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孙源半夜发现有黑影在门口徘徊,周江峰也感觉哪里不对劲,好像暗中总有双眼睛在监视他们。
在殿试开始之前,何无除了吃饭之外,不交际,也不出门。
有人监视孙源,自然也会有人要监视她。
可惜何无的房间内,用的是她现在能制作的最高级别的封锁符。
金蚕丝和纯银砂制作的符篆,几乎能隔绝金丹期以下的一切探查。
虽然何无确实引起了一些势力的注意,但是也不至于大张旗鼓,派金丹期的高手来试探何无。
金丹期已经是很强大的存在了,一些宗门的大长老或者宗主,也不过是金丹期而已。
且金丹期不是那么容易为凡俗的势力所驱使,修为到了那样的层次,有时候是弯不下腰的。
对于周江峰和孙源将要遇到的麻烦,何无已经提醒过了。
全国各地参加殿试的学子,都在跃跃欲试。
一些人已经开始忙不迭地结交起好友来了。
那些武比中实力强劲的选手,是非常抢手的,在客栈的大厅吃饭时,总会有主动来结交的人,这里面的一些人很可能会成为今后的将领和统帅。
当然,一个国家不仅仅需要武将,也需要文官、指挥官。
陆国的结构,和天下各国一样奇怪。
这个世界上的国家,并不是仅仅只与人民打交道,还需要有修炼之人为国家所用,同时也还要肩负起抵御异族的责任。
每年的秋日大比,就是从各地选拔出优秀的苗子,送往禁地边缘,承担起抵御异族的责任。
国家与国家之间会互相攀比年轻血液与战功,最后各国都会凭借抵御异族功劳的大小,向顶尖的三大宗门换取奖赏。
像何无这样的参赛选手,到了京都之后,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但是最受关注的绝不可能是她。
因此何无的名字也渐渐在考生中被淡忘了。
孙源和周江峰接连两次遭受了不明黑衣人的袭击。
第一次都负了伤,第二次眼疾手快主动出手,使用了何无给他们的五行刺符,倒是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没有看到那黑衣人的长相,但是那次之后,被监视的感觉便消失了。
在感受到暴力的立竿见影的效果之后,两人想起的都是何无告诉他们的话。
两人没有因为监视的消失而放松,反而更加神经紧绷地修炼起来。
在身上聚灵符的作用下,两人的进步神速。
*
殿试的那天,整个京都如同一锅被煮开的废水。
所有人都朝着祭坛广场涌去。
何无坐在露天的座位上,抬头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一道明黄的身影。
那是陆国的皇帝。
皇帝继位不到三年,年轻、高大、器宇轩昂。
他站到祭坛正中下方,所有考生和前来围观的百姓都齐齐跪伏在地上:“圣上万岁万万岁!”
何无也随着所有人一起跪拜,抵着冰凉的地面,何无并无他想,很快她便听到了“平身”二字。
何无重新起来坐在了座位上。
何无盯着那祭坛,想到了一些往事。
和之前的每一轮比试不一样,殿试的文斗和武斗并非同时进行,而是先文斗,再武斗。
文斗举办一天的时间,武斗同样也举办一天时间。
这次的比试,不论是文斗还是武斗,都是可以有观众的,百姓也好,官员也好,在规定的范围之外,都可以全方位观看这场比试。
场面一度很喧闹,对于考生来说压力倍增,对于百姓来说,这则是一年一度难得的盛宴。
甚至有些达官权贵已经做好榜下捉婿的打算了。
不过这榜,自然是武斗榜。
可是文斗也很受一些小官员的青睐。
文斗的学子大部分斯文有礼,长相白净,虽然说修炼资质不高,但是学识丰富。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样的条件也已然顶天了。
何无的位置最中央的部分。
很不起眼,也很不容易被窥探。
随着三声钟鸣,殿试场上彻底地安静下来。
比试开始。
祭坛
一炷香燃完便是一个时辰过去。
皇帝坐在了高台的桌子上,巡视全场。
皇帝边上站着一名佩剑的将军,长相俊美无涛,锐利的眼神巡视四周,仿佛若是看到一点威胁,他腰间的佩剑便会直出鞘。此人名为谢邪,如今是禁地边关威震四方的大将军。
皇帝边上还穿着一名穿白衣的男子,再往边上则是一名穿着官服的女子。
穿白衣的男子名为寻涟,是当今陆国的国师,而身着官服和国师平起平坐的女子名为李谢月,是当今陆国朝廷最位高权重的女官,才能出众,学识渊博,是很多男子都倾慕佩服的对象。
试卷发下来之后,何无没有感到紧张。
她的作答速度丝毫不比之前的府比和州比速度慢。
一炷香不过燃了三分之一,何无便举手向监考的官员提出要换第二张书法试卷作答。
