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嘉拂袖挣脱孟樘的手, 神色冷淡的道:“你此言何意?难道你不想认祖归宗吗?莫非你贪图镇北公府的富贵不愿意认亲生父母?”
孟樘无言以对,一顶不孝生身父母的帽子扣下来,他若是敢应声, 只怕前程和名声就全毁了。
为了不背负上不孝罪名, 孟樘只能咬牙答应了下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亲生父母,自然是愿意认的。但养恩同样大于天, 我又岂能为了生恩不顾养恩?此事还要与祖母和母亲商议, 否则若是令祖母和母亲伤心了, 就是我的过错了。”
元嘉淡淡的道:“不必了,我已经提前与祖母和母亲商议过了, 就是她们同意了我才与你直说的,毕竟你那么惦记生母,我们也不能做那个阻止你认祖归宗的恶人。”
孟樘脸色苍白,无力的道:“这样啊……”他可怜巴巴的看着元嘉, “二哥,那我以后还能叫你二哥吗?我还能回到这个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吗?”
元嘉并不觉得孟樘哪里可怜了,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撇开原剧情不谈, 光看孟樘私底下与生母林氏相认就能看得出来他心里对镇北公府是什么态度了。
倒不是说孟樘被镇北公府收养之后就该见到生母也不能认,而是他不该私底下偷偷摸摸的认生母。
他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给人感觉就是镇北公府是一个会阻止他与生母相认的恶势力一般。
尤其是他生母林氏还对孟樘抹黑镇北公府, 将自己当年改嫁抛弃亲子的锅甩到镇北公头上,颠倒是非黑白的说是镇北公仗势欺人,逼她改嫁逼她抛弃儿子, 把自己洗白成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弱女子。
孟樘私底下认下生母林氏,显然是信了自己才刚见面的生母抹黑养父母一家的话,若非他早就对镇北公府心怀不满,又岂会那么轻信林氏的抹黑之言?
孟樘这种行为让元嘉想想就觉得膈应。
元嘉说道:“你认祖归宗之后,就不再是我镇北公府的人了,日后若是再来,只怕令堂又要说我们镇北公府强抢她儿子了,所以你还是不要再上门了。”
孟樘脸色惨白,神情恍惚,他没想到元嘉竟然连林氏对他说过什么都查了出来,显然是记恨上了他们,想趁这个机会将他彻底赶出镇北公府。
他心中悲愤之余,生起了怨怼,不甘的道:“孟元嘉,我们兄弟十几年,你难道就要赶尽杀绝吗?”
元嘉看着孟樘大受打击的模样,思绪飘远,他也很想替原剧情中为保家人而自尽于狱中的孟元嘉问一问孟樘,他们兄弟十几年,他为何要赶尽杀绝?
不过眼前这个孟樘还是想做那些事但没开始做的孟樘,他问了也白问。
元嘉平静的道:“有些事情,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镇北公府对你仁至义尽了。孟樘,你好自为之吧!”
元嘉转身离去,他没有对孟樘下狠手,不是因为他优柔寡断心慈手软,而是孟樘身上牵扯太多。
孟樘现在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危害镇北公府的事情来,元嘉为了预防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想对孟樘下手,第一个要阻拦他的就是母亲严氏了。
十几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抹去的,严氏不是孟樘那种天生心狠凉薄之辈,元嘉要顾及到她的想法。
还有孟樘的生父孟十三是镇北公的亲卫,忠义无双,为救镇北公而亡,若是元嘉在没有明确证据证明孟樘恩将仇报的情况下对孟樘下手,那些为镇北公府效死的亲卫们只怕一个个都要心寒不已。
亲卫们会觉得,孟十三为主公挡刀而亡,死后妻子改嫁儿子被主公之子害死,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他们若是也为主公而死了,他们的妻儿老小下场岂不是也这么悲凉?
届时他们与镇北公府离心离德,谁还敢为镇北公府效忠?都不必皇帝动手,镇北公府也会众叛亲离。
因此元嘉虽然厌恶孟樘,但明面上还要表现出一切都是为了孟樘好的模样,他让孟樘离开镇北公府,并不是要赶走他,而是孟樘年龄已大,该认祖归宗继承亡父香火。
元嘉这么做,那些与孟十三有旧的亲卫们一个个也觉得镇北公府对孟十三真的是仁至义尽了,孟十三为镇北公效死,镇北公府把孟十三的儿子当嫡少爷培养长大,还让他认祖归宗,不忘亡父,谁也说不出半句不好来。
至于孟樘愿不愿意离开镇北公府,放弃镇北公府嫡少爷身份,这个谁在乎呢。
因为他不愿意,那他就是嫌贫爱富的不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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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樘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看着这一切都比照着两个嫡出少爷的待遇来安排的宽敞院落,他脑海中回想起生母林氏再嫁的那家人三世同堂挤在一个还没有他院子大的屋子里,想到自己将去那种地方寄人篱下,心中寒意顿生,对要赶走他的元嘉恨意更浓。
“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呢?”孟樘喃喃低语,双拳紧握。
连带着他还怨上了同意元嘉把他赶走的老夫人和严氏。
孟樘没再去见生母林氏了,因为他现在除了元嘉,最恨的就是骗他的林氏了。
若不是林氏颠倒黑白抹黑镇北公府被孟元嘉知道了,就凭他与孟家人十几年的感情,又岂会落得个被赶出府的下场?
