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女孩儿就在屋里打牌,还有一桌子坐那里行酒令,今日的酒水就是普通的米酒,不过酿的时候放了桂花和别的香料,倒出来是明亮的黄色,香气扑鼻。
秦娇只喝了一盅,秦婉就不给她喝了,说她年纪小,怕吃醉了,打发她去跟年岁不大的那一拨姐妹侄女耍牌,还让人给她抓了三百个大钱,让她尽管耍去。
秦珺也从袋子里找了颗琉璃珠子,跟院里伺候的人换了一百个大钱,拿了钱坐在秦娇身边,与她合伙耍一副牌。
这牌分到人手二十一张,要成牌得有一个皇牌,个后牌,两张文武臣牌,四张使牌,九张百工牌,最后四张一模一样的柱牌是支撑起整副成牌的支架。
打牌可以无限吃牌,哪一方最先成牌就算哪方赢。
可一副正牌四百八十张,只有四张王牌四张后牌,这个只靠运气揭牌,十八对文武牌,却只有九对是文武相和,另外九对是文武不和牌,这九对也能配对,但王牌的威力不够,成了也是次胡,成牌者的赢资折半。二十张使牌,其他的都是百工牌,要从无数重复的百工牌里攒一副完整的全工九牌也不容易。
打这个牌,一看运气,二看牌技。
但为着几百钱的闲耍,犯不上认真,所以秦娇只按部就班的揭牌打牌吃牌胡牌,她是真没想一直赢一直赢的,但她今儿手气实在太好,就算有心给人家放水,上家的人也会将牌喂过来,秦珺又是个来者不拒的,但凡上了牌,不等秦娇说话,她就先叫着“吃”“胡”,一气儿的赢了十来把。
一同耍牌的七八个姑娘眼看着铜钱一趟一趟的少,零花钱宽裕的倒还稳着,不过一两银子的输赢,多一两少一两没甚要紧,不过是手气一直不好才让人丧气的很。平时手紧的姑娘,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将纸牌掼的啪啪响,面上已带了恼意。
秦娇又胡了一把,秦珺高兴的眉开眼笑,那几个看了很不痛快,直接扔了牌,嗤了一声:“眼皮子浅的,不过几个钱,值得这样高兴么?果然是破落户,想着法儿的打秋风。”
秦珺是个能受人奚落的?她一脚踩在凳子上,指着那个说话的人骂:“输不起就别来耍,不过几百个钱的赌头,能犯得上你说出这样刻薄无理的话?我们是破落户,今日是专趁着老太太的寿日来打秋风了,我们眼皮子浅,惯是见钱眼开的,你敢把这话说给大家听?不过几百个钱就能让你记恨上来,果然好大的体面。”
秦姮忙走过来,拉着秦珺问:“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秦珺一噘嘴,向那个姑娘呶了呶,道:“可不怪我生气,她输了钱不高兴,就说我们是破落户打秋风,我们向她打秋风?怕她舍了蚊子腿,饿死我。”
秦姮看那姑娘,却是十四老爷的女儿秦娥,便没说什么,叫自家的丫头取两贯钱来,放桌上,然后说:“是我没想周全了,让你们破费了,输的钱就从我这里出吧。”
那几人讪讪的,说:“哪里能让你出钱,不过几个钱,我们还是能掏出来的。”
秦姮不管她们取不取,反正就让人将钱放桌上,还与跟前看人打牌的姑娘说:“今日是我家的宴,没有让人拿自己的钱的道理,谁还想耍,就拿它们耍吧,本来是场乐呵,别耍出火气来。”
秦珺仍不高兴的说:“你充什么大方,难道那些钱就能输穷了我们?”