监考的官员给何无换了新的试卷。
何无微微眯起了眼睛。
这书法题目是:以天下苍生为题材,创作一副书法作品。
何无抬眼看了看外围的百姓,又看了看明朗的青天,监考官将她的试卷朝着祭坛那边送,何无的目光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
很快,她的笔锋便蘸取了墨汁,然后从容地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监考官将试卷才送到皇帝的手边,才重新回到监考的位置上,何无便再次举起了手:“可以交卷么?”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身穿黑衣的少年将自己的第二张考卷礼貌地递给了监考官。
然后以一种如水般的低调,悄然绕到考场后方,退离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文斗场。
很多人对何无非常好奇,但是文斗有规定,不能喧哗。
有些人试图伸手拦住何无,与她搭话,但只是被何无微微一笑,便用手挡开了。
皇帝、国师、女官,都看着何无离开的方向。
何无的答卷非常完美。
完美得让人心中产生一点微妙的恐惧。
很快,皇帝抬了抬手,何无的书法作品也被递了过来。
墨迹很新,但不掩这字的张狂不羁。
“苍生”的题目是皇帝出的,对于所谓的百姓,他心中一直有一点不解。
谢邪垂下眸子,朝那案板上的字迹给予一瞥。
“载舟”二字,便如同最具有渗透力的银针,扎进了他的眼帘。
漆黑的字,张扬的字。
何无这次的字,和她前世的字有四分相似,为了不惹麻烦,何无并没有往里面注入自己的念力。
可尽管如此,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张狂得让几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可这字并不完全张狂。
字的结构很和谐,整体看去,几乎找不出错处。
就像“载舟”二字,一叶扁舟于江海当中航行,底下是滔天巨浪,可是这扁舟不沉。
*
何无在当天晚上,便接到了入宫的圣旨。
客栈里的所有人跪伏在地为圣旨开道,看向何无的目光羡慕至极。
*
皇宫里金碧辉煌,灯火通明,又带着浓重的肃穆感。
皇帝这次不再是很远的一个影子,他端坐在盘龙书桌后面,离何无不过五步。
陆乾让跪着的何无起身,何无便坦荡地站了起来。
陆乾看了何无的答卷,看到了何无的载舟二字,也顺便了解了何无过往的所有信息。
“何无,是吧。”
少年立在不远处,垂下眸子:“是。”
“你可知道你这次答卷又是满分?”
少年看了陆乾一眼,然后再次垂下眼眸。
“我知道。”
不是在讨好,也不是在自满,更不是在自谦,就是一个陈述句而已。
皇帝对何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问何无:“你的军法、民生、地理,所有的作答,都是满分。”
“我给朝廷最挑剔的老臣看,他们也不能再你的作答了找出一点错误。”
“还有你的书法。”
“载舟,你为何写这两个字。”
少年语气温吞:“水能载舟。”
“为什么不说后一句?”
“后一句是:亦能覆舟。”
“为何不写。”
何无那双漆黑的眸子倏然看向年轻的圣上,她唇角微微上扬,语气说不清道不明:“这二字就够了,圣上以为呢?”
“一个足够清醒的臣子,不应当去造船,而应当治水。”
“圣上说,对么?”
两人隔空对望,年轻的皇帝此刻感到了一种奇怪的压迫力,还有一种让他想要弯腰的涌动着的暗流,对面的少年明明什么也没做,身上的修为都没有散发出来。
为何会如此呢?
对视良久,何无主动垂下了眸子。
安静的书房内,少年看起来温驯且顺从,年轻的皇帝却想到了刚刚的诡异感觉。
他明白那不是错觉,但他也不确定了。
在一系列奇怪的感觉的影响下,皇帝轻易给何无作了安排。
“这次秋比之后,你跟着谢邪一同会禁区。”
“以随行副官的身份。”
*
武比之后,再次有人敲响了何无的房门。
这次来找他的不是宫里的人,而是大将军谢邪的部下。
何无见到谢邪的时候,谢邪正在院子里舞剑。
何无没有兴趣,垂下眸子,静下心来,便继续描摹脑海中的逆转符。
谢邪回头的时候,何无也精准的回神抬眼。
“会剑么?”谢邪问。
何无朝不远处的人露出了一个温驯的笑容。
“不会。”
【可你明明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