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润允一番冷静后, 也已思忖明白,他有些头疼地轻揉了揉额头:“那她胆子还真大。”
当时可是好多人都说,她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原先只以为是位性情温婉和善的姑娘, 却未想到竟会是位性情如此刚烈的女子。
他想,或许从今日开始,他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这位记忆中的温婉未婚妻。
*
苏满娘在黎府待的第二个月,苏满娘为黎霜和黎雪请的女先生,也终于到了。
这位女先生名唤桂子兰,是之前宗梦诗在信件中为她推荐的, 她之后也打听了许多位,在各自见过后, 最终还是决定定下这一位。
桂子兰性情温和,气质如兰,只长相上较为清秀,与其如兰的气质相比略逊一筹。
桂子兰到黎府教的第一堂课时,苏满娘去听过,感觉略有趣味。
等回头再去澄心院与黎母谈天时, 便不免提起, 见黎母眼底带羡慕, 温声笑道:“母亲若想去听,也尽可去的。”
“那可不行不行, ”黎母连忙摆手, “去听她上课的是两个小丫头, 一个七岁, 一个九岁,我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太婆去那里听,那多不好意思。”
“话可不能这样说,”苏满娘浅笑游说,“学海无涯,您完全可以当做是去看着两个孙女有没有认真听课。而且,别的也就罢了,像是琴棋书画这些,您学上一学,不仅可以打发时间,咱俩以后闲暇时也能对弈上几局,岂不妙哉?!”
黎母还是有些忐忑,不确定地抬头:“我、我真能行?”
“当然可以,您若感觉不好意思,咱们便先从棋这一项开始学。娘我先教你一部分,保准等您去学的时候,进度比霜姐儿个和雪姐儿的都要快。”
黎母虽说心下还是有些怯怯的,但想想以后能与自家儿媳亲密对弈,还是百般纠结地应了。
又过了两日,黎母自觉在苏满娘处学好了基础,便在次日桂子兰为两个女孩儿教学时,也跟着去听了两节棋艺课。
然后,越听越上瘾,一头扎进了下棋的大坑。
黎母的棋技太烂,在苏满娘手下总也走不赢,所以她犹豫再三,将目光调转向了她那两个从未用正眼瞧过的便宜孙女。
一番菜鸟互啄后,与黎霜和黎雪两人打得火热,一发不可收拾。
虽然随着时间的延长,她逐渐成为三者中的老落,十局棋中能输上大半,不过好歹也还有赢的概率。
嘴上嫌弃,手上却乐在其中,日子过得对比之前充实了不少。
苏满娘见黎母现在看到黎霜黎雪后,已经不会像最开始那般排斥和视而不见,心也跟着放松下来。
无论如何,府里的主子们相处和谐,总是好事。
眼见着黎霜和黎雪在功课上逐渐步入正轨,苏满娘便寻了一天给两人放了个假,邀请童婳和苏晏娘进府玩耍,且还通知黎霜和黎雪的妈妈,为两人准备一身方便运动的衣装。
第一次接待同龄的小姐妹,即便其中有一位是她们的小姨母,黎霜和黎雪也都颇为重视,只是对于母亲为何让她们准备方便运动的衣装有些疑惑。
对于两人的问题,苏满娘浅笑答是:“这次来咱府上的童家小姐有点技能想要跟母亲学,为了防止到时只有她一人学习尴尬,便想让你们两个也参与进来,总归技多不压身。当然,即便学不会只是旁边看着也没什么。”
黎霜和黎雪还是不大明白,但面上还是认真点头:“我们知晓了,母亲。”
次日一大早,童婳便应邀坐着马车,来到黎府。
童婳是一位特别严肃的小姑娘,因其颇好的教养以及姣好的五官,这点严肃并未让人感觉她太过疏离,反倒因为年龄上的反差,让她看起来仿似在装小大人一般,看起来颇为讨喜。
听闻苏满娘的家妹还没到,童婳也不着急,很是有礼地坐在一旁,与黎霜和黎雪交谈起来。
虽然论起年龄,她比黎霜和黎雪都小,但在谈话时,却颇能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不过一会儿便成为话题的主导者,得到了黎霜的满心喜爱,和黎雪眼底的羡慕赞叹。
又过了一会儿,等苏晏娘也抵达后,童婳就立马收了话题,转头看着苏满娘兴奋道:“苏姨,你看人都来齐了,那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苏满娘:……
她看着小丫头一抛方才严肃正经的小模样,也不由跟着笑了起来:“虽然我感觉女孩子家家,学这个技能没什么大用,但既然你母亲都同意了,那便没什么。你稍等一下,等我换完衣装。”
黎霜和黎雪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眼见着苏满娘去了里间更衣,连忙询问:“婳婳,你这次是来与母亲学什么的啊。”
童婳骄傲挺胸:“当然是爬树啊,你们不知道,苏姨爬树有多厉害。”
黎霜、黎雪:……
她们一开始以为最多是蹴鞠、投壶之类,压根儿没想到竟然是爬树?!
