间,鹰组手下在孙夫人带着奴仆前往观音寺捐献香火钱时,发现了猫腻。

时隔数月,曾经五指山上发现铁矿的消息已经无甚新奇,五指山背后山脉的铁矿也早已被朝廷接手。如果不是鹰组成员一直盯着孙夫人那边,没有撤人,也不会发现孙夫人这条大鱼。

不得不说,与观音寺的僧侣沆瀣一气,确实是一种相当隐蔽的钱财隐匿办法。

现在他们估计已经发现那里的金银已空,可不就是得疯?!

他们根本不知道偷走他们金银的人具体目的为何,是为花用,还是为揭发,再有他们上头主子的日常催用……想必每日过得战战兢兢。

只是吕大人是在战战兢兢中低调下去,孙夫人是在战战兢兢中高调起来,不一样的做法罢了。

黎锐卿看着苏满娘还在拧眉思索,不由好笑:“想她作甚,无关紧要的人物罢了,咱们用膳。”

苏满娘向一旁的丫鬟摆手,示意传膳,轻笑道:“到底是同城的,知危机,而不自犯,又怎能说是无关紧要。”

黎锐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他随手扯过苏满娘的柔荑,边细细把玩,边看向她轻语:“有我呢,为夫有能力庇护住你。”

苏满娘看着他漆黑眼底的郑重,心弦不由地跟着颤了颤,口中镇定道:“那玉清以后可要少受些伤,护好身体。”

黎锐卿勾起唇角,语气轻佻中又带着几许认真:“当然,为夫必不会让你陷入那般彷徨境地。”

所有外难,他自会一肩撑起。

*

等城外的难民全部安置完毕,时间缓慢地滑向了腊月的尾声。

大户人家都开始准备年礼,年货。

苏满娘也早早给宗梦诗和徐萱都送去了年礼,之后,便按照黎府之前走年礼的单子,将内容略做增删。

这日黎锐卿顶着大雪进门,刚抖落完身上的碎雪,将大氅解下,就看到正对着一堆年礼单子反复确认的苏满娘。

“还没弄完?”

苏满娘抬头,唤道:“玉清。”

之前还是偶尔习惯唤他夫君,但经过黎锐卿的强势态度,她这半个月来也逐渐地习惯了称呼对方的表字。

“已经拟完了,只是刚才刘家往府上送来了年礼,妾身发现好似比往年厚上了一层,又将之前的单子翻出来比较一番。”

黎锐卿漫不经心摆手,将大氅递给旁边丫鬟,大踏步走到桌前坐下,边为自己倒上杯热茶暖身,边道:“不用管他们。”

自从发生了刘方氏前来索要闺女嫁妆的事后,黎锐卿对他们的态度表面上就冷上了许多。

但是,作为黎锐卿的枕边人,苏满娘却清楚,黎锐卿这态度,根本就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冷的,而是一开始就已经是冷的,只不过之前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苏满娘这时也已将礼单全部对比完,有些诧异地开口:“这份礼单多出来的大部分,都和小刘氏曾经的嫁妆单子相差无几,他们该不会是用这种方式,将东西还回来吧。”

黎锐卿嗤笑一声:“还不还回来的也没什么大用,当我差他们那点东西?!当年若非族老一力阻止,我当天就将小刘氏的嫁妆给他们丢回去。”

“那我们的礼便和往年一样?”

“一样就行。”

至此,这个话题便正式告一段落。

鉴于今年是苏满娘在黎府过的第一年,她对这次的新年非常重视。

黎锐卿看她让人将单子收下去放好,又在那里沉思着明日祭灶神的相关事宜,上前用他冰凉的手在她两颊上捂了捂,直将苏满娘冰得一个激灵。

她忙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捂着脸小口小口地倒抽凉气,顺手将怀中的手炉给他塞到手中:“妾身这大冬天的,积攒点体温不容易,玉清你可得节省点使。”

黎锐卿便上前拥着她包裹得像个棉球的身子,低声笑:“不用太认真,以前府中母亲不管时,那年不是也顺顺当当地过来了?为这点事儿将你身上好容易养回来的两两肉都瘦下去,得不偿失。”

苏满娘权衡了一下.身上的肉与年的重要程度,嗔他一眼:“差点被你带进沟里,我就是坐在这里想想事情,怎么会掉肉?!”

黎锐卿便将头轻压在她肩膀上,低声沉笑:“果然是个傻的,为夫只是让你将精神放在我身上,不要走神。”

苏满娘被他这意有所指地话撩拨地心弦有些乱,她轻轻眨了眨眼,不动声色深呼吸一口气,将混乱的心境压至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