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寒冽,搁舞台上那就是死亡打光,实为颜值大忌。
不仅如此,迟问一时兴起给路笺绑的这头彩色长辫,也不是常人能消化的。
奈何,眼前这位的品相实属绝异,仿佛此间只单独给他添了滤镜,路笺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如何,够不够误终身啊?”
够的,人生不够,咱还有神生。
这家伙也太会长了,整张脸就跟画出来的一样,泼墨般地野出了边界,却能在构架的每一点都转得恰到好处,完美撑起了半分也不接地气的五官。
这配置,先前神子居然因为跟肃飔过了几招,心情好就让出去了?
鸱吻,你糊涂啊!
“主人~”境灵嚎了一句。
迟问哪有空理会。
她也不是没见过美人儿,可那些尤物跟路笺一比,都只能算是量产水准,就好比大家都是淬火铁打而成,偏生他是圣水浇岩细细磨的,从原料到工艺皆得天独厚。
谁见了这孤品能不带回去藏起来呢,她究竟是怎么舍得打残人家还一把将他扔下界的?
路笺正被地上尖嚎乱扭的境灵吵得心烦,便低头给了它一脚。
“这个回礼好不好?”他抬起眸问,“两境之首呢,制住它很费劲的。”
迟问:你踩着它的脸告诉我这是两境之首?
她看向路笺靛青色的眸子,他是真的没有眼白,这家伙的巩膜是黑的。
眼睑之下是两道横飞的妖纹,电光耀极,称得他更似异界生物了。
迟问偏过头,山门的乱象实在难忍,“礼物很好,但你再辛苦辛苦,停了这场热闹吧。”
没有活物的热闹,原来是这样的。
路笺:“是很辛苦,你待会可得给我……好好睡一觉啊。”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要求?这人都要站不住了他怎么还能惦记着这个?
小仙兽说完便转身出了雷槛,凌空却有一道光影同时掠了进来。
迟问本能地抬起招魂幡一挥,一杆子带下了一个……头?
睚眦的,那发丝依然刚挺。
“你给他喂了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么阴邪的功法?你还记得自己什么身份吗?”他劈头就骂,“倒霉孩子!”
“谁叫你们当着我的面欺负他,打狗也要看主——唉不是......”迟问抬眼望了一下路笺,对方明显是听到了,正用【你猜我想不想弄死你】的眼神回望她。
鬼火色的眸子侵略感十足,迟问深感这双眼睛还是不加特效更为好看一些。
她用招魂幡一挑,将睚眦的头掂了起来。
“扶稳了!”睚眦不满。
迟问干脆把对方的头立在了招魂幡上,“贵干啊,二哥?”
“你还记得我是你哥!”睚眦咆哮。
迟问:“其实我记不得,何况你现在还碎成这副模样,就跟我的记忆一般。啊~一个破碎的我怎么记起一个破碎的你?”
他怒嚎,“不记得我还知道薅我的雷去鞭尸,很孝啊!”
“说实话我还想要一点。”迟问真诚乞讨,“你有没有规模小一些的,那种散装的雷。”
“你要干什么?”
“我想给手机充电。”
睚眦再次咆哮,“你脑子里就没点上档次的事吗?”
“噢,盯着人家发誓的小情侣劈雷就高级了?”这些神子本就没有多爱惜羽毛嘛,“拿别人的寿数和亲缘做杀阵就高级了?自己下不了界,藏在凡胎身上玩脱了就剩个头,半分尊严也没有,高级吗?”
睚眦根本就不在乎,“噢?你还为这凡人抱不平啊,这人我也是没想到,明明资质看着不错的,用起来也就那样,还不如不借。”
迟问的心态噌一下就炸了,“这人自己也没想到努力生活了这么久,到头来会只剩头!”
睚眦:“嗯?”
“借?借是要还的,请您把命还给他,神子殿下。”迟问咬牙。
睚眦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误会了迟问的意思,“知道了,拿你一点神使用用罢了,真计较,回头弄些还你就是。”
“是啊,神使,这些倒霉蛋知道当神使其实就是替神去死的话,不知还会不会想着入神殿呢。”
修仙飞升,图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才不是一人献身全家殉葬。
睚眦直接听困了,“啧,其实就你这个神殿啊,鱼龙混杂的,也谈不上对你有多深的信仰,殿里不是还剩些嘛,别太在乎。”
迟问作揖,“二哥说得在理,天境神子亦是良莠不齐,但左右还剩几个好着呢,你也别太在乎我是不是又阴邪又不孝。”
“我不在乎你谁在乎你?路笺吗?”这话倒是莫名触动了睚眦。
“路笺到底什么来头?”迟问直接反问。
“是地狱修罗,是狭间孤鬼,是踏入人世都不该的存在,你居然还把他带到天境!”对方张口就是一段玄幻文案。
“哟,那我挺有本事的。”迟问瞥一眼那方致力于结束热闹的清场机器,这是路笺状态最差的一天,他却依然有着神魔级别的杀意,当真配得上一段花式鼓吹。
毕竟是眼里有星,手里有二向箔的男人。
“你!”睚眦的鼻孔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唱美声,“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哪能啊,想,日思夜想。”迟问诚意十足,“我昨儿才来就努力上了呢,你放心吧。”
她说完又话锋一转,“可你也要看看我的处境:才来两日,他昨儿要吃我今儿又要睡我了,我哪里有反抗的能力嘛,靠二哥你吗?”
