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生日

“哟, 这扇子可真精致。”黎母凑了过来,一边打量,一边忍不住发出赞叹。

苏母也跟着探头过来细瞧, 而后眉梢不自觉舒缓。

“多谢冯姑娘,你费心了。”苏满娘轻笑。

“夫人喜欢就好,不过是闲暇的手艺罢了,不敢当赞。”

苏满娘面上的笑容加深。

她示意孙嬷嬷去将冯欣玉扶着坐下,期间,孙嬷嬷的手指不动声色搭在冯欣玉的腕上, 冯欣玉低垂的睫羽颤了颤,放松身体, 并未阻拦。

等冯欣玉到一侧椅子上坐下,孙嬷嬷松开双手,重新回到她原先位置站好,向屋内的几个主子略点了点头,苏母眉宇又放松了些许。

之后几人便与冯欣玉略说了些话,见天色已然不早, 便让丫鬟带着她去花园中走走, 寻任家姑娘和桂子兰女先生一起说说话去。

冯欣玉低垂下眼睑, 她知晓自己现在被引着去见的,应是苏家大公子, 她不知对方现如今的态度将会如何, 心下不免惴惴难安。

她与苏家大公子只见过两面, 一次是双方定亲前, 继母带她重阳登高,一次便是今年的花灯节上偶遇。

虽说见过,但两次见面两人大多谨守着男女大防,并无特意亲近。

曾经她觉得这般的相处氛围,已是十分舒适自然,但现在回想起来,又感觉其时氛围冷淡,心中对他的态度实在无法给予更多自信。

最近养病期间,她心中更是患得患失,每每都不由悲观起来。

说到底,对方应是一个惯喜将面具戴在面上的人。

而很不巧,她也是这般。

两人的相处都好似是隔着两层面具在互相探索,朦胧而虚幻。

*

目送着冯欣玉离开的背影,苏满娘见她走路时格外缓慢的步伐,召来彩霞细问。

之前冯欣玉到府后,她们并未有时间了解她这次迟到的因由,毕竟彩霞是跟着冯欣玉一起进来的。

彩霞恭恭敬敬给屋内的主子们行了一个礼,便将她之前了解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最后道:“衣衫都已在马车上换完,只冯姑娘和她的丫鬟之前已经走了不短的一段路,脚下的水泡都已磨破了,虽说在马车上已经全都挑破且上过药,但现在想必还在疼着。”

堂中众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由凝眉沉默。

只观冯欣玉方才的表现,从头至尾落落大方,并未有丝毫痛楚显露。

如果不是彩霞说,众人都未有发觉。

“那位冯通判的夫人怎能这样?!这不是存心毁了她,看不得她好吗?”

黎母这半辈子虽说过得苦楚,但她遭遇的一直都是冷嘲热讽,只要将自己缩起来像个鹌鹑,虽说过得不好,但也成功带着儿子依靠娘家活了下来。

像是这种赤.裸裸的阴森恶意,她很少遇到过。

“母亲去世了,舅家又不在本省,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靠自己在继母的磋磨下生存。”苏母对待冯欣玉的感情有些复杂。

有些迟疑,有些后悔,但此时涌上心头的,却更多的是怜惜。

仔细想想,两家亲事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也并非她之过错。

至于这门婚事是否能够继续走下去,她也不愿再多做决定,只待她与允哥儿见面后,听允哥儿自己的意见就是。

想到此,苏母若有所思的看向苏满娘。

苏满娘怔了一下,而后有些哭笑不得的嗔道:“娘,我做后娘绝对不会成她那样。”

闲着没事算计来算计去,那她得有多累啊。

黎母也反应过来苏母的意思,连忙为苏满娘附和:“亲家你只管放心,闻筠待那几个孩子比我好多了。”

至少她在苏满娘进门之前,都当那些孩子是敌人,根本没有几分真心。

想到这里,她又出声补充:“闻筠做得很好,亲家你可千万别瞪她。”

自家儿媳妇自家护,就连亲家母都不能欺负。

苏母看着女儿婆婆坚决维护自家女儿的模样,心头轻快不少,嘴上却打趣道:“不过是多看你一眼,你这丫头哪来那么多丰富联想。”

苏满娘:……

另一边,在冯欣玉抵达黎府、被彩霞引着前往听涛苑时,赶车的马夫和小厮便已经到了前院书房,将路上的见闻与黎锐卿说了一遍。

苏润允自从长大后,便很少喜怒形于色,但听到今天冯欣玉的遭遇后,还是没忍住眉头一皱。

黎锐卿估量着时间,感觉听涛苑那边的谈话并不会进行太久,开口道:“你思考好了吗?”

