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商策划了一次短途旅行。
自穿越以来,也算是生意兴隆,顺风顺水。
但苏商知道,比起从前,如今的她可算是捉襟见肘。
并不是指金钱上。
从前她所在的世界被危险填满了,但遍地是宝,咒物就和路边野草一样,随手就能薅,都不如一罐水果罐头珍贵。
这里不一样,热闹,阳气重,这就导致就算有曾经的鬼怪遗落下来的物件,天长日久,再重的阴气也会消散。
就比如古董铺子里卖的血玉,从棺材里刚挖出来的时候或许还很阴邪,可经了不知多少人的手去把玩,也已经只能当个工艺品了。
小打小闹无所谓,随便甩两张自己绘制的符篆就能搞定。
可一旦遇到厉害些的敌人,就容易出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状况。
苏商现在,就相当于打游戏时,等级很高但是没有装备的老玩家在逛新手村,理智上知道不会轻易遇到危险,但总怕突然蹦出个小boss来,心里不踏实。
哪怕是为了让自己安心,都得想点办法。
而刚好,她穿来这些日子,因为太无聊,看了很多堆积在琉璃观里的旧报纸。
其中一些值得注意的内容,并不需要时效性。
比如某公馆的主人突然发疯,原来是黑心掮客隐瞒了此处是为凶宅的真相;某地频有路过的旅人失踪,经过记者考证,从前竟是乱葬岗,失踪旅人的随身之物,散落附近,想必凶多吉少。
这类报道,苏商都记下来了。
今天卖了车,她便打算去把这些不祥之地都逛一圈,赌一把运气,看能不能进到点好货。
她买了张南安城周边的地图,在上边画了一条曲折的线,随后丢给了巫槐。
开头两个地点,都没有收获。
荒废的田庄别院,看起来阴森,里头也确实有不寻常的响动,可苏商一点儿鬼魂阴气都没感受到,都是占据了空屋的流浪汉在故弄玄虚吓唬人。
天将黑未黑的时候,来到第三处。
视线越过绿的泛黑的浓密树冠,能看到小教堂的尖顶。
这是一座荒废的保善堂,是个洋人传教士经营的,传教士老死之后,保善堂自然而然就荒废了。
而隔了几十年,不知怎么的,有了这样一则传言:当年那洋鬼子表面心善,实则是人间恶鬼,养小孩是为了取血炼药求长生,保善堂地下堆满骸骨,经过此处,时常能看到挂着脚镣的小孩鬼魂向路人求救。
苏商摇开车窗,迎着风就能确定,这儿恐怕跟前两处一样,没有鬼。
不过,确实有小孩。
因为她听到了一阵哭声。
苏商拍了下巫槐的肩膀示意它停车,随后独自走下路旁的斜坡,很快就看到,疯长的芒草中跑出来一个穿着宽松白袍子,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
女孩儿边跑边哭,半张脸都被杂草似的刘海盖住了,露出的皮肤蜡黄粗糙,一只脚腕上挂着镣铐,见到苏商,似露出惊喜的神色,急忙忙跑过来,可没两步就被镣铐绊住,重重摔倒在地,惶惶向着苏商伸手求助,虚弱的喊着:“救救我!”
苏商快步过去,要抓住女孩儿伸出的手,将她扶起来。
那女孩儿眼中迸发出喜色,急切的想要抓住苏商,可似乎太过虚弱,只触碰到了苏商的指尖便滑落下去。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下意识的探身去扶,苏商也是如此。
她抓住了女孩儿撑在地上的手,随后骤然用力,一个过肩摔将本该被锁链圈住了行动范围的女孩儿被苏商摔了出去。
只听“哎呦”一声,声音粗犷,赫然是个成年男人。
而他脚上的链子只有也半米长,否则不可能被苏商摔出去,只会手腕脱臼。
这矮小的男人骂了一句,试图爬起来的同时,反手掏向裙底。
苏商哪里会给他反抗的机会,直接飞起一脚,踢掉了男人刚摸到的小刀,随即踩住他的手,鞋跟狠狠捻着。
从一开始,苏商就知道这不是个好人。
常年习惯和鬼魂相处之后,哪怕跟活人打交道,苏商仍旧改不了第一时间先去辨认气息的习惯。除此之外,眼见的,耳听的,都存疑。
至于一个身上满是尸臭味,又身强力壮的男人,为什么要装作小女孩儿求救,有许多种可能性。
苏商愿意相信,他或许是被人逼着搞仙人跳——
虽然在这种从早到晚都不会有人经过的荒郊野岭,能逮着的鬼大约比人多,但苏商还是愿意给他个解释的机会。
随着手指在皮靴的碾压下扭曲变形,男人口中的谩骂变为了哀求,他哭哭啼啼的说,自己是从戏班子逃出来的,脚上的镣铐也是戏班子的人给他扣上的,他根本就弄不开。
“我……我怕被戏班子找到,不敢离开这儿,但是实在饿得不行了,这才鬼迷了心窍,但也只是想要抢一点钱,绝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求你放了我吧,我肯定洗心革面!再不起歹念了!”
“嗯?这样吗?”苏商微微歪头,可并没松开脚,反而踩的更重了,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她叹了口气,“真是浪费了我给你的机会。”
骗人也不编好一点儿的借口。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好心,日行一善就够了,等到第二善,就要出问题。
苏商踩着这侏儒,正在琢磨该如何处置他,原本在她的吩咐下,始终没从车上下来的巫槐摇下车窗看过来。
“他是个被通缉的连环杀人犯。”
苏商欣喜的吹了声口哨:“好哎!”
原本还想着,杀了脏手,扭送衙门又未见得会被重视——
只是抢劫未遂罢了,能关多久呢,太便宜他了。
但如果是通缉犯,那至少这一趟就没白跑,至少能领赏金,一举两得。
骨架瘦小的侏儒,又会仿声,伪装成小女孩能很容易的骗人放松警惕,简直是天选的杀手。
但遇上苏商也没辙了。
苏商让巫槐将他绑好,自己则径直去了保善堂的的废墟中转了一圈。
有些已经分辨不出原样的尸骨堆在土坑里,财物则像老太太的旧袜子一般,东一箱西一罐的堆着。
腥气四溢,满是脏污看不出本色的锅子里,是煮脱骨的老鼠和田鸡。
大概是这条路上经过的人太少,实在没得吃,只能捉些小东西来填肚子。
苏商想赚钱,是因为她想吃香的喝辣的,享受最好的,把人生里缺失的十几年,都千百倍的弥补回来。
这侏儒杀人越货,守着这许多金银财宝,却只能过野人的生活。
这野人当的还不忘初心,仍旧不断截杀过路人,抢了钱呢,还是花不出去。
这种生活方式苏商实在是无法理解。
显然,当年的传教士是个货真价实的好人,名声都是被这侏儒搞出来的惊悚流言给抹黑了。
保善堂里没有鬼,也没有值得注意的咒物,苏商转了一圈,两手空空回到车上。
等车子再度发动,苏商越想越觉着奇怪,她问:“你怎么知道他是通缉犯的?”
巫槐不假思索:“看到了悬赏告示。”
苏商歪了歪头,还是不理解。
这一路都没见到过官衙,非要说的话……从酒店出去之后,经过了一条斜插进去的巷子口,里头似乎有个告示牌,但太远了,她甚至都分辨不出那是招工的还是悬赏的。
巫槐如今初具人形,可本质上仍旧是邪祟,固然能视常人所不能及,可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这种事?
还有——
“你怎么突然就能流利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