秦姮陪笑:“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珺才不说话,将一桌子赢来的钱揽进盘子里,给秦娇处置。
秦娇说:“为了不担那个名儿,那我也假大方一回吧。”
然后叫秦婉的丫头来,将装钱的盘拿给她,让她把钱分给今日伺候的丫头。
那丫头看了眼秦娇,又看秦婉,秦婉点头,那丫头就笑嘻嘻的盘子端了,走到门口,见着伺候的丫头,就给抓一把,丫头们欢欢喜喜的揣了,然后跑进来道一声:谢姑娘们的赏。
秦珺拍手哈哈笑,秦娥几个面红耳赤的。
秦婉走过来拉走秦娇,对她说:“你一个就够人应付了,再与那个小魔星搅在一处,可要让姮姐儿愁死了。你与我来。”
秦娇不服气的说:“这可不怨我,我没耍奸没耍诈的,就是随便耍几把。整天的说我是打秋风的,我可没小气到为了几百个钱变脸的。”
秦婉说:“我知道呢,你今儿要起了坏心,那一桌子连头上的钗子都留不下。我是不想再让娥姐儿没脸,十四老爷那样的人,十四太太只靠典嫁妆过活,娥姐儿手里没钱,她是好不容易攒了几百钱,谁知遇上了你,这才急红了眼,说了不中听的她。她是个可怜的人,有时也可厌的很,但让她没脸又让人不忍心。”
再怎么说,都是一家子姐妹,让那一个丢了脸面,自家脸上也无光。
秦娇倒没将这事放进心里,秦娥好不好的,与她有什么相干呢。
秦珺的姐姐也拘着秦珺去了另一处。
秦娇觉的没意思的很,就往东堂厅里去了,进去才发现,这边也有吃酒耍牌的,六太太正与人行酒令,已喝的面上有了绯色。
这边的六太太正攀着四太太的脖子,给她喂酒,两个都笑的前仰后合的,酒水有一大半都洒在四太太衣裳上了。
大太太与另外几个太太坐在另一边,安静的打着牌,各自的儿媳都坐在她们后侧方,给端茶倒水盯牌数银子。
秦娇看六太太兴致挺高,就没去扰她,又出去准备看秦毓秦疏在做什么。
七老太太家也有个园子,不大,这会儿没甚看头,单假山砌的别致些,一群孩子就爱爬假山玩儿。走到园子口,没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便知道他们不在这里,就转身准备往大景致园子里寻一寻。
大景致园子里有一塘大池,夏天开了一池的荷花,池上架了一坐木廊桥,廊桥中间辟了一间亭子,好供观荷赏景的人在这里歇脚。
这会儿天冷了,荷叶荷枝子都枯了,就那么飘在水面上,没人打捞,许是等冻一个冬天,开了春就自己沉进池子底下做了池泥吧。
但此时枯黑的样子真不好看,横七竖八的折着,突兀兀的立着,细狰狰的戳着,残败又凄凉。
但此时,亭子里却有几个人,穿青衣裳的,穿蓝色衣裳的,穿银灰色衣裳的,以及很显目的穿红色衣裳的……这些人,很鲜艳的装点了一池的枯败,使得那灰黑幽沉的水面顿时有了些鲜活色彩。
秦娇着意往穿红衣服的那人脸上瞧了瞧,果然是那位魏表哥,他穿的比谁都热闹,脸上却比谁都冷静,也不说话,就虚虚的盯着远处一支戳的高高的干枯了的残枝。
许是秦娇看的太有穿透性,他隔着人群和廊桥朝秦娇看过来,眉眼里有一种极尽的忍耐,还有一股漫不经心的薄凉,万事不入心的荒芜。
就……怪招人的。
秦娇没躲开他的目光,与他定定相视了片刻,微微俯身施了个平礼,然后移开目光,往另一处园子走。
那一处园子有个金鱼池,养了好一池的锦鲤,夏天被一群孩子祸祸了一次,别这一次再去祸祸了。
就怕这些孩子不顾水冷,去池里捞鱼,给冻病了。
秦毓秦疏果然在这里,还有一群差不多大小的小子,好在东府的哥儿都有个随护,看着他们没让到水里去,只给了几根旧钓杆,让他们站的远远的钓鱼。
可惜池子里的鲤鱼被祸祸出逃命的本事了,戳了几根杆子,却一条都没上钩,有两个哥儿已耐不住性子,扔了钓杆,去一边抽陀螺玩了。
秦毓没钓鱼,他坐在另一边,被几个哥儿众星捧月的围着,听他讲江湖上的事,他们不爱听英雄美人的事,只想知道那个剑侠打没打败那个魔头……说到来挑衅的某个人,这些哥儿就摆手:“这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不听,你就说他找没找到魔头的藏身之所吧。”
秦毓就:“……一会儿就找到了,先说这一段。”
小哥儿们:“……找到就好,那他打赢了么?”
秦毓皱了皱脸,无奈道:“打赢了。”
“然后呢?”
“魔头被封印在一处密地了。”
“……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阿姐说,作者不让杀,他就只能被封印。”
“……作者又是什么人?”
“就是写话本的人。”
“那作者真坏。”
秦娇:……嗯,真坏,可坏了。
小孩还在问:“你阿姐又是哪个?”
秦毓说:“就是长的最圆的那个。”
另一个小孩忙说:“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我阿姐说的胖娇。”
秦毓:“我阿姐才不是胖娇。”
小孩儿:“就是。”
秦毓:“不是不是!”
小孩儿:“就是就是!”
秦娇:……你阿姐又是哪个,改天约出来单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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