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拿着匣子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雅间门被人推开。
穿着胡服,扎着袖口的安乐公主走了进来,她一张小脸全部被怒火覆盖,说出来的话也相当刺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们知不知羞?”
林知惜蹙了蹙眉,安乐公主以为她心虚了,鞭子当即挥了过来,“你骗我!你还说成全我们。你就是这么成全的?当面撇清关系让我相信你,背地里却藕断丝连。”
那鞭子挥过来的时候,林知惜也没躲,手迎了过来,紧紧攥住鞭子,将对方拉进屋,劈头盖脸一通骂,“姑姑,我成全你们是看在你是我姑姑的份上。你不要得寸进尺。更何况我和他约在这里是谈退亲。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藕断丝连?难道你脑子里只有男盗女昌,没学过半点礼仪廉耻吗?”
安乐公主见她胆敢夺她鞭子,心头蹿起一股怒火,差点将她理智全部焚毁,可是当她听到后面几句话,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她视线落到案几上,上面摆了一张退亲文书和簪子。
也就是说这两人果真是退婚的,她恼怒至极,却还死鸭子嘴硬,“谁知道你们退亲居然会在外面。”
正常的退亲流程应该是两家长辈聚在一块商量退亲。
林知惜父母皆亡,皇上日理万机,不可能操心这种小事,所以她自己处理也算合情合理,但是沈柏阳父母健在,这种事不该他决定。
林知惜沉声道,“我不想让舅舅为难,才约在外面。不可以么?”
沈柏阳刚刚看到安乐,下意识就想到她这是中了别人的计,第一时间让下人去清场,再回头,他赶紧给安乐公主解释,“这事传出去不好听。”
安乐公主也知道自己误会了,担心沈柏阳生气,扯着沈柏阳的胳膊委屈地不停,“你好几日都没约我,我以为你又被她勾走了。”
沈柏阳耐心哄她,“说什么傻话呢。你若不信我,可以求圣上将婚期提前。”
安乐公主眼睛一亮,“好!我这就去!”
转身刚要走,突然又折回来拉着林知惜的手,拽她一块下楼。林知惜不想两人婚事发生变故,没有甩开她的手。
楼下一群看热闹的人,看到两人手挽着手,一副亲密无间的样子,立刻散了。他们可没兴趣看姑侄情深的戏码。
下了楼,安乐公主命人送林知惜回府,警告她以后不许再见沈柏阳,这才驱马离开。
“主子?主子?您没事吧?”半夏眼含担忧看了过来,林知惜这才收回一直观察匣子的视线。
她知道半夏一准误会了,以为她为受不了安乐公主的无理,她也没想解释,只是又往沈府加派人手,日夜监视沈柏阳的一举一动。他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都要事无巨细列出来。
半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用了迷魂香,沈柏阳没有异常后,主子反而更加怀疑沈柏阳了,“主子,你怎么了?”
林知惜摇头,“虽然我父王的死与沈柏阳无关。但这个沈柏阳也许不是我表哥。”她拿起玉佩,“我送给表哥的玉佩是墨玉,不是白玉。他不可能记错。”
半夏恍然大悟,却不得不提醒她,“主子,沈柏阳武功高强。监视的人多了反而更容易被他发现。”
林知惜打开匣子里的玉佩,细细摩挲,“不必在外监视。让死士接近沈府的下人。若是有人能接近沈柏阳院中的下人,我赏他十个积分。”
积分有多难得,半夏是切身体会过的。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那些死士还不抢破头。
林知惜又补充,“你要一直盯着这事,发现有异常,立刻向我汇报,我同样赏你十个积分。”
半夏心头火热,立刻点头表示自己会安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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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繁星闪烁,福王府各处的灯笼依次被点亮,整个王府都笼罩在赤红色的光芒中,平添了几分喜庆。
此时一道鬼魅的人影快速闪动,几个跳跃落在一处房顶,她全身上下被黑色包裹得严严实实,不仔细看,好似融入黑夜。
她一动不动,静静看着园内几十个护卫在园中巡逻。
突然她动了一下,有黑影神不知鬼不觉接近,林知惜等这些靠近,将自己团团围住,从系统空间调出几十个暗卫,命他们将这些暗卫解决掉,自己趁机溜了。
底下护卫听到动静,立刻吹哨子聚拢过来。
最近福王府也不知招了哪路神仙,接二连三有人想要行刺王爷。他们与暗卫们周旋,打不过就跑,半点不恋战。
刚开始福王怕得要死,以为太子知道他投靠康王,派死士来对付他。
可是次数多了,他渐渐也不放在心上,该干什么该干什么。
想到好几天没往后院去,这让过惯美人陪的福王等不及,立刻颠颠去后院宠幸自己的美人。
到了一处院落,他握住女人柔弱无骨的小手,丝毫不在意她冷若冰霜的态度,在她脸上浅啄两下,末了拿出一匣上好的玉放进她手里,“娇奴,你快瞧瞧本王给你带什么来了。”
李娇奴拿着帕子拭泪,半点没往那匣子里瞧。
福王似乎知道她的性情,耐心哄了几句,又讲了一件趣事才逗得美人重新展颜。
