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的孙女华姐儿出来打和套,她笑盈盈过来拉秦娇的手说:“娇姑姑别生气,沅姑姑说话二率直,心眼儿却是不坏的,你多时不来,她与我们都想念你,知道你爱吃烤肉,她才特特的央了老太太请了你们来。”
秦娇也笑了,对华姐儿说:“大姑娘说的话中听,可比你沅姑姑强,她上辈子是铁齿耙投生的,不开口则已,开口必伤人,我心胸宽脸皮厚,不予她计较就是了。”
秦沅可用力的瞅了秦娇一眼,转过头去再不想跟她说话,华姐儿听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撑着笑脸问秦润秦姝两个安。
这时候,秦婉才端端柔柔的走过来,拉了秦姝的手说:“娇姐儿说的对,沅姐儿就是这样的性子,心直口快的,你们别恼她。来,咱们去那边坐一坐,家里又来了新客,你们没见过,我与你们引见一遍。”
秦姝也和柔的笑道:“那就劳你招待了。”
又拉着秦润过去。
秦娇打发华姐儿说:“你去陪客吧,不用管我。”
等华姐儿走了,秦娇又走到秦沅跟前,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秦沅又瞅了她一眼:“你别处坐去,坐我跟前做甚?我是铁齿耙,可别再伤了你。”
秦娇不甚在意的笑说:“我道行高,凭你可伤不了我,不过这耙子却是把好工具,哪个都能借来使几下的。我说,你也是在这锦绣堆里长大的,怎么就让自个儿成了个被人使的了呢?你瞧,满世界的好人,只你一个坏人。”
秦沅咬着下唇,扯了下帕子,狠狠道:“就你话多,我一个坏人,难道你不是?满世界都道是我欺负了你,原是她们眼瞎,看不穿你的皮厚心黑。”
秦娇折了支菊花在手上把玩,然后漫不经心说道:“就算是看穿了又如何,与我的利害关系不大,倒是你,回回来找我的不痛快,回回反吃了亏,她们偏装着没看见或是趁机过来打和套,不过因着先撩着贱罢了。你要皮子痒,谁又能怎么办呢?”
秦沅气的真想把她的嘴缝上,秦娇故意给她呲了呲牙,慢悠悠的说:“唉,也是可怜,聪明不如我,脸皮不如我,身姿丰韵不如我,连骂人的话,也不如我多,果然是个被人使的命。得,您在这儿生闷气吧,我去烤肉吃了。”
又慢悠悠站起来,学着秦沅的样子用帕子掸了掸衣裳,气定神闲的转身走了。
秦沅用手指着秦娇,气的双颊通红,咬牙切齿的,半晌才崩出几个字:“你……可谓无耻之甚。”
见秦娇好似没听见,更气的不得了,身边又没个供她出气的东西,就扯了一朵菊花摔地下,用脚使劲儿跺了几下。
秦娇去了秦婉那里,这姑娘好似八面玲珑的性子,整日笑盈盈的,从来不见生气,行事也周到妥贴,因此在东府众姑娘中,是个难得的好人缘。
刚过来,就看见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这时候的天,众人都穿了单夹衣,所以都显的端庄沉婉,这位却不是,同样穿着夹衣,生生就穿出了鹤立鸡群的感觉。
那修长纤致的身段儿,白而长的脖颈,粉面黛眉秋水瞳,桃花色的唇儿,含羞不露的眼神儿,只微微一笑都能令人神魂动荡,啧啧,果然将一园子的女孩儿都比下去了。
于是忙忙挤了过去,不经意的挤开天仙儿身边的人,笑着开口:“这位可是袁家姐姐?久仰久仰。”
袁姑娘微愣了一下,也笑着说:“不敢当不敢当,你可是娇姐儿,我这里也久仰了。”
秦娇笑的又欢实了些,说:“那咱们两个可算是份外有缘的了,你必是听府里的姑娘们说过我的,我虽一直没来,却听了你的不少好话。前些天我祖父病着,来探病的伯娘婶子都是在这个府里领了差事的人,与我说,府里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是万里挑一的好人样儿,细数起来,阖府竟找不出一个能和她相比的姑娘,还说是锦玉堆里落了只青凤凰,我只不信,满西平府,咱们家的姑娘都是数一数二的,怎么就比不过呢。今日一见,是真信了,那几个伯娘婶子是全没虚说的。”
还拉着秦婉的手问:“你说我说的可对?到底是伯娘婶子们有眼光,一句就说到了点子上,瞧袁姐姐这模样,可不就是青凤凰?”
