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可惜,只能下次有缘再与黎将军相见喽。”她的语气微微上扬,满是羞涩与娇俏的试探,甚至在说出这句话后,满面的红已经漾到了耳朵根儿。将话语说到这份上,对于一位养于深闺的贵女,已经是相当明显的暗示。
她喜欢他,只要他稍作回应,甚至到她家中提亲,她肯定会磨着父亲同意。
然而黎锐卿却仿佛并未听懂,只是向她点了点头,面容表情与最开始时一样文雅温和:“那么,告辞。”
童敏凤面上血色褪尽,看他微微颔首,看他姿态从容大踏步离开,目光黏在他的背上,久久不愿离开。
已经转过身的黎锐卿,感受着落到他身上的粘腻目光,心中不期然涌起更多浓稠的厌恶,不禁为自己曾经将这位童家姑娘放到他的妻子备选名单上后悔。
因为少年时期的经历,他在感情方面,讨厌对方不知分寸地向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表达爱慕和占有欲,这种越了界的感情,会让他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他理想中想要找的,是那种能够和他相敬如宾、清淡相处的,面对他这张脸时,也不会生出粘稠的爱慕,不会企图占有他的注意,不会奢望参与到他全部生活,甚至妄图指手画脚的女子。
就好像是……
一抬头,他看到前方苏家两兄弟正扶着身着朱红流蝶裙的少女迈上马车。
少女面上的笑意一直都是温和并浅淡的,然他却能通过与她的几次见面看出,她的心性理智并坚定。
因为理智,所以清楚什么人有着什么底线,明了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去做;
也是因为理智,所以她不会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自己的半丝感情,无论欣喜,抑或生气。
黎锐卿眉梢舒展。
他想,他将要定下的妻子,必须要是一位理智、并且能够控制住自己感情的人。
当然,如果在面对他这张脸时,能够做到不动如山、不被迷惑、坚守本心,那就更好了。
从马厩牵出马匹,黎锐卿注意到那位中午在林子里看苏满娘爬树摘风筝的小胖墩跑到童敏凤身边,不知他说了什么,童敏凤面上一脸烦躁,挥手将他一把推开。
黎锐卿不动声色地扬了扬眉,而后错开视线。
想想家中那几只被他“捡”回来的小崽子,就这种程度,怕是到时一只都降不住。
更遑论他那位多愁善感、毫无主见、只会嘤嘤嘤的母亲。
如此想着,他又往苏家马车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眸幽深。
*
苏家三人踏上回家的马车,一边慢悠悠向着辛图城驶去,一边交流今天在庄子上的见闻。
苏润允和苏润臧见苏满娘面上笑意盈盈的,皆很是为她高兴,一上车便没忍住开口询问:“姐,你今天在女眷那边玩得怎样?”
苏满娘想着自己今日和几位孩童玩耍,最后还爬上树的事,没忍住掩唇笑道:“很开心,还认识了几位可爱的小朋友。”
苏润允和苏润臧没听出她的潜在意思,只以为她新认识了几位手帕交,都很为她高兴:“既然有了新的朋友,那么之后大姐你可以在闲暇时邀请她们来家中做客,也能打发时间。”
马车角落,听懂了苏满娘意思的六巧乖巧地垂下了头。
苏满娘面上笑意更浓:“如果之后有机会的话。”
以那几位小朋友的年纪和身份,她能邀请出来的可能性不大。但却可以和另外几位因为她最后更改荷花图而结识的姑娘联络一番。
回到苏家,苏母也拉住三人询问他们今天去参加赏荷宴的进展。
对于两个儿子她不担心,最多是最近来家里想为他们提亲的媒婆会多些,但是女儿,她小心翼翼开口:“我儿,你今日玩得可还开心,处上一二好友?”
年轻小姑娘们的那些心思,她也了解一些。
她女儿虽说长相并非时下流行的纤细瘦美人,却也不算差,最重要的是,一手诗画很能拿得出手,比她那个两个刚刚考上秀才的儿子,也能胜上一筹。
“玩得很开心,还交了几个朋友。”
她当时回到岸边后,只是心有所感,顺手将那幅莲花图修改了一番,却未想到,竟会让马芳雯对自己由原先的嫉妒,转为崇敬,甚至还因此意外结识了另外几位小友,也算是意外之喜。
见苏母还是担心,苏满娘便挑了几件事与苏母说了一遍,哄得她逐渐放下心来。
见女儿乖乖巧巧的小模样,苏母感觉自己的心都软了。她撇头,就看到两个儿子还等在旁边,应该是与她有话说,便将苏满娘打发回去休息。
等人走远了,才嫌弃地看向这两个打小就上树掏鸟、下水捞鱼,让她不知道操了多少心的皮小子,肃着脸道:“你们俩想说什么。”
苏润允示意五福、四喜出去守门,与苏母轻声道:“娘,我们兄弟俩最近发现几个适合结亲的好人选,今天赏荷宴时,我们还特地与他们聊了聊,初步感觉都还可以,剩下的,就需娘你为我们掌掌眼。”
苏母眼前一亮:“都是些什么条件。你们大姐姐虽说年纪大些,但若等成亲还需到后年,他们能等得起?”
关于这一点,苏润允和苏润臧两兄弟也不确定。
毕竟这几位秀才年纪也确实大了些,可能确实有些着急成亲。
但是,“咱先调查调查,如果条件真还算不错,我们就从长计议。”
苏母想了想,也跟着点头:“你们先将这几人的条件与我说说。”
*
黎锐卿身上的伤势原本经过这一个多月时间的治疗,已经结痂,行动上,也只要动作不大,就不会渗出血来。
但是经过今天这场赏荷宴的试探,身上伤势又再次恶化。
穆洪杰得到消息赶到黎府,为他查看伤势并换药,他看着已经擦掉胭脂、面色苍白卧在一旁的文雅男人,叹出一口气:“就这样,十天后的比武你还要上?”
黎锐卿斯斯文文地磕着瓜子,眉眼笑意渐浓:“当然。”
“你就是个怪胎,我行医济世这许多年,还第一次遇到你这样越是流血,心态就越平和满足的怪胎。”
“但就是因为这样,今天赏荷宴上的那群老狐狸,才没有一个怀疑我。”黎锐卿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幸。
穆洪杰将医药箱重新整理好,从里面取出一枚纸条递给黎锐卿:“这是今天刚收到的消息。你看你这都造了些什么孽,不过是去京城述了一趟职,就勾得两位公主神思不属。”
黎锐卿将纸条展开,见到上面的内容面上含笑,眼露寒光。
那边穆洪杰还在继续道:“三公主也就罢了,她在京城养了颇多面首,就连官员中也有不少是她的入幕之宾,她之所以关心你,应是看中你的脸,与你现在生活并不会带来太多波折。但是那位正是花嫁之期的九公主,你可得注意一些。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向皇帝表达求嫁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