苏晏娘双眼亮晶晶地看向童婳:“这个我会,我小时候跟着大姐姐学了很长时间。现在一到夏天天气太热、屋内冰盆不够使时,我就会爬到树上纳凉。”
童婳立时引为知己,漂亮的眼底满是愉悦的光芒:“是吧?!我就说爬树的作用大着呢,我娘被我游说了许久,才答应我来跟苏姨学习。”
苏晏娘高兴地拉过童婳的手:“那一会儿我教你啊,我现在学得可好了,除了有时候在树上睡熟了容易掉下来以外。不过上树之前,要记得带上驱虫蚊的荷包哦……”
黎霜、黎雪:……
黎霜眼带犹豫,她胆子小,爬树这种技能她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反倒是黎雪眼底滑过一道亮光,不知想到了什么,跟着翘起唇角,兴致高昂。
没一会儿,苏满娘便换好了衣衫出来,对四个小姑娘道:“走吧,咱们去后院的杨树林。”
童婳和苏晏娘欢呼了一声,连忙起身跟在苏满娘身后。
黎霜可怜无助地在扭着衣角跟上人群,一边看着前面兴奋得无以复加的童婳和苏晏娘,一边侧头看向身边跃跃欲试的雪姐姐,突然感觉自己好难。
犹豫了半晌,她尝试发音:“那要不,我一会儿就在旁边,为你们加油?”
苏满娘无所谓颔首:“都行,你自己决定。”
*
夏日烈阳,空气浮热。
黎川猛在演武场中手拿长剑练习剑招,哼哼哈哈,挥汗如雨。
近日教授他的武师父有事,请了三天假让他自己练习。
黎川猛又练习完一个段落,随手拿过一旁的汗巾子,抹了把脸上脖间的热汗,气喘吁吁地从演武场的武器架子下面,掏出一枚小巧的木船。
如果苏满娘和苏润兴在这里,就会发现这只小木船与两年前被苏满娘在大街上捏烂的那只,一模一样。
这是当时在苏家马车离开后,黎川猛下去从小摊贩手中买下来的。
还是把剩下的五只小木船一起买下,全部包圆的那种。
他当时想着,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将这五只木船全都捏爆,但谁知道,这都两年过去了,他最开始尝试捏碎的那只木船还坚固如初,除了构架有些晃悠了以外,并无任何损毁。
只能说,当初那小贩儿用的木料贼实诚,一点也都没偷工减料。
黎川猛再次尝试捏碎无果,有些失望地躺在演武场中,浑身汗津津的,心情还略有些颓。
他丧气地在地上瘫了会儿,抬手拍了拍脑袋瓜子:“反正今天也没师父盯着,不若出去纳凉休息一番,等回来再继续努力也无妨。”
说罢,他噌地一下起身,将手中的小木船往武器堆里一塞,就小跑着来到演武场后面的杨树林中。
三两下攀上了树顶,黎川猛双臂枕在脑后,抬头望了会儿细碎枝叶遮挡过的斑驳蓝天,追思了下自己已逝爹娘兄姐的音容笑貌,浮躁的心情渐渐沉静下来。
就当他感觉自己烦躁的心境平复得差不多了,准备回演武场继续练武时,远远地听到了杨树林不远处传来的清脆笑声。
黎川猛怔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皱眉,“谁啊?”
这般清脆开怀的小姑娘笑声,肯定不会是黎霜那个哭包,更不会是黎雪那个冰坨。
趴在粗壮的枝杈上他歪头往下望,就看他的养母正带着家中两位姐妹,和两位陌生的姑娘在学习爬树。
黎川猛:哦,是在学习爬树。
他收回视线,又透着密密麻麻地枝叶望着头顶隐约可见的湛蓝天空,半晌,他突然精神一紧,噌地一下坐起身,重新看向不远处几个小姑娘们的方向瞪大眼睛。
不对!
她们竟然在学爬树?!
一群小姑娘?!
果然是他能够徒手将木船捏碎的养母,不同凡响!
他就说嘛,女孩子家家,不会爬树、不会打架、不会揍男人,算什么女孩子家?!
可惜,自从家中发生变故、逃难出来后,他才知道他家的女孩都是另类。
但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曾经家中的女孩子们都已经不在了。
他从树上探着脑袋往下瞧,就看到黎霜果真废柴,稍微试了两下就开始嘤嘤嘤。
黎雪还好些,那丫头虽然不知之前是来自哪家,但只看那眼神儿,就能品出蕴藏在眼底的一股狠劲儿。
至于那两位不认识的姑娘家,一个已经三两下蹭蹭蹭地爬上了树,给树下的几人讲解诀窍,听她对养母的称呼,应是苏家的那位小姨母。
另外一个……
黎川猛刚准备点评,就看到她已经在养母的教导下,纠正完了姿势,也听完了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