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常杉在她心中,不过是一位不能互相欣赏的前未婚夫,现在看到这一幕,却莫名这人让她有些恶心。
李月娥哪怕对她有再多恶意,对常杉却是不错的。
起码就几年前常杉家的家境,一家子都是细瘦麻杆儿,现在再次见面,不仅身上的肉多了,就连精气神都养足了不少。特别是常杉,身上被养得多出些肉后,相貌比往日更胜几分。
然后,常杉就用着李月娥给他养出来的相貌资本,又要与人定情柳枝儿下了?!
苏满娘嫌弃地移开视线,再次认定这人人品堪忧。
“走吧,没得看多了脏了眼睛。”
六巧兴奋地诶了一声,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回去多看几眼,与苏满娘小声嘀咕:“也不知道常杉这次会不会再脑子一犯抽,再闹腾着让李月娥给他弄位平妻。”
苏满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促狭。”
两人来到厢房见到苏母时,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不少。
苏满娘对大佛寺中大师们佩服不已:“娘,您气色好多了。”
苏母语气平和:“不过就是心里舒服些罢了。”
“这就好,娘您可是咱家的顶梁柱,可得放宽心才好。”
时至正午,没一会儿就有小沙弥过来敲门,将素斋摆上,陈婆子跟出去付了膳食钱,几人坐在一处,边用膳边说着私房话。
苏满娘见苏母心情尚可,就用诙谐的语气,将上午的所见与苏母说了一遍。
等最后说到常杉疑似另有新欢时,苏母脸上更是涌上大仇得报的爽感:“该!这死崽犊子,他以为他们常家享受了李家那么多便宜,别人还能松口同意她聘平妻?!啊呸!
就李家那护犊子的母老虎,他要是真敢这样干,转头光那李氏当铺的李氏一个,就够他们一家狠吃一壶。”
这点,苏满娘知道的倒是不多,忙问她娘是怎么回事,苏母便眉飞色舞地将那位李月娥亲娘的事迹说了一遍。
什么一把铁锨、刨地分家,什么一张嘴喷遍左邻右舍寂寞无敌,什么地痞找事,李家男人还没等赶到,她一个人干倒对方三个壮汉子……等等。
说到最后,苏母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总结:“当初娘那么痛快地给你退了亲,除了感觉常杉那人不靠谱以外,还有一点,就是如果常杉最后真将李月娥弄进常家,那以后你们俩若是有了冲突,娘是肯定打不过李家那位母老虎的。她那种人,就不能说理,只会动手。”
承认这一点,苏母并不感觉有什么丢人。
无论是用嘴巴吵,还是上手打,面对李氏那个战斗力杠杠的悍妇,她全无胜算。
她们苏家的女人走得都是贤惠温柔路线,应付不来那一挂的。
“现在看来,李氏那悍婆能耐了一辈子,教出来一个女儿没学到她半分精髓,真是哪儿哪儿都让我看不顺眼,以后你只管离她远些。”
苏满娘忙不迭点头:“我当时一看她那大肚子就想跑了,惹不起,我绝对能躲得起。”
苏母就摸着满娘莹润的雪白玉手,喜滋滋感慨:“在这一点上,我就比那李氏做得好,起码我女儿学到了我身上的全部精髓。”
“娘您说得对。”
“哈哈哈……”
在大佛寺的时光过得很快,膳后一行人在后山桃林略逛了逛,就趁着天色尚早,往鸡鸣山下走去。
与上山时的疲乏不同,下山时四人步履轻松。
路上苏母没忍住与苏满娘絮叨:“可惜你父亲现在不过是位举人,还是一位守孝的举人,想要往那皇城根儿下探查你小姑的消息,也使不上力。既然签文上显示着她现在应是无恙,那娘就信这一点,再等几年,再等几年娘一定要亲上那皇城门口,把我的婉婉接回家来。”
苏满娘附和:“我也去!到时我也去接小姑!还有,娘您之后一定要为小姑寻个好的,要最好的。如果未来姑父敢欺负小姑,就让爹带着大弟他们三个去狠狠揍他。”
苏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个促狭丫头,他们四个估计就是加起来也赶不上李氏那母老虎一个。而且即便去了,也是文人道理一大通,说实话,娘还真想不出他们四个和人动手时的模样。”
“……我也是想象不出来的。”
闲谈笑语中,四人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抵达了鸡鸣山山脚。
老陈头正蹲在马车旁,一脸认真地给马喂草,见四人下来,忙迎了上来,憨厚的讷讷道:“夫人,可是要离开?”
苏母点头:“稍微快些,咱们争取在天黑前到家。”
“好的,夫人。”
四人上了马车,苏满娘接过六巧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口润润喉,扭头见苏母已经半倚在软垫上阖目养神,也就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掀开车帘,惬意地看着车外风景。
山峦陡峭,幽深秀媚,一片峥嵘萋萋。
远处,一位身着玛瑙红长袍的男子正扶着一位老夫人站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前,不知说着什么,男子唇畔带笑,似在好言好语,他对面的老夫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苏满娘目光微闪:竟然是黎将军,和那位解签时排在她们身前的老夫人?!
莫非那位神色苦闷的老夫人,就是黎将军传闻中的那位寡母?
