泸沽湖响亮的名气,落水村的客栈并不少,但从外面看,除了客栈名字不一样其他地方并无多大区别。
客栈里点着黄澄澄的光,木架上放满了重彩的工艺品和木雕,其中一枚手臂大小的象牙比较独特,颜色油润洁白,上面镂雕着飞禽走兽。
程朔见鹿雨站着不动,走了两步站到她身后,见她神情专注盯着象牙,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粗矿的工艺品。
他没再管她,翻出身份证去前台。
客栈前台趴着位姑娘,穿着艳丽的民族服饰,留着好几条细细的长辫,上面还插满小花,手上拿着本劣质书皮的盗版小说正看的尽兴。
程朔敲了下桌子,把身份证压给她:“开两间房。”
小姑娘从发黄的书皮中抬头,看到面前多出来的两人,不由屏住了呼吸。
鹿雨身上披着他那件黑色的外套,黑色的长发披在肩头,上面是饱满的额头,精精致致的皮肤又腻又白,唇色桃红,整个人在发光。
高大帅气,旷野威猛的男人和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竟然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客栈里。
没道理没道理,小姑娘舔了舔嘴唇,惊讶的连头上的小花都簇簇掉下来。
她快速把小说藏起来,又手忙脚乱的捡小花,红着脸问他:“出来旅游你们咋不开一间嘞。”
她心里暗戳戳的早已把两人当情侣。
鹿雨过来时刚好听到她的话,跟着她极淡地笑了笑,反问:“怎么,我俩不能开两间?”
小姑娘快速摆动手,解释:“打扫房间的阿奶请假了,我一个人多扫一间吃不消。”
鹿雨似乎明白了,这小妞把她和程朔当一对了。
程朔听了当即侧头看过来,鹿雨能看到他那双黑色眼睛里的警觉,是一点误会也不想沾。
鹿雨转过头,声音不似刚才的平淡,下意识带了点儿调侃,说:“我们不是恋人,怎么能睡一间房呢。”
她张着嘴,整张脸爆红:“啊!是这样阿!”
她边说着,瞅瞅鹿雨又瞧了瞧程朔,脑海里胡思乱想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鹿雨眨眨眼睛又说:“你不会真相信了吧,我和他就是喜欢开两间换着玩,比较刺激。”
摩梭山里的姑娘哪见过人这么直白的说话,就连她看的印刷小说,都只是摸摸屁股,亲亲嘴儿。
她把仙女儿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想得快打结,还是没想明白她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鹿雨看她憋红的脸,轻轻笑起来。
程朔听得满头黑线,简直服了她了,他重新敲了下桌子,言简意赅:“要好点的房,两间!”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又重又清晰。
小姑娘被他的声音吓得慌乱乱地点头,马上拿着身份证登记信息,又从抽屉里拿了两串钥匙给他。
鹿雨看着他用气势恐吓别人的样子,不禁笑了。
他瞥她一眼:“笑什么?”
鹿雨淡淡道:“关你屁事。”
居高临下,程朔舔了下后牙,看着她发质松软的头顶,恼得将钥匙扔在上面,拿了自己那串走了。
鹿雨把钥匙拿下,头发弄乱了也不生气,转头似笑非笑的对摩梭姑娘诓:“炮友脾气大点没事,活好就成。”
……
在摩梭姑娘眼睛瞪的像铜铃目送下,步调悠哉的离开。
——
第二天清晨,阳光从镂空的窗阁中照进来,楼下脚步声迭起,传来本地人洪亮的对话和小贩的叫卖声。
鹿雨觉浅,打开窗户,看着烟波浩渺的泸沽湖伸个懒腰,下楼去。
摩梭姑娘今日换了一身红色的装扮,拿着鸡毛掸子忙地满头乱转。
“嗨,你起来了?”她看到鹿雨,眼睛一亮,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鹿雨一边说一边坐到木椅上。
摩梭姑娘拿着鸡毛掸子走过来,又道:“昨天和你一起来的俊哥哥半小时前出去了,他也没跟我说话,不过我们这儿早上风景美,我猜他是跑步去了。”
“哦,他是力气没处耍,锻炼吧。”鹿雨简单说了两句,揉了揉眼睛问:“这儿有吃的没?”
摩梭姑娘比划:“有奶馍和甜酒。”
鹿雨点点头:“给我拿点,还有你昨个儿看的小说能借我看吗?”
那是爱情读本,内容缠绵又羞人。
摩梭姑娘手放在身前扭了两下:“嘿,怪不好意思嘚。”
话是这么说,还是大方的拿给她。
客栈里放着民谣,阳光洒进来,铺着民族风垫子的木椅上坐了人。
门外,本地人和游客人来人往,声响嘈杂,屋内,偷得浮生半日闲。
程朔从外面进来,差点没看见她,他上前一步,见她拿着本眼熟的书,手臂轻轻搭在椅背上,好巧不巧的翻过一页。
那发黄的纸张上,几个劣质印刷的字格外显眼,程朔又是好巧不巧看到他的吻几乎发了狠这几个字。
他挑了挑眉,啧了一声:“看什么书?”