丫鬟通知水好了,福王迫不及待去耳房洗漱,美人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斜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屋顶上一直看两人亲热的林知惜终于看到美人正脸,心里暗暗吃了一惊:竟是她,前镇国将军陆虎的继房夫人李娇奴。
说起这位夫人,京城贵妇圈无人不知。她凭借自己出色的容貌从一名平民女子飞上枝头当上一品将军夫人。
偏偏她还不知足,整日郁郁寡欢,就像个冰美人。
林知惜见过她几次,美是真的美,可对方时不时哭泣,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让许多人都受不了。她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对方在人家婚宴上抹泪,差点没被主人家轰出去。也给镇国将军惹了不少闲言碎语,认为他有眼无珠,娶了个灾星回去。
后来镇国将军府出事,估计不少人会炫耀自己有先见之明。
林知惜上次听寒云说过,她被孟子臣从教坊司疏出来,送回老家了。后来她又派死士去青州查过,说李娇奴已经病逝,可她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心里惊讶,趴在屋顶一动不动。
屋内两人颠鸾倒凤,而后沉沉睡去,一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林知惜才趁机给丫鬟端上来的两碗蜂蜜水里下了药。
福王喝完水,吃完早膳,觉得没满足,忍不住又亲香了几口,才急急忙忙出了府。
李娇奴待他走后,狠狠擦了几下脸,将帕子扔在地上踩,边哭边骂,“孟郎你个负心郎。你怎么不去死!”
林知惜心下了然,所以是孟子臣将她送给了福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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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寿辰乃是一年一度的千秋节。
文武百官都要进宫贺寿,林知惜作为郡主,由宗室这边聚拢一块进宫贺喜。
林知雅知道妹妹刚刚封为郡主,开销极大,早早等候在齐王府等她一块出来。
等了半个时辰,丫鬟不停催促,林知惜才姗姗来迟。
丫鬟似有不悦,嘴里咕哝,“明知道今天要拜寿,也不知道早点,非让别人等。”
林知惜冷冷瞥了她一眼,进了马车,掀开帘子冲半夏使了个眼色,“以下犯上,这是你们承平侯的规矩!给我掌嘴二十。以后再敢尊卑不分,当心我敲掉你牙齿。”
说着,放下帘子,冷声吩咐,“快走!”
车夫愣了一下,生怕自己也受连累,一挥鞭子,马蹄踏踏行驶。
身后传来巴掌的清脆声,林知雅从震惊中醒过来,将妹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好似不认识她,“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那个善良可爱,连路边的野猫都会照顾的妹妹跑哪去了?
林知惜坦然自若,眼底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姐,人善被人欺。一味忍让是没用的。你得亮出你的爪子,告诉他们,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他们才知道尊重你。”
林知雅面露苦涩,知道妹妹在说什么,可是她没有娘家撑腰,太后年事已高,皇上日理万机,她虚张声势撑起来的底气就像泡沫一戳就破,她一双儿女还小,没有父亲筹谋,他们的未来只会更加难走。她哪有底气。
可这些话不能给妹妹说,只会徒增她的烦恼,林知雅装作听进耳里,若无其事弯了弯唇角,掐了她一把,“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懂得这般多。到底是长进了。”
林知惜几百年修炼出来的人精,哪能看不出来姐姐在敷衍自己。
罢了,她姐姐只是比别人想得更多,也没错。她以后会为姐姐筹谋,让她的路好走些。
到了皇宫,两人下马车,宫门口已有不少宗室待在原地。
看到林知惜出来,众人神色各异,却没人主动跟她打招呼。
林知雅担心妹妹失落,时刻查看妹妹脸色,见她神色淡然,暗暗松了一口气。
等了两刻钟,所有宗室全都来了,林知惜也看到哈欠连天的福王。他身材圆滚,穿着厚重的石青色蟒袍,手里还故作风雅拿着纸扇不停给自己扇风。
她怎么也没想到,害死她父王的凶手竟会是草包福王。
“你怎么了?”林知雅碰了碰妹妹的胳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看到福王和永王在嘻嘻哈哈说话。她父王在世时,对两个弟弟恨铁不成纲,所以他们明面是叔侄,其实根本没什么交集。
林知惜勾了勾唇角,收回视线。今天她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拿福王的命祭奠她父王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