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陶楂说完这些话后,坐在自行车后座上面一直哭,哭得克制又压抑。

耳朵两侧的风呼呼刮着,空气里有茉莉花的香气。

他没想到都这个时间了,还能遇到眼熟的人。

李暄的哥哥李炜拎着一袋子卤菜迎面过来,他眼尖,看见陶楂和林寐,抬手打招呼,吊着嗓子,旁边楼的声控灯都亮了三层楼。

“哟,哭成这样?干什么了这是?”

换成以前,陶楂就别开头,不让人看见。

但这次他忍无可忍,他心情太差,他不想要在这种时候还要应付别人的调侃。

“我哭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炜愣着,不等他给出反应,载着两人的自行车已经跑远了。

“哎我去,怎么脾气还跟着年龄一块长的啊,回头我问问李暄去。”他摸不着头脑,哼着不成调的曲儿往回走。

上了马路,来往车辆的车灯照亮了他满脸的眼泪,看不清景物。他低头把眼泪往林寐衣服上擦。

他完蛋了,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想到这里,少年的眼泪又决了堤。

陶楂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好自己等会应该如何面对林寐。

可他又希望这条路短一点,因为盒子里的猫急着生小猫崽。

陶楂将脸仰起来,他看着一盏一盏掠过去的街灯,听着四周的汽笛声,自行车轮飞快滚动的咕噜声。

他喜欢上了自己最讨厌的人,他最讨厌的人也喜欢他。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是吗?陶楂。

可眼泪为什么一直不停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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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物医院接了急诊电话,值班医生打开门,问清楚情况之后,直接将猫抱进了手术室。

过了会儿,护士出来告知,“肚子里还有六只小猫。”

六……六只啊……

陶楂呆呆地坐在休息处,林寐给他倒了杯水,见陶楂不动,跟没看见似的,林寐又将水杯往他的面前推了推。

水杯里的水面停止晃动,陶楂沙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我刚刚在路上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抱着一丝微渺的希望,陶楂问道。

林寐:“记得。”

“你听清了吗?”陶楂又问。

林寐说:“听清了,怎么了?”

陶楂还是低着头,“你可不可以,装作没听见?”

头顶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间,陶楂看见林寐校服衣角被门口的风吹得轻轻摆动,陶楂不敢去看林寐的表情,“我害怕。”

眼前的身形晃了晃,接着,林寐的脸出现在陶楂的泪眼朦胧中,对方眼神温和得像春日的湖面,漫天飘飘摇摇的柳絮…

陶楂不得不承认,他很讨厌林寐,可他也早就潜意识里将林寐当做了他的靠山。

两种情感拉扯着陶楂,它们都想要陶楂站在自己那一边。

林寐虽然蹲了下来,可气势微弱的那一方,仍是陶楂,对方问道:“你害怕什么?害怕我会对你不好,害怕分手,还是害怕我会打你?”

陶楂说道:“那些是在一起之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我……我现在是,是害怕跟你在一起。”

他已经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说完后,陶楂看向林寐身后的地方,他不敢看林寐。

他觉得自己太没良心,林寐明明是无辜的。

他该怎么办?林寐要是不喜欢他了,他该怎么办?

少年眼中透露出真实的恐惧,他脸苍白得像秋日的霜,林寐触了下陶楂的手背,冰凉的。

陶楂没有撒谎,他是真的在害怕。

害怕自己的决定对不起幼时的自己,害怕现在的任何决定伤害到林寐,害怕林寐的喜欢只是浮于表面,只是暂时的。他觉得自己不够好,他对任何时期的自己都不满意。

所以他对任何得到都胆战心惊,他第一感觉到的不是欢喜,而是预想的患得患失和不配得感。

“上次就说过,别咬自己,”林寐看了他半天,抬手捏住他下巴往下掰了下,使陶楂牙齿松开了他那被咬得血红的可怜的下唇,“事不过三。”

陶楂回过神来,禁不住咕咕叨叨,“你什么都事不过三……”

林寐手腕懒懒搭在膝盖上,他笑着,眼底是严肃的,“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的吗?”

