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醉酒

原本小时候苏母还担心苏满娘长大后会嫁不出去, 索性苏满娘自懂事后便学会了伪装,还一装就是很多年。

不仅装到将自己成功地嫁了出去,还成功让苏母遗忘了她幼时的劣迹斑斑, 只一心以为她的女儿娇弱温婉,需要他们几个兄弟们关心爱护。

当然,关于这一点,他们几个也很赞同。

只不过他们认为需要关心爱护的是大姐姐的心理,而苏母认为需要关心爱护的是大姐姐柔弱的身体。

苏润兴严肃点头,坚持不懈给苏满娘洗刷形象:“三外甥我和你说, 我大姐姐平日最是一个好脾性的人,性情也柔弱得很, 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其他人神情微妙地看他。

性情柔弱地气走了刘家大舅母,毫无武力地捏碎了小木船?!

他们腹内有一轱辘的话想讲,但既然苏家人都睁眼说了,他们黎家人也就只能有志一同地闭眼认了。

总归苏满娘的柔弱面纱要维持住,不能轻易打破。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于短暂,苏满娘的这场生日宴席间宾主尽欢, 气氛融洽, 很快在谈笑风生中走到了尾声。

到苏家人离开时, 苏满娘亲自送苏母与苏晏娘上了马车,纵使她已极力遮掩, 但那种浓稠的不舍与依恋, 还是从她的眼角眉梢透露出来。

黎锐卿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又是这样!

上一次, 苏满娘是在见到苏润允后,眼里心中完全没有他的存在。

这一次更甚了,明明就已是他的妻,与他是床第间最亲密的存在,却对他从来都是温凉如水,不会贪恋,不会依恋,更不会依依不舍,仿若她将所有心底最真挚的情绪,都放在她娘家的几个几个亲人身上。

他们之间就好似是温凉的温水般,真正做到了举案齐眉。

想到这里,黎锐卿英气的眉宇又不自觉皱了皱,不过这不就是他成亲前最希望的状态吗?

黎川智站在黎锐卿身后,看着不远处随苏母一起离开的那道微胖的小身影。

“晏娘,你快着些,走路时不要东张西望。”苏母回身催促。

“哎,娘我晓得了。”

微胖的小身子连忙小跑两步上前,行至苏母身侧,又迅速回身,向着苏满娘和黎霜、黎雪方向大力挥手,笑得一脸灿烂。

是夜,为了给苏满娘单独庆生,黎锐卿在晚膳后一脸神秘地出去了一趟,没过一会儿就拎回来一坛陈酒。

回到听涛苑后,他拍开封泥,与苏满娘倒了一小杯,自己斟满一海碗。

顺手从袖袋中取出一张契书:“这是城西角那边的一家铺子,可放归到你的嫁妆私产,平时闲着无事时,可用这铺子打发打发时间。”

苏满娘将契书展开,眉眼一亮:“原来是那里,那里可是一处好位置,真舍得给妾身?”

黎锐卿颔首:“当然,即便给了你,未来你也会是传给我们孩子的,放在谁那里不是放?”

苏满娘垂下眼睑,笑得温和且羞涩。

这是两人自成亲后,第一次谈及孩子这个话题。

然而此时她的心情,却比之前设想过的要更平静一些。

“妾身知晓了,妾身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想了想,苏满娘又出言温言补充,“妾身还以为晨间那罐子护手脂乳便是夫君为妾身准备的生辰礼了呢。”

黎锐卿闻言眉眼不自觉柔软,他小心拉过苏满娘的一只玉手,一边爱惜摩挲,一边轻笑点头:“那罐护手脂乳的价格确实要更贵些,也就比这处铺子多上几百两罢。”

苏满娘:……

她迟疑地看向黎锐卿,想要从他面上看出些许开玩笑的痕迹。然而黎锐卿此时虽是笑着,眼底的神色却怎么瞧怎么认真。

而且认真之余,还尽是痴迷的灼热。

苏满娘坐在绣墩上空茫了一会儿,才勉强得出结论:所以这处铺子只是个添头,黎锐卿给她手花的银钱,比给她花的还多。

她动了两下唇,最终闭了闭眼,什么也没说。

而是识趣地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小酒盅,转移话题:“夫君,妾身的酒量很浅……”

之前新婚夜的三杯倒,就是前车之鉴。

“叫玉清!”

“……玉清。”

黎锐卿满意的放下苏满娘的手,调转视线:“此乃我父亲生前酿的那批酒,为夫特意为贺你生辰挖出来的。酒劲儿可能确实有些足,你少喝一些,只喝一杯就可。”

听到这酒水又是她那未曾见过面的公公所酿,苏满娘也就歇了推辞的心。

总归之前是三杯,现在是一杯,应该问题……不大?!

