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久安,“臣……只是在此歇息。”
姜玺:“这么歇???”
唐久安心说这么歇着能挣钱您不知道吧?
当然这种事情绝不能让上司知道,于仕途绝对大大有碍。
唐久安也是不知道自己这么披头散发鼻青脸肿,怎么还会被认出来,只得道,“臣……方才在巷子里不慎摔了一跤,疼痛难忍,所以在此地歇息。”
姜玺嘴角抽了一下:“那你还挺能摔。”
唐久安:“殿下过奖。”
姜玺眼皮都开始跳了:“上车。”
唐久安眨了眨眼:“上车干嘛?”
“送你回家。”
唐久安连声道:“不必不必,殿下请便,臣歇歇就走。”
姜玺一声令下,赵贺和关若飞一左一右把唐久安架起来送上马车。
“殿下,臣真不能回去,家母非担心死不可。”
那么她就会被唠叨死。
姜玺沉默了。
——唐久安因为不想母亲担心,所以受了伤还只能流落街头。
唐久安惨,他是喜闻乐见。
但唐久安这样惨,却让他有点……不忍。
毕竟是为国戍边之士,于民有功之臣。
“去你家别院。”姜玺有点烦躁地向关若飞道。
关家的金泉别院就在西市不远,乃是皇帝特别允准,从西山引来温泉,足不出京城,便可泡汤。
唐久安既来之则安之,托关若飞派人回桂枝巷说一声,便跟着侍女去房间。
结果没想到不一时便有大夫上门。
唐久安连忙婉拒。
大夫回到姜玺那边回话。
关若飞道:“你看她都不用大夫,可真没什么事。”
姜玺皱眉,伤得连路都走不动了,被人当成乞丐也不知反抗,怎么可能没事?
想来是伤势不便。
于是道:“去换个女大夫。”
唐久安一见女大夫,就知道姜玺是铁了心要给她治伤了。
治伤还是验伤,尚说不准。
与其纠结,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女大夫的治疗进行得相当顺利,过来回话:“小姐应无大碍,都些是皮外伤。”
除了活血化瘀的膏药之外,还留下一些祛红肿的养颜药膏,说是脸上的瘀青可以好得快些,脂粉也容易盖住。
关若飞拿着药,想象了一下唐久安涂脂抹粉的样子,打了个抖。
姜玺感觉关若飞可能请了个庸医。
于是唐久安迎来了第三个大夫。
唐久安直接过来找到姜玺,道:“臣天赋异禀,伤势愈合得比常人快上许多,确实无事。”
姜玺:“真无事?”
唐久安:“真无事。”
又加了一句:“实不相瞒,臣遇上的那几人身手一般,也只能给臣留下一点皮外伤罢了。”
姜玺鼻子气得有点歪:“不是说摔的吗?”
“殿下不会真信吧?臣没那么能摔。再说殿下都要给臣验伤了,臣还能不说实话吗?”唐久安,“若真要伤到臣,来的人怕是要再厉害一些才行。”
她自以为这番话说得颇有技巧,可以引导姜玺再接再厉。
毕竟越厉害的人身价越高。
她对半分赚得越多。
结果姜玺冷冷看着她:“你知道了?”
唐久安很有师长之风,为他解惑:“殿下,臣向来人缘极好,在京中从未树敌,唯有殿下瞧臣诸般不顺眼,那么想找臣麻烦的除了殿下还有谁呢?”
姜玺盯着她,脸色开始发青:“你假装受伤,故意等在我回宫的必经之路,假模假样跟我来别院……”
而他在干了什么?
明明花了大价钱却提前放信号终止。
明明她表示了拒绝还非要拉她上车,硬把她带到别院。
还给她请大夫。
还请俩!
“那倒是没有。臣真的只打算在路边歇会儿,若不是殿下非要带臣过来,臣绝不会麻烦殿下。”
姜玺气得长笑:“所以这还是我的不是了!”
唐久安客观地道:“倒也不全是。”
毕竟是她隐瞒了赚钱的实情,情形演变至此,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姜玺胸口急剧起伏:“唐久安,在你眼里,我定是蠢得无可救药是吧?”
“不全然是。”唐久安真诚地道,“就冲殿下提前发信号,又带臣来治伤,还一连请了两个大夫,可见殿下心地还是——”
“颇为善良”四个字还在喉咙口,但她没机会说了。
姜玺拔出架上的宝剑就向她挥了过来。
别院乃是皇帝赐给关山的,架上的搁的这把剑是关山年轻时所佩,宝光闪闪,锋利无匹。
唐久安仰天向后倒下,手撑地面,腰折成了拱桥,才避开这一剑。
关若飞已经扑上来拦住姜玺,一面向唐久安道:“唐将军快走!”