陶楂看见林寐举起手指,两根。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林寐。

“无缘无故消失,两次,”林寐还是笑着,语气徐徐,“咬嘴巴,两次。”

“咬嘴哪有两……”陶楂正要为自己辩白,话没说完,就想起来之前元宵节第二天早上好像是咬了一次,但那是迫不得已。

“在那种时候,谁能控制住自己?”陶楂争辩道。

林寐静静地看着陶楂不说话,男生从小就是话不多的性格,说好听点儿是高冷,说难听点儿就是闷。他跟关系好的,譬如曹严华,譬如徐序,还能多说几句话,也是因为话少,他的本性反而被遮掩了个七七八八。

尤其是在以成绩论好坏的长辈眼里,在鹦鹉巷更是如此,大家都说,哟,这是个好孩子,比陶楂还好。

但但凡多了解林寐一点儿,就知道他在方方面面都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控制欲,即使对自己也是如此。

他的生活仿佛被安装了既定程序,应该怎么做,做到何种程度,达到怎样的结果,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内。

他到底是坏,表现得谦和又极有容忍度,青春年少,谁又能不为这样的人倾倒。而等上了年纪,自又有更高级别的手段。

陶楂被他看得只觉不自在,硬着头皮犟嘴,“还没在一起呢,你就给我立规矩,是吗?”

听出他声音干涩,林寐把桌子上的水放到陶楂手里,“这不算规矩。”

“那过了三会怎样?”陶楂仰头喝了口水,他的哀哀戚戚被林寐给引得十不见七八,眼睛被泪水打湿过后,亮晶晶的,像漂亮的钻石。

林寐起身,“过了再说。”

嘁。陶楂又在心里狠狠讨厌林寐。

..

母猫需要住院观察几天,小猫也可以代为照顾,陶楂买了一袋冲泡的羊奶粉准备连着医药费一起结账时,林寐快他一步把钱付了。

“我也有钱。”陶楂吸了吸鼻子,说道。

林寐收了手机,带着陶楂朝外面走,“先回家。”

回家的路上,陶楂跟向莹商量过后,打算把两只小奶猫先养在他以前一楼的房间,房间是空的没人使用,只要不放出来,向莹也就是安全的。等母猫出院后,陶楂再打算在后院给这一家做一个小房子,让它们暂时有个遮风挡雨的住所。

跳下自行车。

“我会很快给你答复,”陶楂站在院子里,对林寐说道,“我尽量很快。”

说完后,陶楂转身匆匆进了屋。

陶楂有自己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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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顾得上洗漱,陶楂到家后先将两只小猫用注射器给喂了羊奶,将房间里的垫子又点上了两层,这是他第一次养这么小的东西,虽然不能养很久,但陶楂还是很重视的。

他表现得很正常,自己在厨房吃了晚饭,跟爸爸妈妈说了晚安,洗漱过后,上楼回到房间。

外头有很多虫子在吟鸣,少年坐在地板上,靠着床尾,一页一页翻着自己的日记本。

没有天天写,但日记本里的每一件事情,每一个场景,都历历在目。厚厚的一本还剩下三分之一没有用完。

[五岁,7.26:同桌小胖说他全家要移民去美国,我好舍不得他,但他嘲笑我是个土包子,他赶紧去美国吧,死胖子。]

[五岁,10.1:今天和爸爸一起陪妈妈去了游乐园,排队的时候,有人嫌我妈妈走得慢,我后来悄悄踩掉了他的鞋跟,哼哼。]

[五岁,1.27:奶奶一个人吃饭好可怜。]

[七岁,8.21:邻居搬来了一个哥哥,比我只大一岁,长得真好看,他会跟我成为朋友吗?(但是他好像不是很想要理我。]

[七岁,12.23:林寐成绩比我好,我下次一定考过他。]

[八岁,6.18:又没考过林寐……]

[八岁,9.7:林寐邀请我一起去学校,我拒绝了,哈哈,我已经不想和他做朋友了。]

[八岁,11.18:我感冒了,林寐给了我一个橘子,好酸。]

[十三岁,6.1:拜托拜托千万不要让我跟林寐在同一所初中。]

[十三岁,6.10:老天爷你没有心!]

