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河此言一出,即时将场面圆了下来。
寒山河这话说得大有道理,上官将门诚然得大陆军人敬仰,这点无可否认,毋庸置疑。但终究累世为敌,上官将门现如今固然是满门孤寡妇孺,成年男丁尽湮,然而陨灭在上官将门的各国将士却还要数倍计,而这些阵亡将士也有后代,就算心中敬仰上官将门的忠义,却仍是不共戴天,难并日月,今日祭拜上官将门之举,心中怨恨不去的,也在情理之中,难以指摘。
云扬嘴里依然嘀嘀咕咕,叽叽歪歪,在前面带路,一边走兀自一边骂:“这都是些什么王八羔子……说了来做客却不守规矩,这么重要的时候居然搞事情,自抬身价……老子诅咒这群混蛋,这一睡再也起不来……”
“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出现,还活着干吗?赶紧死了赶紧超生……”
各国将领人人都是鼻息咻咻,目瞪如铃,一股哑子吃黄连的感觉常驻心头。
纵使是想要回骂都感觉没有回骂的说词。
走了一路,云扬便嘀咕了一路,各国将领几乎被他的叨叨唧唧搞得崩溃;这份经历,真是前所未有的郁闷加憋屈。
去九尊府,被骂了一路;来将门,又被骂了一路……
他么的我们这一次来玉唐,迄今为止,简直就是来花钱找挨骂吗……
这一次,除了花了不少钱之外,基本上,啥事儿都没干成;除了损兵折将,实力折损之外,剩下的,真的只有挨骂了……
……
“那四个帝国的将军现在在干什么?”
皇帝陛下很是放松的看着对面坐着的秋老元帅:“据说昨夜九尊府那边可是闹出来好大的动静,整个玉唐城都能感应得到……”
秋剑寒在一边坐着,刚要说话,突然肩头就耸动起来,忍不住的笑的满脸开花,刚张开嘴,却是一阵咳嗽:“咳咳咳……哈哈咳咳咳……哈……”
皇帝陛下暗翻白眼,静静地看着这个老货发神经。
“陛下或许不知……”
老元帅笑了半天,才止住,依然有些身子颤抖,看起来随时都能咧开嘴大笑:“九尊府自然是稳如大山,据说他们死了好多人在里面,连大元第一高手,云海神龙梁云奇也陨落其内,端的大快人心!”
“不过另外一件事,却是让老夫根本控制不住的兴奋;不得不说,寒山河的眼力真是太毒了;他一眼就看上了云扬这家伙,要那家伙给他们当向导……真是选对人了。”
皇帝陛下纳闷道:“怎么选对人了?”
“咳咳……哈……据说,云扬这小子已经快将各国使团玩死了……”秋剑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这小子当真是个人才,嘴把式绝对的是傲视天下,宇内无匹,据说……”
秋老元帅也是真有耐心,直接将云扬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全部复述出来。
皇帝陛下的眼睛越睁越大。
“他居然直接用妓院这俩字,就将那么多家伙搞崩溃了?进而还搞得民众同仇敌忾、士气空前凝聚!?”
“他还在九尊府门前将诸国之人尽都骂得狗血淋头、一群人齐上都还不了嘴?”
“走了一路骂了一路?”
“然后还卖酒发了笔横财?”
“到现在还在一路走好一路骂?骂的一众他国将领好似孙子一般?”
一路说到现在,皇帝陛下爽朗的笑声冲破了大殿,回荡在皇宫上空,令到所有听到笑声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貌似好久都没有见到皇帝陛下这么的乐呵了吧,今天这是咋的了?
听听这笑声,简直是乐不可支了,太失态了!
到底有啥好事儿?
能够令陛下这么的失态,想必是事情很大很大的好事?!
笑到后来,皇帝陛下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尤其是听着老元帅不断的模仿云扬骂人,耍赖,故意翻脸,暴起……前一刻交朋友,后一刻骂娘……种种恶行,皇帝陛下笑着笑着,笑得险些闭过气去。
这么多年了,竟是数今天最为快乐!
“今天应该没啥事儿。只是去拜将门英灵,相信这帮家伙也做不出在将门捣乱的勾当。”
皇帝陛下哈哈笑道:“不过朕倒是很期待,云扬这家伙接下来又会怎么做,老秋,让你的人注意着,随时汇报新的动向。”
秋老元帅笑得见眉不见眼:“陛下放心,这么可乐的事情,老夫又怎么会放过……老夫甚至在他们要去的所有的地方的路上,都安排了暗卫!务必要将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然后,前来回报给老夫。最好最好,将云扬那小子的许多表情也全记下来,可惜不能亲眼目睹这场大戏,未免美中不足……”
皇帝陛下登时一阵愕然,这老货真是不是有点太过小题大做了。
为了这点事,居然出动了这么多暗卫。
但是,这样的世纪大戏,出动暗卫助演,确实是不算太浪费!