唐久安就是有这种本事,能精准踩中别人抓狂的点。
但她这回踩得不但精准,而且密集,姜玺已然是被踩疯了。
唐久安却是眼睛微微一亮:“殿下这一剑不错。武道相通,剑与箭皆是讲究如臂使指,指哪儿打哪儿,来,再来一剑。”
她抽出双剑,迎向姜玺手中剑。
关若飞夹在中间,抱头鼠蹿。
唐久安向来奉行技多不压身,武器多能救命,是以长刀、弓箭、剑与匕首皆有涉及。她的剑法不算顶高明的,佩剑更是不能和关山的宝剑相比,几个回合下来,剑刃被砍了好几道缺口。
“真是宝剑。”唐久安赞叹。
姜玺挟着狂怒,大开大阖,一味猛砍,最后一下劈向唐久安脖颈,唐久安侧身以剑锋抵住宝剑。
“喀啦”一声响,唐久安的佩剑断成两截,宝剑剑锋落在肩上,拉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出衣料,腥红刺目。
姜玺的瞳仁猛地一缩,收手。
唐久安趁此机会,另一把剑逆锋而上,抵住姜玺颈边。
姜玺手里的宝剑扛住了唐久安的剑锋,但一个失神已经落了下风,被唐久安逼得连连后退,绊着一只绣墩,整个人仰天便倒。
唐久安欺身而上,坐在姜玺身上,手里的剑依然抵着姜玺的脖子:“殿下,你这剑法是跟大都护学的吧?”
她的发丝散乱,衣衫残破,鼻青脸肿,兼之剑锋还抵在颈边,无论从哪一点看,都绝不可能让人生出绮念。
可就在这一瞬间,姜玺对自己的身体失控。
身体的记忆远比大脑的牢固,那一晚的感觉仿佛已经刻入了骸骨。
灼热的身体在燃烧,压制的重量如影随行,柔软劲韧的腰肢带来从未有过的眩迷快乐……
姜玺的手下意识朝上,握住唐久安的腰。
纤细,劲瘦,柔软而不失爆发力,线条如柳一般,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唐久安:“……”
她正要跟姜玺探讨一下关山的剑法,低头就见姜玺面若桃花,眼睛水汪汪地,像是突然沉进了某种迷梦里,握着她的腰似是试了试手感,然后另一手也握上来了。
左右圈住,刚好一握。
姜玺不知从哪里来的爆发力,把唐久安掀翻在地,紧跟着上下易主,他骑在唐久安身上,手依然箍着唐久安的腰。
脸上混合着震惊与狂喜:“唐久安,还说不是你!”
唐久安:“????”
她转头望向关若飞。
关若飞呆若木鸡。
打架就打架,怎么打出这个样式来?
但眼瞅着姜玺占了上风,关若飞拿起脚来就走:“咳,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玺极度不满地把唐久安的脸掰回来:“唐久安,你还不肯承认吗?”
唐久安一头雾水:“承认什么?”
“庆丰五年的三月十七,北里牡丹楼——”
唐久安眨了眨眼,怎么又是这茬?
“殿下,臣说过了,不是臣。”
“就是你!”姜玺死死盯着她,“我绝不会认错!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唐久安,“殿下是不是喝酒了?”
离得这样近,她闻见淡淡的酒气,似乎可以解释这场闹剧。
之前在小楼之上,为了庆祝揍人成功,姜玺确实和关若飞小饮过两杯。
但无论醉不醉,他绝不会忘了这手感。
他看着唐久安认真且茫然的脸,愈想愈悲愤,连连冷笑:“好啊唐久安,原来你是这种人,敢做不敢当是吧?从来没有去过牡丹楼?亏你说得出口!”
唐久安不想跟一个醉鬼掰扯,试了试想掀翻姜玺,反被姜玺扣住了双手,压在头顶,力道之大,她一时竟难以反抗。
姜玺俯身看着她,眼眶泛红,眼底的神情唐久安看不懂,像是爱极了,又像是恨极了,咬牙切齿:“你这个没良心的……”
“少都护!”唐久安扯着嗓子喊。
寂然无声,关若飞不知跑多远了。
唐久安:“来人呐救命啊!”
依然无人应答。
“来人呐非礼啊!”
这完全是信口开河随便胡扯了。
但这时候来人了。
来的还不少。
以唐久安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视角,先是瞧见了一幅幅春水般柔软的绸缎裙裾,有绛色的,梅子红的,浅碧色。
皆是满地绣花,富丽堂皇,令人眼花缭绕。
视角再往上,看见大片仆从侍女,簇拥着三个人。
老年的是关老夫人,中年的是关月关贵妃,最年轻的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生得甜净俏丽。
她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一手扶着关老夫人,一手指着室内两人,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大声道:
“天呐,祖母,姑姑,快看,太子哥哥在强/暴一个乞丐!”
“强/暴什么强/暴,这是姑娘家家能说的话吗?”
跟在一旁的关若飞训斥她,然后向老夫人和关月道,“那是唐将军,殿下正在……正在和唐将军,呃……”
“唐将军?”关老夫人打断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就是那个女教习?”
不知道为什么,唐久安觉得老夫人把“女”字咬得格外重些。
唐久安低声向姜玺道:“殿下,还不放开?”
姜玺死死盯着她,他找了她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朝思暮想,梦魂颠倒。
“你不许走。”
唐久安坦然:“臣走什么呀,臣这副模样反正回不了家,出去住客栈还得花钱,臣很愿意——”
她才说到这里,就听外面关若飞答了个“是”字,然后她听到老夫人道:“是女的就好。”
随即,老夫人一个箭步上前,“哐当”一下从外面关上门,“咔嗒”一声上锁。
动作干脆利落,把将门老祖宗的风范彰显得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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