[十四岁,2.10:外面好厚的雪,我看见林寐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大雪人,定个闹钟,趁大家都睡了就去给他推倒。]

[十五岁,4.13:我讨厌林寐,他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阴影。]

[十六岁,5.22:为什么大家不能像称赞林寐一样称赞我?因为我不够优秀,还是因为我家里没有他家有钱?]

[十七岁:林寐去死。]

写日记的陶楂在慢慢长大,从小时候看起来天真烂漫的幼稚之语,逐渐变得阴郁和消沉。

陶楂一页一页地数了,被他讨厌得出现在日记本里的人足有百人之多。

在这些人里面,林寐出现次数最多,描写也最细致。

越到后面,林寐出现得更频繁。他在陶楂的生活中出现的次数越多,在陶楂的脑海中出现的次数就会更多,占据日记本的大半部分也在情理之中。

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陶楂最讨厌林寐,毕竟恨是一种比爱更要持久的感情。

而当爱和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便是天崩地也裂的时刻。

陶楂将日记本放在身旁的地板上,他抱着膝盖发着呆,他知道自己必须做下决定。

“明明讨厌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能坚持下去呢?”陶楂捂住眼睛,“喜欢的人……讨厌的人,为什么偏偏都是林寐呢?”

他觉得是谁都可以,只要不是林寐。可不是林寐,他又谁都不想要。

陶楂觉得这是因为林寐表现得太好了,林寐但凡能坏一些,就像萧余或者孟自在那样,他也不会喜欢林寐。

那么好,太讨厌了。陶楂捂着眼睛又低泣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坐在地板上,后来慢慢地倒了下去,烦得在地板上滚过来滚过去,又不敢将动静闹得太大。

到凌晨四点多,陶楂才逐渐有了困意,在困倦中,他想将决定权交到林寐手上。

因为他觉得,他应该告诉林寐。

因为陶楂也想要知道,在发现了自己是如此阴暗和不堪之后,林寐还会不会喜欢他。

不喜欢了,也没关系,不喜欢他,很正常的。

..

即使已经有了想法,陶楂依旧没有立即实施,他仍在踌躇和犹豫。

这个决定无异于赌博,赌赢了,一切好说,赌输了,他跟林寐可能连朋友没法继续做下去。

并且,输的概率远远大于赢。

一想到林寐可能会因为生气而再也不喜欢自己了,陶楂就连日记本都不敢再打开。

失去林寐这件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可怕得很。无异于世界末日来临。

不管是讨厌还是喜欢,陶楂不可否认,林寐已经深深扎根于他的生活,他的人生,他的心里。悄无声息的。

如同催命似的,平时感觉迟缓的时间在这一次流动变得飞快。

一直到高考结束,陶楂才回过神来,他意识到,不能再拖了,他躲不开也躲不掉。

高考刚结束的那几日,林寐经常早上出门参加同学老师的各种约饭,到晚上很晚才回家。

陶楂只正面撞上过他一次,林寐走近想跟他说话,陶楂却忙不迭地跑掉了。

不够了解陶楂的话,可能会觉得他太烦人太矫情,为什么总是犹豫不决,为什么总是逃避,为什么总是有事要憋在心里。

但林寐不是不够了解,他深谙陶楂的心理,所以也深谙陶楂纠结的痛苦。

他愿意给陶楂时间。

拖到无法再拖,是在高考后两个礼拜。

这天也正好是陶楂的生日,他的十八岁生日。

陶楂比班里好些同学要早一些时间成年。因为他是早产,在家里比别的小朋友多养了大半年才送进学校念书。就这样,他看起来也还是要比同龄人稚嫩,看起来脆弱易折。

向莹和陶大行照例出门工作,但都提前跟陶楂打过招呼,他们会早一点下班回家,给陶楂过生日。虽然给不了像林寐那样在五星级酒店举行的成人礼,可蛋糕和礼物,一定会有。他们也一定会在。

陶楂想笑,但笑不太出来。

因为林寐昨晚在微信上面说要来找他吃早饭。

好些天没见了。

还没见到,陶楂的心跳已经快得无法抑止。

他面前放着日记本,摊开,正好是写有林寐名字的那一页。

就让林寐看见吧。

瞒不住的。

楼下敲门声响起,陶楂狠狠咬了下嘴唇,他推开二楼的窗,“我在家里,门没关,你直接上来吧。”

