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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妩舞其实没打算听从陈以枚的话,虽不承认她内心曾有起伏,但这不会改变她的决定。陈以枚似乎也只是提点一下,并未真正阻止他们的往来。
可她心里似有了一层阴霾,这种不安袭击着她,让她不得不跟朋友们说出来。此时,他们正在奶茶店里聊天。
今天是周末,学校附近的奶茶店没什么人,他们刚好一起接上补习班的素问下课,约了一起写作业。
方蔷知道这回事,她嚼着瓜子,很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关系?交朋友不就是看缘分吗?“顿了顿,她道,”不过,阿姨可是把你当千金养着的,担心一下也理解啦。“
吴禹州赞同道:“虽然祁酒不怎么理我们,不过我看他还挺好的。那么穷还请大家喝饮料。“
一向沉默的素问忽然抬起了眼,犹豫再三,糯糯出声:“可是,阿姨应该是害怕舞舞谈恋爱吧。”
苏舞舞刚把几张卷子写好,她闻言,捏了捏笔,垂着眼帘,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个啊……谈恋爱没关系吧?“方蔷眨了眨眼,道,“阿姨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啊。”
吴禹州没忍住,往方蔷脑袋上拍了一下,道:“你傻啊。谈恋爱是可以,可是要和哑巴谈恋爱,那可不是疯了?”
吴禹州此话一出,方蔷一怔,看向苏妩舞,苏妩舞脸色果然一变,眸子里带了愠怒。吴禹州意识到自己失言,忙解释:“那个,舞舞,你别生气……我没什么意思。”
“虽然话挺难听的,可是舞舞,我……理解你妈妈。”方蔷也改口道,她吸了一口椰奶,道,“你妈妈虽然不说,可是对你的期待是不言而喻的。她还等着你嫁入豪门呢……”
苏妩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诚然,所有人的话都是诚恳的,她也相信没有人有恶意。可是,她总是嫌弃那些话不太好听。‘
哑巴这个词怎么会也成了她的禁忌?她为什么觉得这个词那么刺耳?她好像一直在忽略这个事实。
“你们都说到哪里去了?”苏妩舞沉了沉脸,很是不悦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奶黄色布丁。
“舞舞。”素问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她,握了握她的手,认真道,“祁酒配不上你。”
这不是素问会说的话,这也不像。她一向文静内敛,习惯倾听,十分温和,总是小心翼翼的跟着他们。关于苏妩舞,也都是迁就,从不反对。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有些惊讶素问会说这种话。
方蔷嘀咕道:“素问,你……”
“这是事实。”吴禹州也壮着胆子道,他嘟囔着,“舞舞,你交朋友,我无条件支持你。跟他谈恋爱,我反对。”:
“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说这些。舞舞,又不会早恋,你们会不会操心得太早了。”方蔷觉得有些好笑,怎么还认真讨论起来了,搞得他们好像已经相爱就要结婚一样。
苏妩舞自然也是讶然,她傻了一会儿,随即回过神,道:“对啊……怎么可能。”是啊,怎么可能,她从没想过这样的事情。
“那你就和他保持距离啊。”素问紧接着道,顿了顿,她躲开大家看来的眼神,道,“相处久了……那就说不定了……”
“素问,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方蔷忍不住道。
素问垂下脸:“你们不喜欢我说,我就不说了……”
苏妩舞感觉脑子有些混沌,她最近本来就很累,白天学习,晚上两场排练,有时候还要温书,熬到大半夜,现在更是无法思考了,以至于反应都迟钝很多。
只是当她抬起眼时,视线之内看到了一个立在雨里的身影。他沉默地看着他们,神色比回忆里的每一天都冷,他的气息如此寂静,像是一道影子。
她的心咯噔一声,察觉到了什么,即刻起身,只是她刚走了两步,那个身影就离开了。方蔷他们见苏妩舞跑了出去,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只是怎么叫,都没把人叫住。
本来是晴天,晚上下了下雨,淅淅沥沥,倒有些像春天。苏妩舞太心急,跑出来的时候也没看天气,伞也没带,今天还穿得特别清凉,就套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风一吹,她那薄纱裙角就像是灌了空气,凉飕飕的。
小雨落在她的肩头,她四处张望,那个身影仿佛就这么消失了,像是错觉。可那不是错觉,因为他眼神里的悲哀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地荡漾。
陌生人的看轻只会让人觉得愤怒,可是如果是她,他会怎么想呢?