“老夫一辈子也没遇到这么舒心这么好笑的事儿,自然要多收集一些资料,等这帮家伙走了,老夫没事就想想,郁闷的时候也想想,自然而然的时时胸怀开朗,再无愁颜……”
秋剑寒嘿嘿一笑。老元帅这一刻,笑得居然有些猥琐……
皇帝陛下咳嗽一声,严肃地说道:“全部记录好之后,给朕也送一份,朕的监督你们是否公器私用,知道了么?!”
嗯,原来某千古一帝也是腹黑的角色,表面义正言辞,实则别有想法。
……
面对诸国联军的联袂拜访,将门接待,既不热情,也不冷漠。
总而言之,就是中规中矩;反而是云扬在将门老实了很多,话也说不了几句。
说实在话,将门的那位老太太,让云扬有一种从心里犯憷的感觉。总感觉在这老太太面前舒不开身、撒不了野……
上官灵秀带领着众位将军,在祠堂拜了拜;另有几位将军对于上官家的小校场特别感兴趣,绕着圈走了好几遍。
看着已经被摩挲的发亮,如同涂了一层油一般的十八般兵器,看着小校场一百多年来被无数人练武踩踏得比钢铁还要坚硬的地面。
看着那静默无言的一排排牌位。
看着每一个上官族人的身世掌故……
所有将军的表情,尽都归于沉默。
“上官胜,十五岁成亲,十六岁入军伍,十八岁升任大军先锋,二十岁,战死东疆……”
“上官杰,十八岁进入军伍,同年冬,为了解救被围困的同袍,率领三百骑冲营,死于乱箭之下,尸骨无存……”
“上官东;十六岁为偏将,十八岁为一营主将,二十二岁,成为一面之将,二十五岁,为三军副帅,二十八岁,为东军之帅,三十二岁,为玉唐大帅,三十五岁,遭流矢所害……”
“上官天南,十七岁成亲后入伍,当月战死黑石关……”
“上官……”
将军们骇然发现;上官家族男丁,竟然从来没有超过二十岁才入军伍的,一般都是十六七岁便即踏上了战场,然后百战功勋,征袍血染,马革裹尸还。
出战之后,当年死亡的,不过是寥寥;那是实在运气不好所致;大部分都能够一步步在军中晋升,凭军功积累,成为将军,成为大将军,成为元帅……
尤其是这里面记载的一个人,众人对之最是如雷贯耳。
“上官无敌……二十八岁,为西军先锋将,结义兄弟中埋伏被困,单人独马,冲击紫幽帝国二十万大军,从东杀到西,从西杀到东;来来回回冲了七次,杀敌万余,却因战马气力不支,马失前蹄,最终死于万箭围歼之下……”
这一条记录,紫幽帝国的那几位将军看得尤其仔细,而紫幽帝国第一元帅紫元龙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紫幽帝国另一位满头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将军王玉堂脸上露出唏嘘之意:“老夫今年,九十三岁……在军旅之中,亦属高龄了……当初上官无敌冲阵之役,老夫当年十九岁,不过是一个伍长,率领五个兄弟,在军中效命……当日那一战,纵使距今时隔七十四年,兀自记忆犹新,每当午夜梦回,似乎又能看到当年那位无敌战将,策马持枪,强势到来……”
“当年上官无敌掌中霸王锐金枪,胯下嘶风闪电兽;一人一骑,视千军万马为无物;来去如风、睥睨纵横……那是何等的威风……”
“万马军前,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对着我紫幽二十万大军说道:帅旗不准立起来!否则,必斩之!”
“当时大帅焉能受他威胁?即时帅旗高矗、示之以威;然而就在帅旗树立起来的第一时间,上官无敌单骑冲阵,于万马军中,冲到帅旗之下,一剑砍断,旋即回转,眨眼无踪,如此,在一个月之中,先后斩断帅旗十七杆!气的大帅呕血而死……”
“当时上官无敌之勇,天下无双。”
寒山河在一边轻声道:“既是如此英雄,为何在二十万大军中连冲七次,将自己生生累死?到底是什么结义兄弟……能让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