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这场雨来的急来的猝,天边乌云低沉,像是落了铅灰,路灯的光芒在这场暗淡之中显得岌岌可危,盈盈亮亮一点,照亮路途。
祁瑄和姜抒齐齐出现在杨家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地震。
杨太太和杨春雷本来忙着吵架,听到女佣说祁家的少爷来了,才连忙收拾得人模人样地出来接见贵客。
余盛脸上的怒气?瞬间化为乌有,还一脸讨好面前这个小辈,“祁总啊,你是来这里找碧霞吧,我现在让人上楼叫她。”
他的眼珠子不是没有扫到姜抒身上,之前他听说祁瑄在身边养了个女人,想必就是祁瑄身边那个淋湿了的女人。
祁瑄一心?牵挂着姜抒会因?为淋雨感冒,他冷冰冰地拒绝了杨春雷的示好,“不用了,我不是来找她的,准备热水。”
杨春雷点头哈腰地笑着,一转头又?变成凶神恶煞的地头蛇一样,怒斥那群女佣,“你们几个都给我机灵点,没听到祁总说准备热水洗澡吗?还不赶紧去。”
“祁总,这边请。”一个唯唯诺诺的女佣被推了出来,她低头带路。
祁瑄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过杨春雷,他温柔体贴的带着姜抒走了,等到他一走,杨春雷这腰杆子挺直,喘了一口粗气?。
杨太太哂笑?他这副样子,“你看?看?你这幅样子像什么话。姜抒就算再厉害,他也是你的晚辈。你用得着这么对他吗?真?是丢脸。”
她话语里不乏奚落和嘲弄,杨太太的话像是一根针刺痛了杨春雷挺直的脊梁骨。
杨春雷粗声粗气?地反驳,指责杨太太,“你这个只会败家的娘们懂什么?你还不快去把杨碧霞给叫下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杨太太一脸不以为意地甩了一个白眼,“你把她叫下来有什么用,你没看到祁瑄身边的姜抒吗?”
“今天我可是亲耳听到祁瑄叫那个女人叫的很?亲密,他们两人正在交往。”
杨春雷皱紧了眉头,双手背在身后,一脸苦苦思索的样子,分析其中的利弊,“碧霞不是说半个月后要举行她和祁瑄的定亲晚宴吗?这祁瑄也太嚣张了吧,竟然把他养的女人带到我们跟前来,这是在示威吗?”
杨太太冷哼了一声,“你在我面前说这番话有什么用?有本事就像祁瑄面前说去啊。”
“我说你真?是蠢得不可救药。”杨春雷自然是没有胆子到祁瑄面前说这番话,就算他年龄更长又怎么样,在商界中,祁瑄地位更高,他就更有话语权。
杨春雷恼羞成怒地抬起手来又戳了一下杨太太,然后双手背在身后上楼去了。
他们来到了杨碧霞的卧室,杨碧霞坐在露台上,一只手撑着头,始终看?着外面的雨帘。
放在手边的手机还停留在和余盛的聊天页面。
半个小时前,杨碧霞让余盛过来堵截祁瑄的路。
刚才杨碧霞听到了楼下的动静,知道祁瑄和姜抒都到了,她给余盛发消息,发了好几条,没有任何回音。
门被一股鲁莽的力?道推开时,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杨春雷刚才热脸贴冷屁股,结果吃力?不讨好,又?被杨太太说风凉话气?着了,他进卧室时怒气?冲冲的,浑身竖着倒刺一样。
“碧霞!祁瑄来我们家了,你知不知道?还不赶快去找他?”
杨春雷的声音打断了杨碧霞的思路,她转头望着的那个方向,正好是驱车来他们小区的唯一一条路的方向。
杨碧霞转头看?见她父亲黑沉着一张脸,她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他来这里又?不是找我的。”
“他不来找你,你就不知道找他吗?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死脑筋的女儿!”杨春雷一进屋,还没说三句话就有两句话是骂杨碧霞的。
对此,杨碧霞已经习以为常,挨骂的次数多了,挨骂的话难听了,这些?话对她来说伤害力?便小了。
“他和姜抒在一起,我去找他,不是自取其辱吗?”这一点自知之明,杨碧霞还是有的,难道叫她去充当笑?料,让姜抒旁观她入不了祁瑄的法眼,还喜欢当面蹦蹦跳跳当跳梁小丑吗?
杨春雷脾气不好,听到这话肺都要气?得炸了,他大吼大叫起来,“祁瑄可是要当我们家女婿的人!现在他带着别的女人住在我们家,要是传出去,我们在这个圈子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吗?你现在就给我去!”