这个时候孟樘终于想起养父养母对自己的好来了,他不想离开镇北公府,唯一能想的办法就是去求宠爱他的严氏。
他先派人打听元嘉的行踪,在确定元嘉出府后,才匆匆去找严氏。
“儿子给母亲请安!”
严氏看见孟樘来请安,眼眶微微发热,低下头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樘儿你现在来请安,可是有什么事吗?”
孟樘双眼一红,含泪道:“母亲,我是来与您告别的。”他想先以退为进,让严氏主动提出留下他,届时他可以说是不忍养母伤心才勉强留在府中,避免自己担上一个嫌贫爱富不顾生母的不孝名声。
严氏终于忍不住热泪盈眶,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拭去泪水,哽咽道:“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么?也是,那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惦念也是应当的……”说着说着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明明当初是林氏不要这孩子了,她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养了十几年,凭什么林氏一出现就从她手里抢走了?
但严氏内心柔软,又做不出阻止人家亲生母子相认的事情来,只好撇过脸去不看孟樘,以免心中更加不舍。
“你日后若有心,偶尔回来看看我们便是,若是你母亲不愿,你不来也行。”
严氏处处为孟樘着想,担心他夹在生母和养母之间为难。
然而在孟樘看来,严氏这就是在赶他走,甚至撇过脸去连正眼看他都不愿意了,还说什么‘你不来也行’这种暗示他以后不要上门打秋风的话来。
孟樘心中一片冰冷,愤恨难言,求情的话到了嘴边,他的自尊心却不容许他说出口。
孟樘语气生硬的道:“今日与夫人道别,不知何日能再见,还望夫人日后保重!”
严氏听他连‘母亲’都不叫了,眼泪流得更多了,心中酸涩难当,这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终究还是要还给人家了。
严氏不禁回忆起孟樘幼时的调皮可爱偎依在她怀里亲昵撒娇的场景,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孟樘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严氏再说什么,他抬头看了严氏一眼,却见她怔怔出神,早已神游天外,忘了还有他站在这里等着了。
孟樘暗暗咬牙:还真是够狠的,把我赶出府,居然什么都不给!
他还以为严氏好歹会心疼他一点,给他一些置产银子或者是现成的铺面宅邸,结果什么都没有,连几句叮嘱的话都没说,直接神游天外把他给无视了,太气人了!
孟樘心里有气,直接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心中赌气发誓:你们不把我当回事,今天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就要你们对我高攀不起!
于是当元嘉办完兵部的入职手续回府后,就听大管家说孟樘把他院子里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了,去他母亲林氏改嫁后的夫家附近买了一座两进的宅子住了下来。
元嘉冷淡的道:“走了就走了,不过该给他办的认祖归宗仪式还是要办起来,他离开可不是我们镇北公府亏待了他。”
大管家犹豫一下,又道:“三少爷他把整个院落里的东西都带走了,包括屋子里的各种摆件,一件没留。”
元嘉:“……”他倒是没想到孟樘能干出这种事来,他还以为孟樘顶多带走自己常用的东西和私房,没想到他直接把自己的屋子给搬空了。
他摆摆手,毫不在意的道:“拿走就拿走吧,总不能把东西再要回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怎么亏待他了呢!”
元嘉在与老夫人和严氏一起用膳时,严氏又提起了孟樘,在说到孟樘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都打包带走的行为时,老夫人皱眉的点评了一句:“小家子气!”
严氏也知道孟樘这事干得丢人,但还是小心翼翼的为孟樘说了句话:“樘儿毕竟年少,骤然离开府里,手里没银钱总是不方便的。我也忘了给他置产银子,他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也情有可原。”
元嘉接了一句:“那些东西都是镇北公府的,可不是他的。”真要论起来,就连孟樘这个人都是镇北公府的私产。
因为孟樘的父亲孟十三是孤儿,被孟元嘉祖父收养,孟元嘉祖父和不像他父亲那么心软,收养孤儿就是为了给自己儿子培养绝对忠心关键时刻能舍命救主的护卫,孟十三是签了卖身契的,生死由镇北公府做主。
孟十三卖身给了镇北公府,他的儿子自然也不是良籍,只是当年孟十三牺牲后,镇北公对孟樘心生怜惜,就改了孟樘的户籍,将其收作养子。
元嘉想到这一茬,忽然问老夫人:“祖母,您可知父亲将孟樘亲生父亲的卖身契放哪儿了?”
老夫人微微一愣,随即道:“我待会儿找出来派人送到你那里去。”
元嘉点了点头,他心中思索着在孟樘认祖归宗的仪式上,要怎么把孟十三的卖身契交给孟樘才能既不引起其他亲卫的反感,又能让孟樘感觉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