苏润允摇头:“没有思考好。”

他与冯欣玉的见面只有两次,两人真正说话的次数都不是很多,更遑论是深入的交谈。

一开始,他不知晓她与她继母之间关系如此恶劣时,只以为她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大家小姐。

然而在经过之前那件事,他就知晓冯欣玉的性格和他以为的很有些出入。

比如说之前,在遇到困难和意外,发现自己解决不了时,不晓得通知他,只会刚硬地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直接抹了脖子,连给他递句话的功夫也无,直接闹到满城风雨。

哪怕现在人救回来了,达到了她最初始的目的,冯家也因为她的举动未曾再提起过退婚的事,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了疙瘩。

一门好好的亲事闹到如今这种地步,红事差点变成白事,苏家是进也不容易,退也不容易。

他始终认为,未来岳家如何并不重要,只要妻子足够优秀。

只是现在,事关他这位未来妻子的性格和行事方法,他还需与冯欣玉来一场深入的交谈。

花园中,任研已经与桂子兰一起谈论了一会儿了,她不时的向着花园入口处张望。

桂子兰笑问:“你在瞧什么?”

任研面上有些羞涩,但还是大大方方地回答:“在瞧冯姐姐啥时候过来哩,之前没见过,一直想要结识一下。”

桂子兰轻笑:“你冯姐姐短时间内还不会来。”

“诶?为啥哩?”

桂子兰便看向她笑得一脸打趣:“因为她的婚期会比你靠前,所以现在肯定会再多讨论会儿。”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一会儿等丫鬟来寻,不用紧张,黎夫人最开始便说了,今天这只会是一场家宴。”

没一会儿,便有小丫鬟过来寻任研,道夫人有请。

桂子兰便寻了个更衣的理由,暂且与她分开。

在回廊拐角,她看到一位书生打扮的颀长男子正手持折扇等到那里,询问身边的小丫头:“那位便是苏家二公子?”

“回桂夫人,那位确是府上夫人的娘家二弟。”

桂子兰又回头多看了一眼,看着任研在见到那位公子后面上陡然升起的绯红,展颜笑道:“倒是与任姑娘相配得很。”

因为是家常宴请,中午赴宴的人数并不多,男席与女席之间,只立了几扇屏风隔开,双方哪桌有人说话,不远处的另一桌都会听见。

苏母与苏满娘观着冯欣玉归来后的神情,虽然端庄依旧,但眼角眉梢却比来时多出几分轻松与喜色,两人心中便大致有了谱。

黎母虽说最近沉迷下棋不可自拔,还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但八卦事业也没有放下。

为此她专门培训了个小丫头,拜了六巧为师,跟在六巧身后专门给她学说八卦,现在每天日子过得别提多美滋滋。

今日在苏满娘的生日宴前,黎母围观了一次八卦现场,整个人的心情都相当亢奋,一本满足。

席间,几个小辈为苏满娘献上了生辰礼。

黎霜、黎雪和苏晏娘准备的,都是姑娘家的女红绣件,黎家的三位养子则送的各有不同,黎川智送的是亲手绘制的画卷,黎川忱送的是亲手抄写的几本各地游记,黎川猛则送的是他亲手雕刻的一艘精致木船。

苏满娘将那枚木船拿在眼中,赞道:“猛哥儿这手上功夫真好,每一块木件的尺寸都相当契合。”

可见他并非外表表现出来得那样大大咧咧,性格应是粗中有细。

只是这木船的模样有些眼熟,苏满娘又仔细地瞧了瞧,也没想起是哪里见过,就将之抛在脑后。

倒是黎锐卿和黎川智、黎川忱笑看了他一眼,显然对黎川猛这几年执着和努力的方向有所了解。

女席间,女眷们的谈论话题从一开始就比较轻松。

尤其众人之后发觉,任研的笑点奇低,哪怕一直在尽力绷着小脸,仍会忍不住为一点小事咯咯直笑,再加上一口江南软语,忍不住就成为众人谈论和逗弄的重点。

冯欣玉端着文雅大方的笑容,瞧着身边比她更受几位长者喜欢的任研,眼底滑过一抹羡慕,却又马上掩饰过去,消散一空。

男席间,黎川猛则在苏家兄弟与黎川智、黎川忱讨论了几句功课及学习进度后,没有忍住开口直问:“苏家舅舅,敢问母亲她自小是怎样习武的,可否传授外甥一些,教教我怎样才能那般厉害。”

苏润允和苏润臧:……

作为从小为大姐背锅背到大的兄弟两人,他们两个显然对这种话题异常敏感。

他二人不动声色看向黎锐卿。

黎锐卿放下酒盏,轻描淡写地看了黎川猛一眼。

本来眼带急迫的黎川猛当即卡壳,愣是将剩下的话憋在嗓子眼里,没敢继续吐出来。

苏润允和苏润臧见黎锐卿表情正常,均松出一口气,一本正经糊弄道:“家姐并未习过武,猛哥儿想多了。”

他们家大姐姐确实没有系统地学过武,她那根本就是自小天赋异禀,不用学都厉害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