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蛇尖细地提醒道:
“有人跟踪我们……别回头,看地上的影子……”
大家都赶紧低下头,发现一群黑影向附近唯一的一个遮蔽物——小杨树狂奔而去,在小杨树后互相推挤,发出尖利的争吵声:
“别搡,我都70岁了。”
“才怪,你只是长得老,你才5岁。”
“我体积大些,你往那边去一点。”
“别推,我的毛露出来了。”
费谷破坏小蛇创造的神秘间谍身份,兴奋地回头大叫:
“啊哈!我看到你们了。”
杨树后面的跟踪者终于停止了推搡,目瞪口呆地望着费谷。费谷也吃惊道:
“呀?你们都跑出来了?让我数一数,六狼七狼,你们都来啦,三狼四狼五狼嘞?”
六狼黯然道:
“他们在动物园里就死了,饿死的。”
费谷也肃穆起来,正经八百地鞠了个躬,说:
“我对你表示沉痛的哀悼。”
六狼挥挥手,说:
“算了算了,过去就算了。”
费谷说:
“唉!”
六狼也说:
“唉!”
两个人很沉痛地互相唉来唉去,悲痛地看着对方,叹息着用来减轻死亡的疼痛。
费谷忽然想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
“哎?三狼四狼是你的哥哥姐姐吧?”
六狼尴尬道:
“三狼是我爸,四狼是我妈。”
费谷恍然大悟:
“那你肯定是七狼的爹喽!”
“我是他哥。”
费谷真的搞不懂了,挠了一挠头,绝对放弃这个自己永远闹不懂的问题,朝着六狼背后打招呼道:
“咦?烂河马,你也来啦!大嫂还好吧?”
“托您的福,还好还好,现在已经怀上第十二胎了。”
屠小蛮猛猛张和小蛇在旁边不停地打呵欠,像从远方亲戚的追悼会溜出来的小孩。屠小蛮问小蛇:
“好无聊啊!他们家里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呀?”
小蛇娇笑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耶,你也知道,我和他其实没有相处太久嘛~~”
屠小蛮和猛猛张都被小蛇妩媚多情的表情吓了一大跳,猛猛张对小蛇说:
“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又没有乳房,而且我也不会根据舌苔和肚脐眼判断呀,请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小蛇继续笑:
“你们还是不知道为好。”
屠小蛮和猛猛张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费谷和他的老乡们就这样不痛不痒地客套了一个小时,一共问候了一百八十余个亲戚,费谷忽然假装不经意地问:
“小未同志怎么样?他没有跟你们一起来吗?”
河马点着费谷的鼻头,邪恶地笑道:
“啧啧啧,脸都红了。”
小蛇接话:
“他的脸常年都是红的。老实说你们要到那儿去?”
费谷符合道:
“说不定我们顺路,我们可以送你们一程。”
河马忽然热烈地奔向费谷:
“费谷,我们先不要讨论这个话题,想我了吧?我好想你呀?你觉得我变美了吧?我好饿呀你有吃的吧……”
六狼叹息了一声,推开河马说:
“你这样一味地避重就轻是不行的,你学我。费谷呀,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七狼说:
“还是我说吧,我们跟着你们,你们到那儿,我们就到那儿,我们跟定你了。”
屠小蛮抓着费谷的毛,咬牙切齿地小声在费谷耳边说:
“不行,我不想和你们家亲戚一块走,他们又吃得又多,又没有文化,比我还脏。”
河马一下子扑倒在屠小蛮脚下,一边哭一边把鼻涕抹在屠小蛮的鞋子上:
“姑娘呀~~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呀,你不能把我扔在大街上不管我呀……”
“但是,但是但但是……”
“姑娘,慢慢说,说呀说呀,说不出来话了吧?大毛,领着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出来吧!他们同意我们跟着他们一块儿走了。”
费谷挨个摸那群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有粉红色头皮的怪物,猛猛张在旁边皱着眉头问费谷:
“你朋友啊?噢,我还以为是超市里的开水瓶穿着保暖内衣跑出来了。”
费谷和那些动物们围在一起回忆在动物园里的日子,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不容易啊不容易。”
费谷终于问到了重点: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呀?”