黎锐卿此时,已经端过自己的那一大海碗,送入唇瓣酣畅开饮。

举止动作,完全一抛往日里在外的斯文形象,与兵营中大口喝酒的兵痞糙汉们无异。

一海碗酒水下去,他轻眨着秋波冽艳的桃花眼,对她笑得春花荡漾:“略有些酒劲儿,味道还不错。”

苏满娘眨眨眼,勉强勾起笑纹,也端起酒盅,浅浅地抿了一口。

只一口,就差点没被这冲鼻的辛辣酒味儿给熏出泪来,她忙又将酒盏放下,叉了几块寒瓜放入口中,压了压口中的辛辣。

抬眼看着黎锐卿手中海碗已空,又起身重新倒满,她抽了抽嘴角。

“玉清真是好酒量!”

黎锐卿好笑地瞥她一眼:“这酒就这么难喝?!”

苏满娘想要点头,但想想这是公公酿的酒,又温婉改口:“其实还好,妾身只是有些喝不惯罢了。”

说完,她最后看了眼酒盅,眼睛一闭,将酒盅端起,一口闷了下去。

黎锐卿看她那仿佛举杯就义的架势,口中那句实在不想喝就算了的话到底没来得及说出去。

见苏满娘放下酒盏后,如玉的两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一抹醉红,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抬手将桌上的果盘往她方向推了推。

“年纪不大,心倒是挺急,快吃点寒瓜压一压。”

等苏满娘连着叉了几枚果子放入口中,压下口中的辛辣,才不好意思地抬眉:“多谢玉清。”

说完,她便又继续又一下没一下地插着果盘中的寒瓜瓜瓤。

一开始,苏满娘的神思还是清醒的,但没过多久黎锐卿就注意到,她的动作开始迟缓。

几乎是每叉了一块寒瓜放入口中,动作就迟缓一分,没过一会儿,整个人就变得晕晕乎乎起来。

黎锐卿对此早有预料,想当初新婚夜那三杯酒,不,也许只能算两杯,她都能将自己喝醉,更遑论是面前这陈年好酒。

即便只有一杯,也是有够苏满娘受的。

他看苏满娘半趴在桌上,慢条斯理的将海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眼神逐渐深邃。

现在,只要他想起白日里苏满娘面对家人和面对他时的两种截然不同态度,就感觉心中郁塞,很不得劲。

又多喝了几碗,待确定苏满娘现在的酒劲儿已经彻底上了头,黎锐卿才将海碗放下,看着苏满娘眯眸浅笑:“闻筠,你在想什么。”

苏满娘晕晕乎乎抬头,她惯常的表情都是温和而守礼的,如今这般微醺的慵懒妩媚风情却是很少见到。

“在想酒。”

她想了想,一字一顿道。

说话频率比起正常时候慢了许多,确实是醉了。

黎锐卿低下.身子,将自己俊美到颇具备攻击力的五官往她面前凑了凑,直至两人鼻息相缠,气息相绕,才低声开口:“想酒?酒有我好吗?”

苏满娘眨眨眼,缓缓摇头:“没有,酒一点也不好喝。”

黎锐卿面上笑意扩大,声音更加喑哑而撩人:“那闻筠觉得为夫怎么样,嗯?”尾音上挑,仿若带着勾人的小钩子,势必将目标拖入陷阱的漩涡。

苏满娘迟钝地反应了一下,开口:“怎样?好看?”

虽然说着的是夸奖的话,眼中却并无半分倾慕与爱.欲。

黎锐卿感觉这答案和现实有些出入,于是又往前凑了凑,用湿热的唇瓣在她唇上轻含了含,见她神情逐渐沉迷,又用低哑的声音凑至她耳畔发声,仿若是诱惑的夜间鬼魅,清醇而魅惑:“那闻筠你喜不喜欢。”

“喜欢。”

“有多喜欢?”

苏满娘有些懵懵地将耳垂脱离对方气息的缠绕,未果,只能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地回答:“就是最喜欢的那种喜欢。”

黎锐卿皱了皱眉,虽然感觉她应该不是在撒谎,却还是感觉哪里有些怪怪的。

最喜欢他,就是这态度?!

他受伤,她只担心自己会不会弄脏她的月事被;

他离开,她不关心自己什么时候回来;

就连他久别归来站在她面前,她也愣是能过了好几盏茶时间才发现他的存在!

这就是喜欢?!

虽然这些都是成亲之前他自己要求的没错,但是……到底哪里不对?!

刚想开口再问些什么,苏满娘又继续道:“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香囊,每一处丝线针脚都符合我的审美。”

黎锐卿:……香囊?!

他一个大男人,和香囊哪里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还是我抱过的最长最热的瓷枕。”

黎锐卿:“……什么瓷枕?”

“就是从此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绣花针了,呜呜呜……”毫无预料的,苏满娘说哭就哭。

黎锐卿还没弄明白这香囊、瓷枕和绣花针之间的关系,就猛不期然遭受到苏满娘的哭泣攻击。

苏满娘很少哭。

自从他认识她以后,就从未看到她流下过泪水,哪怕上次两人夜里玩得再过火,她也最多只是对他又打又掐,实施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