袁姑娘可真是没见过夸人这么直白的,听着不自在,低下头去,还有几分被人闲论长短评头论足的难堪。
秦婉见此目光一闪,也笑着说:“可不是呢,不说老太太太太们稀罕的不行,就是咱们,不也爱不过来么?你瞧你急的,胖雀儿似的一头身就滚将过来,我还道为着什么原因,原来是百鸟朝凤的缘故。”
秦娇还笑着,说:“倒也不假,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见她长的好,看了就觉心里喜欢,恨不得抢到我家去,做我们家的女儿,日日能处在一起才好。人生苦短,识人有数,见了如厮美人儿,可不幸甚至极?往后再想见到如她一般样的女孩子可难了,当然是见一日便要珍惜一日了。”
秦婉拉了袁姑娘做势要躲开:“可不得了,这一只果然是雀儿投生的,你与我们到一边躲去,可别被她花言巧语给蛊了去。这只雀儿伶牙俐齿的很,咱们说不过她。”
秦娇从她手中抢过袁姑娘,拉到自己身边,还对秦婉说:“可见世间事是没甚道理的,同是一个族里出来的姑娘,你是那雍容华贵的牡丹,我就成了一只胖雀儿,大抵咱们家风水厚息,祖德厚重,一支出了花儿草儿,一支出了雀儿鸟儿,椽木做栋梁,花草怡人性,鸟雀悦人心,一应都全了,果然恩德广袤,僻如天地生焉而万物育焉。”
秦婉想是没料到秦娇敢这样说,一时愣着,秦润却拍了秦娇一下:“混说什么,怎么能拿祖宗来说嘴。”
秦娇这才跟秦婉道歉:“对不起婉姐姐,是我口无遮拦了。”
秦婉不得不扬起笑说:“不妨事,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秦娇顺着杆子爬上去说:“婉姐姐果然善解人意。那几个伯娘婶子也说,婉姐姐是个极贤德和气的人,若不是……怕是连娘娘也是做得的,可惜了了……可见她们也有说不准的时候,我瞧着婉姐姐哪里都好,只一点不好。”
秦婉险些撑不住笑脸,却还是要笑着问:“怎么说?”
秦娇理所当然的说:“身体不如我的好,可瘦呢。”
秦婉立时就笑的真切了,用手指点了点秦娇的额头说:“我也瞧着你哪样都好,只一样不好,性儿太憨了些。”
边上又有人笑说:“难不成是憨人有憨福?”
秦娇点头:“可不就是么。”
竟没假推,很直接的认了。
一时间,众人都笑了。
秦娇不理她们,只拉着袁姑娘的手,软声儿说:“袁姐姐站了许久可累着了?来,咱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说话去。”
正要走,却被人拦了,华姐儿扯着秦娇的衣襟,小声儿说:“娇姑姑,今儿原是我初次做东,酒水肉食都备的足了,肉也腌过了,只是大家都不大会烤……去年我们吃过姑姑烤的肉,比厨房烤的还好吃,今日还要请姑姑多教教我们,一会儿我们给你吃拜师酒,可使得?”
秦娇顿了顿,看了看袁姑娘,然后对华姐儿说:“若是平常,我是不肯的,请了我来,却要我教你们做事,还白担了个打秋风的名声儿,亏不亏呢?不过今日我应了,为着袁姐姐呢,她一个清灵灵神仙样儿的人,可不能吃你们烤的焦渣子似的吃食,成,我教你们,给我取个兜衣来,再使人取些熟菜油和清水,净肉也不好吃,不拘茄子豆角芋头的,也切一些来。你不早说,我家里正有调配好的烤肉用的香料碎,洒了那个才好吃,这会儿么,只能现取现用了。”
华姐打发伺候的丫头去厨房取东西,又问秦娇:“还需些什么?”
秦娇说:“再须一个小臼,咱们揪些薄荷叶子、菊花叶子、地椒叶子捣一捣,滤个汁子来。这些倒不当紧,烤肉也不能多吃,怕姑娘们脾气弱,吃多了积食,让厨上煮些粥水备着。”
丫头端来了切好的肉,厨子刀功好,都切的薄薄的,一片一片摆的整齐,有净瘦的,也有带了些肥肉的,青色大摆盘,装了满满一盘。
木炭燃着了,一个人将一个大铜镗子架在炭火上,先用油塌布抹了一层油,先让润着。
姑娘们要自己动手烤肉,就找小几围着炭火坐下,八月天的傍晚,还是有些凉的,挨着炭火坐着正好取了些暖气。
去厨房的人回来,拿了一小壶熟菜油,还提了壶热水,用来洗手烫筷子,还端了一大盘的菜,茄子和瓠瓜也片的薄薄的,别的菜都洗干净打成了叶子撂。薄荷汁子也捣好了,绿绿的盛了半盏。
大家挽了衣袖,用香豆子洗了手,只等动手了。
秦娇换上兜衣,也洗了手,先取了个香柠切开,往薄荷汁里头挤了些柠檬汁,用手蘸着尝了尝,菊花叶子味苦,这一酸一苦刚上舌尖,就有股沁脾的凉意窜了出来,继而才有种极清新的香气漫遍口腔……
华姐儿学着用手指蘸了些尝了一下,眉头一皱便又舒展开来,这个味道与她们夏日薰的香丸有几分相似,原不知这个,竟是能做调味料的。
