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奇摩科挥动肥硕的臂膀,粗长笨重的铁链化作一条灵动的蟒,快速攀咬向范无慑。

范无慑不动如山地站在原地,只听“刷”地一声,汀墨出鞘,剑气横行,昏暗中几点银光闪耀,那条铁蟒就被切断了“脊椎”,在半空中段成数截,咣啷着砸在了地上。

奇摩科狂喊一声,数条铁链齐齐攻向范无慑。

这处刑官吃了不少好仙材,修为不低,但在魔尊面前也只显得无力,一如当初魔尊只剩一缕人魂,在地狱受刑时同样的反抗无力。

汀墨在范无慑手中挽出银森森地剑花,这些铁链再次被斩断,犀利的剑气直逼向奇摩科的身体,奇摩科狼狈抵挡。

解彼安负手立在一旁,他能清晰地看到宗玄剑法的剑路,也就提前看到了奇摩科的下场。

剑气凶狠地咬上了奇摩科粗如柱石的腿,在惨叫声中,那两条腿自最细的踝处被连根切断,他那肉山般的躯体轰地一声砸到了地上。

范无慑足尖轻点,一跃跳上了奇摩科的背。

奇摩科猛地翻身,两手合抱,想把范无慑活活拍扁,范无慑再次跃到了半空,剑花飞舞,只见血肉喷溅间,将那两条臂膀也废了。

奇摩科像一堆烂肉瘫在地上,哭着求道:“尊上,饶了我吧。”

范无慑落到了奇摩科的肚子上,他眼眸低垂,看不清其中的神色,但紧绷的下颌透出一种无声的冷酷。

“尊上,我只是奉命行事,是他们、他们看中你一身仙骨灵肉。”

“我会找到他们的。”范无慑持剑在奇摩科的肚皮上快速画了一个阵。

那个阵解彼安并不陌生,正是曾经在点苍峰镇压宗明赫的天罡正极缚魔阵,此阵能令鬼魂永远困在痛苦折磨中。

但将此阵直接布于鬼魂身上,怕是只有精研《黄帝阴符天机经》的魔尊干得出来,不知会否有更可怕的效用,但见奇摩科猛烈挣扎,绝望哀嚎,答案不言而喻。

魔尊的复仇,便是将当初在地狱受刑时的无间痛苦,还报到施刑者身上。

范无慑收了剑,低着头对解彼安道:“走吧。”

解彼安挡在了范无慑身前:“抬头看我。”

范无慑的肩颈线明显僵硬了一下,他沉吟片刻,缓缓抬起头。那双魅惑的吊梢狐狸眼中,果然蔓延着黑血的脉络。

“我们不是来报仇的。”解彼安沉声道,“你想报仇,待解决了江取怜,谁还能阻你,你现在不能被心魔控制。”

“嗯。”范无慑看也不看在地上挣扎的那摊烂肉,拉着解彼安走出刑室,关上了石门。他贴壁站着,调整着呼吸,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良久,才道:“后面可能碰到许多行刑官,我会尽量克制。”

“你必须克制。”解彼安加重了语气。

范无慑拿起面具,在罩在脸上之前,又看向解彼安,他脸色苍白,双目却是浓黑,“只有你可以阻止我,看你愿不愿意。”

“你休要拿这个胁迫我。”解彼安恼道。

范无慑戴上了面具,却难掩唇角一丝浅笑:“大哥难道还不明白吗,我会不择手段的。”

“你……”

“我们走吧。”

无间地狱竟是由一间间大小不一的刑室组成,难怪他们听不到如其他地狱的惨叫声,每间刑室都像一个密闭的石头罐子,将正在上演的血腥残酷暂时封存。此地的安静只让人更加心慌,他们要如何在这遍布的刑室中找到兰吹寒?

解彼安随手推开一间,一股汹涌的热浪将他逼退了好几步。无间地狱处于火山心脏,灼热难忍,他们用灵力护体才能咬牙坚持,但这间刑室的热气已经化为有形的利器,只要再往前几步,就可能融掉他们一层皮。

“大哥,不要进去。”

范无慑阻止不及,解彼安画了个冰符护体,强撑着走了进去。刑室中是一池沸腾的岩浆,正咕咚咕咚地冒着气泡,一个不成人形的东西浸泡在岩浆中,躯干四肢只剩白骨,浮于熔岩表面的仅有一颗头颅,面皮像融化的蜡烛耷拉到脖颈,“他”大张着嘴,似是在惨叫,可喉管已经被岩浆溶没了,因而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解彼安被范无慑拽了出来,狠狠合上了石门。他大口喘着气,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这里有几百间刑室,每一间都是不同的刑。”范无慑阴沉地说。

解彼安一把揪住了范无慑的衣领,瞪着他,目眦欲裂。

“……大哥。”

“你、你也……”解彼安想到方才见到的那个人魂,被扔在岩浆池里不断腐蚀、烧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无法想象的剧痛和绝望,就是无间地狱的囚徒要经历的?

他并非不知道地狱刑罚的可怖,那是惩戒作恶之人的手段,是每个恶人应受的因果报应,可真正亲眼所见,还是被这样的残酷所震撼,最让他痛苦和恐惧的是,如此清晰地、无可回避地看到了宗子枭曾经在这里受过怎样的折磨。

“当然,我们终日在不同的刑室内受刑,所有的刑,我都尝过。”范无慑轻轻握住了解彼安的手,哪怕是回忆起了最不堪的过往,仿佛现在就能切肤感受到剧烈的痛,可仅仅是因为这个人表现出了一丝对他的关怀,还主动抓住了他的衣服,他就奇迹般地保持了平静。

解彼安怔怔地望着范无慑,望着这张他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用丹青妙笔分毫不差勾勒的脸,小九稚气未脱的笑脸与其重影出现,他无法克制地想象这张脸变成那个熔岩池里人不人鬼不鬼,连一声疼都喊不出来的东西。心脏泛起细细密密地刺痛,这刺痛逐渐扩大、逐渐加深,逐渐像要捣碎他的脏腑。

小九,他的小九,这样疼过……

地狱百年,短短四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

范无慑见解彼安面色惨白如纸,身体也有些虚软,以为他被熔岩产生的热伤到了,忙扶住他的腰:“大哥,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解彼安摇着头,他该如何回答,说他竟在心疼小九吗?他永远不会开这个口。

“你不要再随便打开刑室,寒窑,毒瘴,虿盆,火海,这些都可能伤到你,就算是那些看似普通的刑室,进去之后也不一定会有什么。我们不能一间间去找。”

解彼安又点头,只是面色还是没缓过来。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范无慑轻轻捏着他的下颌,令他抬起脸来,想从那双挣扎痛苦的瞳眸中看到答案。

解彼安推开了他,勉强收拢情绪,哑声道:“我没事。”

“……”

“是否可以抓一个处刑官,逼问兰大哥的下落。”

“我想不是什么处刑官都知道,太冒失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

“那怎么办。”

范无慑沉默片刻,目光变得愈发阴鸷:“有一个处刑官,是江取怜的心腹,他一定知道。”

解彼安迟疑道:“那个处刑官与你……”

“是我最想挫骨扬灰的那一个。”范无慑狠戾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