他在命令杨碧霞,以最暴力的方式逼迫杨碧霞低头。
杨碧霞站直身子,她清瘦的人影站在阳台处,身后便是急促的雨帘,杨春雷则脑满肥肠,大腹便便的站在她旁边,矮墩墩一坨。
“我不去。”杨碧霞重?复。
啪的一声,杨春雷抡起手,来对着她的脸就是一个巴掌,清脆的声音闪进女雨声里,竟然成为一个没有湮没的音符。
杨碧霞被他的力?道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杨碧霞没有任何吃痛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她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直面着杨春雷。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你打她脸干什么?你把她脸打肿了,她还怎么去见祁瑄?”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像是在看大戏的杨太太终于有了反应,她惊小怪起来,她的关心浮于表面的走了过来,双手捧着杨碧霞的脸检查。
杨太太嘶了一口气,皱着眉头,挤着眼皮子,关心,“这脸都被打红了,赶紧去拿冰块敷一敷,万一被那个姜抒比下去了就不好了。”
这样的关心却让杨碧霞感到反感,她胃翻腾。
说完,杨太太转头瞪了杨春雷一眼。
杨春雷闪了一下眼神,语气有所收敛,“行了行了,拿冰块敷一下脸吧。”
“我说了,我不去。”杨碧霞说的话从来都没有用,从来。他们两个人根本不会管顾她的意愿。
或许杨太太和杨春雷要的是一个听话的提线木偶,但是杨碧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努力了这么多年,从小努力,比所有富二代都努力,就渴望着有一天能够挣脱他们两人的束缚。
她又一次忤逆了杨春雷的意思,杨春雷转过头来,凶神恶煞地瞪着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每一个字都是威胁,杨碧霞依然面无表情,这样恐吓的自语和狰狞的表情从小就活在她的记忆里,伴随她长大。
见的多了,虽然还会害怕,但杨碧霞已经不像以前那么脆弱。
她说,“我不去。”
杨春雷猛地抬起腿,狠狠地踹向?了杨碧霞的腹部,杨碧霞整个人被这一股力量撞的往后退了几步,抵在了阳台的玻璃上,砰的一声,很?沉闷的一声。
杨碧霞咬着牙,外面打进来的雨水打湿了她的后背,她的后背爬上了一阵恶寒。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心?里还是很害怕,依然机械地重复着,“我说了我不去。”
接着就是清脆的啪啪几声,杨春雷再也顾不上让杨碧霞的脸看上去体面了,狂扇杨碧霞的脸。
杨碧霞的脸上浮出了几道红肿的巴掌印,一层又?一层地叠在一起,触目心惊,杨碧霞的背抵着玻璃扶手,她无路可退,无处可逃。
杨太太还站在雨打不到的地方,她撇了一下嘴,没有多余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差不多就行了,你真?打得她见不了人,就等着姜抒那个狐狸精把祁瑄给拐走吧。”
要不是念在杨碧霞还有利益可言,杨春雷说不定真?会如他今天放出来的狠话那般打死杨碧霞。
杨春雷停住了手,他在近距离恶狠狠地指着杨碧霞,那手指头几乎要戳到杨碧霞的脸上去了,“你别以为你的翅膀真?的硬了,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真的活活打死你。”
杨碧霞麻木地站在原地,任由风吹雨打,她的后背已经凉的彻底了,发泄完了心?里的怒气?后,杨春雷转头离开了卧室,他们俩人离开时还在因为一些?小事吵架拌嘴,似乎精力无限,但谁也没有那精力?关心杨碧霞一句。
房门吱呀一声,卧室里只剩下杨碧霞一人,杨碧霞麻木地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雨珠打到她的脸上,还有点火辣辣的疼。
夜晚降临,杨碧霞没有下楼吃饭,女佣用把饭送到了房间,饭菜她没有动,等到饭菜凉透了,她才推开房门下楼。
她给姜抒安排的房间在一楼,很?偏僻的一个地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到了这里。
她透过厚重?的雨帘看?到,祁瑄和姜抒两人嬉笑?打闹,两个人在房间里逐步,祁瑄让了姜抒半步,最终还是捉到了她,祁瑄从背后抱住姜抒,脸上的神情溢出蜜糖,他在姜抒的耳旁说了一句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姜抒想挣开怀抱。
祁瑄趁机吻上了姜抒的耳尖,姜抒一脸笑着,两个人很幸福。
杨碧霞缓缓地笑了一下,凄凉苍白又无声虚弱的笑?。
她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反抱着自己,大雨浇在了她头顶,她的后背上,像是硫酸一样,似乎要融消她的骨头。
杨碧霞确实不喜欢祁瑄,她喜欢的是她父母忌惮祁瑄,如果能嫁给祁瑄,或许她能为自己赢得一份被尊重?的保障。
可她终究,是要被遗弃的。
杨碧霞一直蹲在雨水里,直到浑身冰凉透,她的神情越来越麻木,像是感觉不到夜的黑,雨的冷。
突然,头顶多出了一把纯黑的伞。
滴滴嗒嗒的雨水被截在外面,顺着伞骨的突出处聚集成一条雨线,哗啦啦的往下流。
“又?被你父亲打了吗?”余盛问。
杨碧霞没有任何反应,她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移动。
余盛看?着蹲在地上的人,又?抬头看?了一眼依偎在软床上甜蜜相拥的那对璧人,沉声问,“是不是你父亲把你赶出来,逼你把祁瑄抢回来?”
“起来吧,地上凉。”
余盛说了很?多话,杨碧霞活着又?像是死了一般,她麻木地蹲在地上,像是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余盛没有办法,他的喉咙沉浮了一下,哑着嗓子喊他,“你能不能心疼心疼自己,感冒了会很?难受。”
“杨笛儿……”
杨笛儿是杨碧霞出生前三天的名字,她父母觉得这个名字太文雅,不霸气,就为她改名为杨碧霞,这件事她只和余盛说过,还是在两人热恋时,这个名字估计连她父母都不记得了。
杨碧霞终于有了反应,她一脸泪光的抬头去看为她撑伞的人,她的唇色苍白,整个人所有的力?气?都在这场大雨里被透支。
余盛向?她伸出一只手,“起来吧。”
“余盛。”杨碧霞的嘴皮子轻轻的上下碰了碰,没发出声音,她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眼里全是泪水,这是她今天第一流泪,这四年来第一次当着人哭。
在确定余盛出现在世界里的第二秒,杨碧霞终于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
余盛的手一松,伞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扶即将倒在地上的女人,喊她,“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