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后院,沈夫人接到林知惜的帖子,兴冲冲找儿子过来将这消息告诉他。
沈柏阳眼底平静无婆,似是早有预料,只是面上依旧有些羞愧,低声呢喃,“是我负了她。”
沈夫人翻了个白眼,一把握住儿子的手,“哪能怪你,要不是她父亲谋反,我们也不会受她连累。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可我心里总觉得对不住她。”沈柏阳抿了抿嘴,“而且她还是郡主,与安乐公主是亲戚,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传出去也不好听。”
儿子有顾虑倒也正常,虽然那些人明面上不敢说出来,但安乐姑侄抢一个男人传出去不好听,他们沈家已经没落,再也经不过半分波折,她转了转眼珠子,很快计上心头,“等她及笄后,让安乐公主在皇上面前吹吹风,早点将她远远嫁了。这样眼不干为净。”
沈柏阳正有此意,见母亲如此上道,心下高兴,他低头看帖子,懊恼地拍了下头,“娘,我忘了当时她送我是哪块玉佩了。娘,你知道吗?”
沈夫人还真不知道,当时两个孩子瞒得死死的,刚刚要不是看到帖子,她都不知道这回事。可惜儿子房中的那些丫鬟早年一场□□,全死在路上了。
不过她毕竟管家多年,很快就想到法子,“那有何难。你十岁跟她定的亲,查那年的薄子,看看你房中添了哪些玉佩,不就行了?”
沈柏阳眼睛一亮,很快叫下人将本子找出来。
定亲后几天,他首饰匣子里果然添了两枚玉佩,一枚墨玉在半个月后失手打碎,一枚白玉完好无损。
能当定亲信物,必定会好好爱惜,想来那枚墨玉只是他随意添置的。
沈柏阳将那枚白玉找出来,又拿了定亲文书,按照约定赴了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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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惜搅弄熏香,半夏得知她见表哥,居然还要点迷魂香,有些惊诧,忍不住小声询问,“主子,那些信件真的是沈柏阳放进去的吗?”
她始终想不透沈柏阳做这种事图什么。沈柏阳是沈家长房嫡出,将来沈家都是他的。
齐王府是沈家的后盾,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沈柏阳会害齐王。
林知惜也想不通,所以才更要点迷魂香,比起人品,她更相信药物。至少药物都是经过多次试炼,准确度有保障。而人就不一样了,人有私心,会撒谎,会背叛。
外面传来嗒嗒嗒上楼声,半夏打开门出去,很快沈柏阳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那清新俊逸的矜贵公子。
但林知惜却找不到半点小时候的熟悉。
沈柏阳从小就待在京城,那时候沈夫人要留在老家照顾太夫人,他一个人待在后院,有些孤僻,她母妃就经常带着她到沈家玩,他脸上也有了笑模样,那微笑透着憨厚与质朴,就像会唱歌的乌鸦。
现在这个笑容却是刻意勾勒出来的生硬,失了真诚,缺了灵魂,让林知惜无比陌生。
林知惜淡淡一笑,等他坐下后,将东西推了回去。
沈柏阳欲言又止,闷声道,“表妹,是我对不住你。”
林知惜摇头,“不必。”
沈柏阳将自己带来的匣子推过来,林知惜打开匣子,里面不仅有一封定亲文书、一枚玉佩,还有一张银票。
林知惜眼底闪过一丝惊愕,愣了足足好几息,手指摩挲那枚玉佩似是带了几分怀念,随即又拿起那张银票,也没打开,直接将银票退回去,“我父王连累到舅舅,这钱我不能收。”
沈柏阳面上似有痛苦之色,“这些银票留给你置办嫁妆。有钱好傍身。”
林知惜摇头,直直看着他的眼睛,“表哥若真觉得亏欠我,不如跟我说说,我父王被判谋反的全过程吧?”
沈柏阳缓缓抬起头,眼睛带了些迷蒙,最终却没拒绝,一五一十讲了前后发生的事,“姑父弄丢五百万两白银那晚,我接到命令看守齐王府,那天晚上有个黑衣人闯进齐王府书房,我那时轻功不行,叫对方逃了。后来我第一时间就将这事告诉了上峰。”
林知惜目光锐利,有人夜闯书房?她怎么不知道?她只记得那天晚上有刺客要刺杀她父王,她当时太害怕,母后哄她到半夜才睡。可细细一想,她父王那时被圣上叱责,自身难保,就算有仇家也不至于连片刻功夫都等不得吧?恐怕对方不是要刺杀她父王,而是藏信件到书房。
她一个孩子不知道真相很正常,可为什么那卷宗上也没写,“后来呢?”
“翌日有人状告姑父谋反,徐广临从书房找到谋反信件,我质疑这些信就是那黑衣人放进去的。但是其他人说我为了替姑父开脱才故意撒谎。我让上峰给我作证,他矢口否认。”
林知惜简直难以置信谋反罪居然定得如此潦草。就算他们质疑沈柏阳说谎,可他还有那么多下属,怎么可能都帮着他撒谎。这些人摆明是想快点定她父王的罪,她心下一凛,“你上峰是谁?”
“陈峰,他去年已经死了。”
林知惜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他一丝异样,“那黑衣人的主子是谁?”
沈柏阳眼神混沌,像是被人操纵的傀儡,“福王。”
林知惜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为何?”
五年前福王还只是个贪花好色的纨绔,与她父王根本毫不相干的两种人。他为什么要害她父王。
“齐王被定谋反,沈家受了重创,我调查后发现陈峰是福王的人。那个黑衣人逃走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属下斩断剑穗。那剑穗乃金线编织,我把京城大小铺子绣坊都查过,那编法特殊,只有梦锦苑售卖。而买它的人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剑客月无空,他一直在替福王办事。福王背地里早就投靠了康王。福王广纳美女有一大半都送进了官员的后院,他在为替康王拉人脉。”
林知惜还以为福王是最近才投靠康王,原来他早就是康王的人了。如果福王为康王斗垮她父王,倒是说得通。
林知惜想到另一人,“那永王呢?”
“永王也早早就投了康王。他跟福王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永王赚的钱也是为康王赚的?”
“对。”
林知惜拧眉,如果永王早就投靠康王,那五百万两白银就不可能是康王一系盗走的。一是永王有源源不断的生钱之道,没必要铤而走险。二是因为永王和康王他们根本雇不到那么多江湖人帮他们卖命。
要知道他父王当时可是有一万禁军随行,能进禁军武功最低也是三月以上,打架比那些花架子江湖人强多了。她始终不相信抢走五百万两白银的山匪是真正的山匪。恐怕是有人借假山匪之名行不轨之事。
林知惜还想再追问,沈柏阳眼底渐渐恢复清明,她不好再追问,只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