鹿雨合上小说放在腿边,捋了一下头发,淡淡说:“女性读物。”
程朔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些好笑。
他抬抬下巴,随意说:“女性读物挺开放。”
鹿雨在有些方面极要面子,虽然这种盗版的小说内容是有点低俗,但她是不会承认的。
鹿雨歪着头,扯开话题:“你干嘛去了?”
程朔头指向外面:“健身。”
“哦。”鹿雨高深莫测应了声,眼神堂而皇之的往他下面轻瞥了一下,缓缓道:“大早上火气挺大。”
程朔浑身是汗,听了之后猛地皱眉,扭头用力看了她几秒,震惊她直白的言语。
鹿雨装作若无其事,眼睛看过去:“不去洗澡吗?”
程朔揣摩着她这话有点儿古怪就没说话,又见她老老实实不欲多说的模样,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他摇了摇头,转身往楼上走。
程朔的肃在于他的忍,沉静不张扬,把什么东西都放在内心深处,看不到、读取不了。
人都是这样,表面强势内心柔软,表面放肆内心克制,像他这种表面平静,万般内敛的人,更让她想窥视他真正的内心。
她的目光不自觉追向他的背影,在后面拖腔拉调:“悠着点,冷水伤身。”
程朔后背僵直,咬了咬牙齿,这女人!
出了客栈,隔着他们不远处,有游客和水果贩子在讨价还价,还有几个粗矿的汉子在搬东西,光着膀子,特别彪悍。
两人既不像游客,又不像本地人,总是会被多盯上两眼。
程朔站在外侧,微皱着眉:“去哪找照片上的人,有想法没?”
鹿雨看了他一眼,说:“人不是靠找的,有缘自然会相见。”
程朔跟不上她的天马行空,以为她一心只想找到照片里人的,旅游只是顺带。
他顿了一会,鹿雨身旁已经有人走上来,是个青年小伙,穿着很潮,还戴着墨镜。
往云南来的年轻人居多,很多都是背包客,里面不乏有目的不纯,借机想艳遇的变态。
这样的人碰上一个像鹿雨一样高高冷冷,鲜眉亮眼的女性,自然是不肯错过。
青年特意靠近表现的人畜无害和她打招呼:“美女,哪人啊?”
“你怎么一个人独行,下一站准备去哪?”
见她不理又贴上去:“天有点热,我请你喝东西,你想喝什么,奶茶还是果汁?”
鹿雨以为程朔在她旁边,没分出心留意边上的动静,直到耳边响起苍蝇一样聒噪的声音,让她心烦意乱。
上哪跑来这么丑的烂细倭瓜,看了都扎眼。
她黑色的眼瞳微眯着,抿紧唇喊了声“滚!”
这话把青年刺激得冷了脸,气急败坏刚要去扯她的肩膀被人拎住了领子,正准备破口大骂,只见程朔一脚又快又狠地踢在他小腿处,将他手反扣曲膝抵住,当即将人摁趴在地上。
骚扰男呲牙咧嘴还想破口挣扎,程朔膝盖一顶,把他的头按在地上,就剩趴在地上嗷嗷乱叫的份。
手臂有力,腰腹有劲,动作矫健,鹿雨被程朔这一整套流畅的动作爽到了。
忽而有点明白,白金瀚里的富婆为什么爱找有力量的鸭子。
能干!
——
湛蓝的天空下,泸沽湖的水太清,小船仿佛是停在水面。
狭长的猪槽船上,鹿雨坐在船头看着划船老汉的浆,对他说:“刚才我以为你要把他扔湖里去。”
程朔用老汉的草帽扇着风,低声道:“他身上那股味,扔下去也是污染水。”
“这话没错,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程朔听着她顺口溜白的口号,跟村里宣传大队的大喇叭似的,有口无心。
“你下次迂回些,那样容易激怒人。”
鹿雨道:“我那算好得了。”
程朔:“你骂人了。”
鹿雨理直气壮:“滚字不算。”
程朔想了想,换了种说法:“穷凶极恶的人你激怒了他,他誓达目地不罢休。”
鹿雨转头:“那人又矮又细长得跟条酸黄瓜,没几分本事。”
这比喻,程朔一下子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我学过面相,多少能看出点人性。”鹿雨说这话时看了他一眼,表情神秘,唇角向上:“看你也看出了点东西。”
程朔不咸不淡地“嗯”一声,随意她说:“看出我什么。”
她靠近,在他耳边极低地说了声:“闷骚。”
说完,鹿雨移开视线,酿跄着身体找划船的老汉:“老伯,您认识库迪迦吗?”
云南白天的温度有一丝的燥热,刚好迎来一阵风,风吹动他的黑发。
他一动不动,而后又转头看她。
还说不找,什么有缘自然会相见,全是忽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