秦娇用舀了碗温水,先用软竹刷子给肉片刷了遍水,然后将薄荷柠檬汁子刷上去,最后刷了遍熟油锁住汁水,看着差不多了,才说:“应该可以了。”
几个人夹了肉片放铜镗上,肉片遇着热铜镗,滋拉一声,吓的几个姑娘好大一跳,怕被油溅着了,立时又站起来离的远远的。
几个在府里借住的姑娘,更是远远站着,有一个想挤过来,却被另一个拽了拽,她便没动,就在原处坐着,倒桌上的热陈楂饮子喝。
一个铜镗才多大呢,就算是围挤着坐,也不过坐五六个人,别的人是挤不进来的。
秦娇见着不周到处了,但她没开口,安稳坐在铜镗前烤肉,还放了几片茄子瓠瓜并几张苏紫叶。华姐儿此时也觉出不妥了,忙叫人再搬几个炉子来,再取几个镗子来,肉片和菜也多切几盘来。
秦娇看秦婉,秦婉低声说:“小四嫂子说不许我们帮衬,让华姐儿自行备制,中间遇着什么事,也不许提醒她,看她的机变。”
秦娇很中肯的说:“小四嫂子慈爱,人教不如事教,经一事便长一智。华姐这已经不错了,十岁多的孩子,一时有个不周全也正常。”
秦婉听的发笑,指着对秦娇对众人说:“你们听听,她也是个十岁多的孩子呢,反说华姐儿是个孩子,可不好笑?”
秦娇囧了一下,然后咕哝一句:“三岁的爷爷八十岁的孙儿,长辈的名儿在那摆着呢,怎么就不能说了。”
再不理她们,专心烤了十来片肉,熟了之后就用紫苏叶子包了,夹在一个小碟子里,让跟前的丫头给那几个客居的姑娘送去。留了几片,也用叶子包了,夹小碟子里,亲自给袁姑娘送去。
袁姑娘很是意外,但还是接了碟子,柔柔一笑:“多谢你了。”
秦娇笑说:“不必客气,就当是我的赔礼,才将拿你当筏子使了,是我对不起你。”
袁姑娘没料到秦娇会说这样的话,她自小因为容貌出众,受到的喜爱与排挤一样多,原来在家时就是因为怕因此惹来祸端,才来西平府寻求庇护。秦家的姑娘都不坏,但说不上好相与,只能多容忍些,像今天这种事也常发生,她已经习惯了。这点儿委屈和以前受的屈辱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只是料不到自己还能得到一声道歉。
不妨的就红了眼,又强压下去,还是笑的毫无芥蒂一般说:“不妨的,这不算什么,我没往心里去。”
秦娇如释重负一般叹息说:“虽然你没往心里去,但我心知,我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初初一见,就将你拉扯了进去,原就是我的不是。若不与你道一声谦意,我心里难安。如今说过了,就舒服多了。算了,不提了,你尝尝这肉吧,不知道你的口味,就少拿了几片,若是合胃口,我再给你烤,只当我是给你赔礼了。”
袁姑娘用筷子夹了菜包肉,斯文的咬着了一半,嚼几下咽下去才说:“我吃着正好,不膻不腻,还有股意外的新香,我以前没吃过这样的,确是很好吃的。”
秦娇重又笑开来,说:“合你胃口就好,你先吃着,我再烤一些来。”
去了铜镗边,又开始烤了,烤十多片,她自己卷着紫苏叶子吃两片,其他的都分给诸人,就连秦沅都上来抢了几片。
另外几个镗子也能烤了,一群人学着秦娇的做法,不甚孰练的刷过料油,也开始烤了。
秦润挤过来,挨着秦娇坐下,小声问道:“你今儿说了好一通让人听不明白的话,为着什么?”
秦娇也低下头小声儿说:“你不明白自有人明的,至于为着什么,过几日你就知道了。”
秦润噘了下嘴,嘟嚷了句:“故弄玄虚。”
然后将秦娇烤好的东西都夹在自己碟子里,也往袁姑娘那里去了。
秦娇笑了笑,又继续烤肉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有想和大家分享的事的时候,正好是没开写的时候,本来不想说了,又想起来了。
我其实不算喜欢看古言,最喜欢看的是奇幻言情和未来星际那种的,我现在还记得前几年看的陈词懒调的《原始战记》和易人北的《异世流放》,还看了月下桑的《原始再来》的一系列文,这么多年,我也看了很多别的小说,大多都忘了,但这三部小说的情节一直没忘过。
前段时间还看了几章《剑来》,很入心,但因为要看买下的书籍,就先撂下了,等以后有时间再接着看。现在是不敢看,怕撂不下,影响更文。
真是好可怜的一个我,想好好追个文也不能追。
最后,再安利一套书,《说文解字》,如果有时间的话,大家可以看看。
就说这么多,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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