不敢再看日记本一眼,陶楂在楼梯被踩踏的声音中仓皇起身,他白着一张脸,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林寐,“我要去个洗手间,你先在我房间坐会儿,看会儿书,我马上就回来。”

林寐迟早会发现的,发现自己跟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发现他是个坏孩子。

毁掉自己,毁掉近在咫尺即将要得到的一切。陶楂绝望地想。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洗手间哗哗啦啦的水声,陶楂洗了把脸,他发现自己上下牙关在打着架,他在恐惧,他恐惧得到也恐惧失去。

陶楂担心时间太短,林寐看不完那些日记,看不完,就不够了解真实的他。

掐着时间,20分钟,陶楂提起一口气,走出洗手间。

..

日记本就那么摊在桌面上,窗外日光明亮得扎眼,日记本上字迹清晰工整,林寐想不看见也难。

看别人日记是一件不礼貌也极其没有素质的事情,林寐本来想将本子给收起来,起码在没走过去之前,林寐是这个打算。

结果一靠近书桌,日记本上的“我最讨厌的人是林寐”就让林寐改变了想法。

林寐比做题还要认真,完整地翻完了这本日记。

“他穿白色哪里有我好看,到时候青春期他肯定会爆痘变成丑八怪!”

“数学一百分很厉害吗?我要不是因为早产,我考一千分!”

“林寐去死。”

去死?

林寐看了眼时间,很接近,就在去年,在他已经对陶楂产生好感之后。

陶楂在此时出现在门口,尽管他早已经在心里模拟过这个场景千万遍,他多希望意外如往日一般照常发生,他的计划都会因为他运气太差从而被打乱,那么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

失去林寐,远远比想象中要可怕,伪装被撕破,可怕,坏孩子被发现这件事情,可怕,如果林寐将这件事情说给鹦鹉巷的其他人听……

林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缓缓转身。陶楂看见他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日记本上。

陶楂脸色比刚刚走出房间时还要苍白,像一张即将化掉的白纸。他看起来摇摇欲坠。

他想说话,但浑身肌肉绷得太紧,连声带都僵硬住了,他张了张嘴,声未出,眼睛先红了。

站在书桌边的男生注视着陶楂许久,他背着日光,眼睛深不见底,情绪被隐藏得极好。

他回身过去合上日记本,拉开抽屉,把日记本放了进去,做好这一切后,他朝陶楂走过去。

陶楂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肩膀,他以为对方会发怒,发狠,会揍人。

谁成想,林密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比平时给人的感觉更温柔,“喳喳,哥哥带你去吃早餐。”

少年害怕成这样,林寐想先把人安抚住。别吓病了。

陶楂站在原地不动,他眼泪慢慢滑落,他不想像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说话前只能先瘪嘴,但颤抖的哭音还是出卖了他,“我没有真的想你去死,我只是嫉妒你而已。”

他努力将话说得流畅,可话一说完,他就泣不成声,“对……对不起。”

“我是个坏孩子,对不对?”他希望林寐去死,却又喜欢他。他喜欢林寐,却又用日记狠狠捅了林寐一刀。

世界上没有人再比他坏了。

比起其他的,陶楂更需要的是倾听,倾听他的生长痛,倾听他的委屈和落寞。

“我听见有人在背后嘲笑我爸爸是个软蛋,说我妈妈是个泡在药缸的病秧子,说他们上辈子祖坟冒青烟才生了我,但是我没有觉得开心,对我爸妈轻蔑就是对我轻蔑。”

“后来你家搬来了,你爸是总裁,你妈是老师,你成绩又那么好,大家都很喜欢你。”

“外面面馆老板,给我爸煮面都煮得比别人少,但是他还会自己做包子送给你家吃。”

“学校里那么多人喜欢你,老师喜欢你,同学喜欢你。我以前觉得,你是不是都没有烦恼了啊。可是后来知道了你爸出轨,你妈家暴你,我又觉得你很可怜。但是我为什么要可怜你,明明我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房间里只有陶楂的声音,还有屋外夏天的风声,鸟鸣声,树叶互相碰撞翻响。