她心中刚这般悠闲猜测,那边的黎锐卿就似有所感,锐利的目光向她的方向看来。
苏满娘手上一抖,连忙将帘子放下,素手轻拍胸口:好锐利的眼神。
吓、吓个死人。
*
从去大佛寺归来后,苏母的精神就好了许多。
之后的一个月,她除了吩咐厨房,为正在备考的两个儿子补身子,准备应考之物,就是打扮苏满娘。
上次去大佛寺时苏母就发现,几年的守孝生活,让女儿的合身衣物都过于素净浅淡。
所以回家后,苏母便带着苏满娘去布庄订做了一身轻软夏裙,又买了些布料回家,每日闲时就和陈婆子一起,为苏满娘制作衣衫。
当时间滑至五月,春日的气息已经消退,今年的夏日似乎到来得格外早一些。
过于炎热的温度,让苏家的两个小的因为夜间贪凉踢了被子,有些咳嗽受凉。
苏母与苏满娘急忙将两个小的和两位考生隔离开,让苏父带着两人到书房外的石桌阴凉处食用。生怕临到考前,让两人身体出了变故。
就这样将养了五六日,家中两个小的好容易养好咳疾,胃口却又不大好。
这日苏母正带着苏晏娘打络子,突然对苏满娘道:“满娘你稍后去布庄,将娘前一阵在那里给你定制的夏裙取回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苏满娘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当初拜佛回来后,在陈氏布庄定制的夏衫也确实该取了。
她用帕子给苏晏娘擦擦汗,颔首道:“也好,我也许久未出门了。这次还能顺便去书斋去淘换两本书,去药铺给大弟和二弟买些考场上便于携带的解暑丸子和止泻丸子。”
“对,再给两个小家伙捎些开胃山楂糕,省得他们整天吃饭时哼哼唧唧的,看得我头疼。”苏母说完,又不放心地叮嘱:“既是要出去,便将帷帽戴好,千万别晒黑了。还有,让六巧跟紧你,出门在外小心些。”
苏满娘不厌其烦点头,不忘安抚苏母:“娘,是我您还不放心的嘛。”
苏母就点着她的鼻尖:“就是因为是你,我才要好好看看紧,你可是娘的心肝宝,要是受到一丁点儿的损伤,那我可要心疼坏了。”
苏满娘就依着苏母笑,在苏母的再次催促下,略作收拾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她注意到苏母开始吩咐小丫鬟整理庭院。
六巧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姐。”
苏满娘点头低语:“我知道。”
这般情景,怕是又要有媒婆来了,她娘打发她出去,该是怕她多想。
“也不知一会儿回来,娘的心情会怎样。”会不会再次变得糟糕。
离家后,苏满娘先去了书斋,在那里淘换了两本好书。将书册包好,让六巧拿着,两人转路去陈氏布庄取衣服。
陈氏布庄的衣衫定制精致秀美,风格独特,在辛图城中很是有名。
据传陈氏布庄的掌柜,曾经拜师于皇宫针线房的管事,因此她的手艺在城中很受大户人家的追捧。
苏家银钱不算太充裕,彼时苏母也想一狠心请陈掌柜出手制衣,让苏满娘给劝住了,最后她们挑选了一位陈掌柜的小徒弟做制衣裁缝。
来取衣衫时,苏满娘报的希望不是很高,但等到将衣衫真正拿到手,却是满满的惊喜。
为了给一向性格沉稳的女儿身上添上几抹鲜活,苏母当时挑选的布料为清新的小朱红,款式更是时下流行的宽腰广袖流蝶裙。
鲜艳的朱红色长裙打底,外罩一层轻薄月白薄纱,走动间,薄纱上点绣的栩栩如生蝶鸟,更是仿若要振翅飞舞一般,自从去年在京都有人穿出来后,很快便流行到了与京城地理位置较近的辛图。
苏满娘将衣衫往自己雪白的腕子上一搭,又半提到身前比量,眼底滑过一抹惊艳。
她肌肤雪白,之前很少穿这般鲜艳的朱红,现在看来,竟是难得的适合。
即便是像她这般温婉的气质,在披上这衣衫后,也显露出难得的莹润艳色。
六巧激动地围在苏满娘身边团团转,低声道:“小姐,这件广袖流蝶裙真是太适合你了吧,好看!咱以后还是多穿一些这种鲜艳的衣服。”
房内的其他女客也有人凑过来,在旁边端详:“这衣服确实不错,鲜亮,刚好适合小姑娘们穿。”
“只是有些挑皮肤,得白些才穿着才好看。”
“对了,陈小娘子,这衣服是哪位裁缝的手艺?”
女客们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儿,苏满娘也与几位夫人略回应几句。
等看着店员将衣服为她们叠好收进包袱,她转头看着身边还在不停赞美的六巧,轻笑:“不过是突然一穿有些新鲜罢了,等以后穿多了,你就该看腻了。”
“怎么会?!小姐你是对自己的相貌有什么误解?!”
旁边为她整理衣服的陈小娘子也热情笑道:“这位姑娘穿起淡来气质温婉,着起艳来也能完全压得住,正是我们裁缝喜欢的类型。姑娘如果穿得舒服,以后一定要常来。”
苏满娘就抿着唇儿笑:“陈小娘子你可真会说话,若是穿得好,我们以后保管常来。”
陈小娘子就摆手:“哪是会说话,我这说的都是大实话。”
苏满娘与六巧就低头笑。
付完尾款,与陈小娘子道别,两人一起相携前往苏家常去的百草堂药铺走去。
百草堂药铺距离陈氏布庄并不远。
两人顶着大太阳,在大道上稍微走了一段距离就有些受不了。
“今日这天气也太热了吧,小姐,你要不要先将帷帽摘了?”六巧询问。
苏满娘拧眉,摇头道:“从前面转头走小巷吧,小巷子里会更凉快些。”至于摘掉帷帽,这般大太阳,万一晒黑了,回去苏母还不知会不会让她再出门。
六巧眼神一亮,响亮应声,之后又羡慕地感慨:“真羡慕小姐你带着帷帽,也没出多少汗,我这边都快湿透了。”
苏满娘看着额前已经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拧眉:“那咱们就快些,走小巷也算抄近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