苏妩舞靠着林荫路走了两圈,走到十字路头,她有些张惶地环顾四周,正打算赌一赌的时候,一把伞出现在了她的上空。
她回头,看见的就是祁酒。
他冷冷地看着她,随即,把伞强行塞到她手心里。他的手指触到了她的肌肤,冰冰凉凉的。然后,他就要转身,走入雨中。
苏妩舞很无语,她拿着伞,跟上去,道:“你干嘛呀?”
祁酒不说话,加快脚步。苏妩舞为了跟上他,只能快步走,她喊道:“祁酒!你想生病啊?”
“你要不理我,干嘛又要给我送伞?“
祁酒毫不理会,只是走得越来越快。她跟了一会儿,十分疲惫,甚至觉得有些晕眩。于是,她干脆停下来,看着他的背影,叫道:“你再走,我就真的生气了。”
本来也只是小孩子吓唬人的玩意儿,本也没想奢望祁酒真的会在意,只是话音刚落,祁酒竟然就停下了脚步。
他立在雨中,背影带了朦胧。
苏妩舞怔了怔,忍不住抿唇一笑,她立即跑上去,一把拉住他的衣角,一边把伞举高,伞就这么倾斜在他的肩头。她哼了一声,说:“你脾气也太坏了。”
祁酒别过脸看她,她仰着脸,很努力地举着伞,他看见雨水倾斜,落到了她的裙角上。他垂下眼,无奈地抢过伞,伸长了手,像是妥协了一样,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帮她撑伞。
他是一点也没留给自己的,好像没感受到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发。
他们回到了学校的练习室,这个雨越来越大了,在里边,都能听到雨水嘀嗒的声音。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有点湿了,这才匆匆忙忙跑回学校。当然,本来苏妩舞也是打算回学校联系一下的。
苏妩舞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祁酒,道:“擦一擦。”随即,她也拆开纸巾,小心地擦了一下脸,还有长发。她搞了一会儿,感觉身上舒服点了,她这才看见祁酒就随便擦了一下,这会儿正看着她,见她抬眼,这才挪开视线。
她走过去,抽出纸巾,忍不住抬手,绑他擦了擦下巴处的小水滴。他的下巴瘦削而锋利,棱角分明,好看得让人忍不住一直看。他有些讶然,条件反射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想要拨开。可在握住的那一刹那,她看了他一眼。
他就像是做错了一样,垂眼,立刻后退,放开手,躲开。
“干什么?真的生气了?”苏妩舞问,她斟酌着,“我们的话你都听到了?“
祁酒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这会儿是苏妩舞陷入了沉默,她在思考,安抚他。
祁酒却先忍不住了,他抬眼,写了一句话。
她看了一下,上面写着:我的确是哑巴。
苏妩舞忙摇头:“不是,我……我没有那个意思。“
祁酒又写:“可是,是你先靠近我的。“
她看见这张纸条,忽然脸上一红,她莫名觉得这句话不太像是祁酒写出来的。她没敢吭声,他却一直在写。
祁酒写:“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苏妩舞看见这句话,没忍住,掩嘴笑了起来。她这才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就算有,也已经消化好了。她说:“所以呢?“
祁酒:“不过,还是由你决定。“
切,苏妩舞内心好笑,还以为多么霸气呢,最后还是把决定权交给她了。她沉吟了一会儿,看着他,认真道:“你别生我的气,也别生他们的气。他们没有恶意的。“
祁酒写:“我知道。我只生你的气。“
苏妩舞忽然感觉被针对,她好笑道:“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想吗?”顿了顿,她语气变得很轻很轻,她说,“我不会远离你的。永远都不会的。”
祁酒睫毛动了动。
“所以,不许生气。“她下命令道。
“为什么。“
“因为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