阳光扬扬洒洒落进房间地板上,落在两人脚下,两人影子被拉长,表面分离,影子却紧紧相依偎。

“我吃不多,跑不快,长不高,我很没用啊。”陶楂情绪平复了一些,他肩膀耷拉着,他不再往林寐怀里钻。他不敢。

林寐迟迟没给反应,陶楂只能自己找台阶下。

“你……你第一天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打招呼?我当时明明已经准备好跟你说话了。”陶楂哭得睫毛都绞在了一起。他以为自己只是随便提了件小时候的事情,结果委屈又因此重新泛滥。

其实,即使已经过去了很久,他也还是在意。

林寐还是没做声,陶楂摸不清楚他的态度,不安着,居然也期待着。

直到一声轻轻的“对不起”,在陶楂耳畔炸响。

林寐终于有了动作,他在门边柜子上抽了纸巾,细致地给陶楂擦着脸,“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如果那天我跟你打招呼了,你后来是不是就不会讨厌我了?”

长久的沉默同时悬吊着两人的心脏。

“我不知道。”陶楂说。

林寐将湿透的纸巾揉成团,丢进垃圾桶,他还是站在陶楂面前,“你可以继续骗我。”

陶楂沮丧道:“我不想再骗你了。”

“为什么?”林寐问道。

如果陶楂在此刻抬头,他会发现,林寐的眼神不是他预想的厌恶和怨恨,而是心疼。

陶楂看着地上的影子,声若蚊蝇,“我不想骗喜欢的人。”

过了几秒钟,陶楂抹了抹眼睛,“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林寐没有反应,陶楂误以为自己猜对,他眼泪再度落下来,“我打算让你看见日记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我做了这样的事情,你不喜欢我也是正常的。但是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等待答案期间,陶楂紧张害怕得直接把嘴巴咬出了血,隐隐的红色出现在他不算红润的嘴唇上,异常扎眼又诱人。

陶楂听见了林寐即将要开口说话时发出的微小气音,他瞬间绷紧心弦。

林寐的声音有些无可奈何,“我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咬嘴巴?”

几乎没给陶楂任何反应的时候,陶楂眼前一暗,整个人被往房间里带,他后脑勺撞在了林寐提前垫过去的手掌上,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唇便被含住。

吵……吵架的时候,也可以接吻吗?

还没在一起呢。

陶楂挣扎起来,他潮湿的眼里一颗颗往下掉眼泪,那是之前的,现在只剩下了羞。

少年的唇又热又软,不知道刷牙过后偷吃过什么,呼吸都是草莓味的,他又挣扎又想说话,直接就让林寐钻了空子,被舌直接给强势地攻占了口腔。

林寐的吻跟他的人一样又不一样,虽然温柔但却不容拒绝,看似给足了陶楂自由发挥的空间,但一步步往里推进的却是林寐自己,控制节奏的也是林寐。陶楂只能张嘴承受的份儿。

身体开始发软之后,陶楂就不再挣扎了,他只在感觉无法承受的时候,将头拼命往左边右边偏,同时也爆发了惊人的求生欲,“我再也不咬嘴巴了,我再也不咬了!”

陶楂低喊着求饶,他是第一次接吻,全身上下哪哪儿都给出了反应。

林寐的唇擦过陶楂的脸颊,听见陶楂求饶,他心里感到微微的遗憾,这才到哪儿啊。

“你为什么不生气?我的日记里…..我让你去死……”陶楂光是嘴里说这几个字眼,就感到胆战心惊。

可唇上的发麻,舌根的发疼,刚刚的接吻已经清晰明白的告诉了他。林寐不会不喜欢他,不喜欢他不会吻他。

林寐本来垫在陶楂后脑勺的手掌慢慢往下滑,最后握住了陶楂柔弱的后颈,他微微用力,将陶楂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怀里。

小心翼翼就犹如对待一只刚破壳面世的幼鸟一般。

男生身上清新酸涩的柠檬味道使陶楂鼻子发酸。

林寐的声音久久后才响起,低叹般的,“想我去死也可以。”

陶楂身体僵住,什么?

他听见林寐微微发嘶的嗓音接着又说:“陶楂,我好像亲眼看着你长大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