河马说:
“我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演员,只是在他们演小品的时候,演石头,必要时让他们坐一坐而已,有一次……”
忽然听见娇媚的声音:
“哟~~都来了怎么不叫上我呀~~~~”
费谷看清来者,不禁倒退三步,掩嘴做惊诧状:
“你是,你是你是你是……鹦鹉吧!”
屠小蛮不屑道:
“用眼睛看也知道吧,你认识它?”
费谷说:
“不认识呀。”
鹦鹉说:
“难怪你不认识,我是刚生下来的,你不认识我,你肯定认识我爸妈,他们就是跳脱衣舞跳死了,成为一个大笑话的那一对鹦鹉。我爸我妈都不在了,我怕园长让我继承他们没有脱完的舞,就逃出来散心,刚好遇见你们了,我就只好协助你们,跟你们一块儿走了,反正多大的委屈我都受过了,这回屈尊和你们一块儿走我也就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原来如此啊!”费谷开心地说,“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路人都啧啧称奇,交头接耳,讨论动物园是不是觉得自己没人权,出来游行,费谷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强烈关注,受宠若惊,像选美冠军一样带头向群众挥手致意。
费谷质问小蛇:
“你不是说往前走100米就到了吗?为什么是个公共厕所呢?”
小蛇道:
“我又不知道,我是不小心掉到水里了,然后顺着下水道一直流流流流流,就流到你们学校女厕所旁边的坑里去了。”
这支奇形怪状的队伍行走缓慢,老弱病残。每一秒钟都有人大叫:
“我要吃龙牡壮骨粉颗粒。”
费谷不愧是个尽心尽责的管理者,每到一个拐弯处就清点人数,每次都有几个人跟着姑娘的背影跑了,费谷十分落寞地等,等着那些脱离队伍的人,看到姑娘的正面之后,受到惊吓哭喊着跑回来。费谷靠着墙,忽然发现对面墙上贴着一排通缉令,费谷凑过去看完之后,笑嘻嘻地转过头,对同样笑嘻嘻的怪动物说:
“你们完了。”
他满意地看着他们痴呆的表情,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达到了震撼效果,接着说:
“园长正在通缉你们,说你们私自出逃。连通缉令都贴出来了,你看这是烂河马的照片。哟!照片上的你好瘦呀!这是六狼吧,照得不好,比真人老了一个级别……”
所有人都挤上去看,对照片评头论足:
“哇!我才发现我长得这么帅。”
“冲印的技术真差,把我的脸弄得像僵尸一样白。”
“你别拿手捂住你的照片,给我看一看嘛,我保证不笑。”
费谷看着他们开心的样子,很生气,觉得没有吓到他们,又重新大声说了一边:
“你们被通缉了还笑得出来!”
六狼和费谷的关系比较好,总算搭理了费谷一声:
“哦。”
费谷气愤地补充道:
“你们要死啦!”
动物们呆了半晌,鹦鹉忽然笑道:
“你看,这上面也有你的照片。”
鹦鹉跳到费谷头上,用翅膀指着通缉令的最上面,说:
“你看你看,把你照得更丑啊。”
费谷这才发现自己的照片照得最大,放在通缉令的最上面,地位相当于罪犯头子。费谷收到了自己的死亡通知书,漠然地“哦”了一声。他想自己应该有些心理活动,比如“愤慨”“欢喜”之类的,可那个被叫做“脑”的东西空空荡荡的,张大了嘴也只能像检查牙齿一样“哦”,茫然地表达了自己的情绪。费谷就这样张大了嘴往肚子里吸来自西伯利亚的冷空气。
费谷觉得很困,就站着睡觉了,刚睡着就听见鹦鹉紧绷的声音:
“园长在你后面!”
费谷吃了一惊,赶紧回头,刚回头就听见鹦鹉的娇笑声:
“傻蛋,我逗你玩儿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可费谷明明看见有人匆忙窜进巷子,身后好像拖着什么东西,费谷心中一凛,赶紧清点人数,七狼不耐烦道:
“你玩够了没?你自己数房子好不好,干嘛每次都数我们玩。”
果然,少了2只小河马,烂河马翘着二郎腿无赖地看着费谷说:
“你把我小孩儿搞丢了,你赔我。”
费谷不理他,对似乎同样受了很大惊吓的屠小蛮说:
“你有没有看见你爸爸,他会把我们全部捉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