“你跟大姐今日费这周章又不是为我,你们也不过是想趁他病要他命结果自己嗝了屁而已,同是天涯沦落神,你就把这耷拉眼皮闭起来,请吧。”
这话才说完,浓烟就缭绕着缠上了白色的魂幡,黑雾攀至顶端后迅速裹着人头爆燃而起,瞬间就将睚眦的脑袋毁了个灰飞烟灭。
一个光点在黑炎中挣出来,闪了两下便毫无预警地炸开,迟问只来得及收回招魂幡,并没能避开余波把她掀飞出去。
整个山门的电、光、火、石都停了下来,抚琴的声音也没有了,热闹自是半分不剩,只有路笺站着,朝她走来。
刚才的他属于电量十的状态,让迟问用快充整到了五十,又一口气撒欢儿使了出去,眼下离关机应该不远了。
很有找死天赋。
“多少注意些……”迟问这次没摔好,跌得有点痛。
路笺以为她在怪自己把她撞飞,还颇委屈,“注意了,我一个个打的,控制着呢。”
噢,所以他不是喜欢一个一个打,而是为了照顾迟问才AOE转普攻的。
“谢谢啊。”她深感欣慰,却无法苟同,“确实是一个一个打的,但好像没有在控制啊。”
路笺皱眉,“嗯,知道你害怕,看见了怕,看不见也怕。”
他是真的有在照顾迟问身为人类的脆弱神经,奈何她太娇贵了。
给她罩起来,她探头探脑,杀阵起了尸体多了,为她关灯,又突然记起来她怕黑,路笺实在是很为难啊。
还不如吃掉,他再次觉得迟问一开始的提议甚好。
迟问却没能懂他的逻辑,只是叹气。
路笺是妖,妖不讲究平等或人道,杀便杀了,让他顾及对手尊严,别把人家弄得这么七零八落是件很可笑的事,何况这里全是不死不休的断音。
再说了,路笺说不定压根就没在故意虐杀对手,他就是招太大,敌太弱,一碰就碎罢了。
两个人在不同频道为不同的事情进行了不同的反省,然后同时得出了一样的结论:算了。
迟问仰起脑袋:看看帅脸调理一下。
路笺的站姿依然挺拔,只是好久都没再挪动一步,约莫是站不大稳。
眸光黯下去后,这家伙的巩膜倒不是玄色的了,是正常的眼白,瞳孔没了映衬,也看不出多少靛色,至于爪子,亦早就收了起来。
整个妖透出一种极具欺骗性的【你可以】之氛围。
迟问觉得自己可以,“你介意公主抱吗?”
“公主抱?”
“就是打横抱起来。”迟问比划了一下,只要路笺不超过两百斤,她就抱得动。
身为地府金牌阴差,她体能十分了得。
“现在吗?”路笺学她的手势凭空捧了一下。
“现在呗。”迟问又不累。
“行吧。”路笺打了个呵欠,往下弯了弯腰。
迟问的手搭过他的背,马步还没扎下去,就被一把捞了起来,抱在了路笺怀里。
反了。
“我是说——不对——啊!”她本想解释,却看到自己双臂又染出黑色的咒纹来。
“哪里不对?弧度?”路笺举着迟问叠了叠,但确实是乏了,没什么力气折腾,“几步路而已,先回去睡觉好不好?”
“……好。”迟问蹬了蹬腿,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趴过路笺的肩膀把自己挂好。
一直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境灵突然抬起了脸,跟在他俩身后爬了过来。
它脸上盖着的面具被黑火灼损得厉害,眼睛位置更是惨烈,已经融成了两团虬结的不明物体,正往外扑扑流脓,恶心得很。
“主人~路笺现在已是末势,一击即毙,你快用那杆子架他呀~”
“境境啊,说好了别死我面前的,我不忍心。”迟问直接别过脸,又想起来问,“你都这样了为什么系统还能用?”
因为系统是系统,境灵是境灵啊。
路笺走得不快,但境灵爬得更慢,它偏不解释,只催,“主人~成败一举啊~”
迟问便不再看它,转回来问路笺,“我可以把境灵栓回去看门吗?”
“可以。”
“或者你可以把它弄死吗?”
“不行。”路笺走的是小路,没有经过三辰大殿,“物化灵不会死。”
“碎碎的也不行?”
境灵听得一僵,瞬间放弃了追行。
“物化灵托物而生的,跟断音不一样。那东西叫境灵,自然双境不灭,它便不休。”
若非如此,境灵早就嘎了,路笺哪能留它到现在。
要不是因着此物,他见迟问也不必掩面,但左右今天终于把它限死在那滩烂泥里了,往后它谁的身也上不了,只要别再翻出什么浪,路笺约莫明天就能把它给忘了。
他现在唯一惦记的事情,只有睡觉。
路笺径直走入寝殿,进了卧房便往大铺上一躺,闭眼道,“睡吧。”
被随手搁在桌子上的迟问:?
路笺眼睛都懒得睁开看看,只懒懒地哼,“过来……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