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成柏的阔绰,叫祁云渺咋舌。
这下她便是说什么,也没有理由再阻止自家阿娘去同他假成亲了。
俩人成亲的日子,便就定在三日之后。
虽然是假成亲,但是喜宴家宴什么的,定是要办,做给外人看。祁云渺便照晏成柏的意思,要到时候在金陵吃过了“喜宴”,这才和晏酬已一道出发。
由于上回来金陵,祁云渺基本已经将金陵该玩的都已经玩了,此番再来,她干脆和晏酬已一连三日都相约,跑去栖霞山上打猎。
正好晏家在栖霞山上也有山庄,他们便索性在山庄中住了两日。
说起来,晏酬已跟着祁云渺学习箭术,也已经有大半年了,这回打猎,祁云渺自己身心舒畅的同时,正好也带着晏酬已体验了一番平日里真实使用弓箭的情况。
往日里的弓箭练习,靶心永远都是在那里不会动的,而山间的猎物可是不同,它们不仅会动,而且有些体型又小,跑起来又十分得迅速。
祁云渺带晏酬已一共打猎了整整两日,在第二日的傍晚,总算是见到晏酬已猎到了自己人生之中的第一只兔子。
身为晏酬已的师傅,她比晏酬已本人还要高兴多了,激动地在林间一蹦三尺高,还撞到了树梢。
晏酬已自己纵然高兴,但是见到祁云渺为他兴奋,他脸颊上的笑意,才算是打心底里发散出来。
他拎起兔子,是夜和祁云渺一道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兔宴。
“如何?吃到自己亲手捕到的兔子,感觉怎么样?”其间,祁云渺问他。
“感觉……很是不错。”晏酬已对着自己捕到的兔子,咬了一大口,转头和祁云渺笑道。
祁云渺便也跟着他笑,从小跟着阿爹在山间混迹,祁云渺第一次亲手捕到兔子,是在她六岁那年。
那年,她便也跟晏酬已一样,吃着自己亲手抓回来的野兔,心底里的成就感,别提有多充盈了。
两日打猎结束,第三日,祁云渺总算是跟晏酬已下山,打算回去金陵城中。
从栖霞山回去金陵城的一路上,需要路过曲水的渡口。
祁云渺这两日从山上带回家的猎物有些多,但是河里的东西,倒是还没有,如今又正值盛夏,她眼珠子一转,便拉着晏酬已陪自己在曲水的渡口下游,又抓起了活虾活鱼。
她喜欢闹,晏酬已便也陪着她闹。
俩人一道撸起袖子,褪去鞋袜,双脚浸在清凉的河水间。
渡口往来船只如梭,但是祁云渺混不在乎,她只专心地捕捉自己的猎物,待到傍晚时分,才带着满满一堆的收获回到晏家。
明日便是喜宴了,如今晏家的门前,已经开始张灯结彩,祁云渺尚未进家门,便被火红色的灯笼给晃了晃神,拎着手中的鱼虾,正要进门,却听身后有人高声喊道:“祁云渺!”
那声音,曾在过去的几年前,频繁响起在她的耳侧,祁云渺便是说什么都不会忘记。
她猛然回过头去,果然见到了风尘仆仆的一身红衣,还有骑马在红衣边上,同样风尘仆仆的清冷白衣。
“阿兄,越楼西?”
祁云渺满目诧异。
—
祁云渺实在没想,自己离开京城之后,这么快又会见到裴则还有越楼西。
她和晏酬已分开之后,便带他们进了晏家她和阿娘如今住
的院子。
他们站在院子里,夏日里一片翠竹青葱遮掩,她则是径自进屋去,找出了自家的阿娘。
祁云渺直觉,他们此番是来找阿娘的。
果不其然,沈若竹一出现,裴则还有越楼西便都摆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同时俯下身去,道:“夫人!我阿爹说了,愿千金请夫人回去,望夫人回心转意!”
他们这阵仗实在是大,而且难得一次,如此得异口同声。
沈若竹刚出门,什么准备都没有,不禁被吓了一跳。
直到看清面前两人是谁,她才反应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她瞥一眼祁云渺,知晓她是刻意没告诉自己外头站的是谁。
“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吧!”她瞪一眼特意作怪的女儿,旋即亲自下了台阶,想去扶俩人起来。
但是不论裴则还是越楼西,俯身之后,都不肯轻易起身。
越楼西道:“夫人!我爹临走之前说了,务必要看顾好钱塘的一切,如今夫人若是又遇到了什么难题,只管同我讲便是!”
“是。”裴则紧跟着也道,“若是有什么难题,相府也定当竭力相帮,夫人还请三思而后行!”
“……”
这都什么同什么。
沈若竹无奈之下,笑了笑,见着这俩平日里如同冤家似的人,难得也沆砀一气,不禁摇了摇头。
她又睨一眼边上看戏的女儿,点了点她的脑袋,问道:“还不打算同你两位阿兄说实话么?”
祁云渺吐吐舌头。自从见到裴则还有越楼西的第一面,她便猜到,这俩人是来做什么的。
也是难得,叫她有机会将阿兄和越楼西俩人都同时戏耍了。
如今在阿娘的责备下,她终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假成亲的事情,别人告诉不得,但裴则和越楼西,还有什么不可告诉的吗?
她便终于和俩人将此番沈若竹和晏成柏成亲的真相合盘托出了。
得知真相的刹那,裴则和越楼西双双都松下了气来。
原是如此。
祁云渺看着俩人的模样,特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摇头晃脑,又道:“二成!阿兄,你们可知晓这是多少的财产数目?”
越楼西不屑:“往日怎么不见你有如此在意钱财的时候?祁云渺,这可不似你。”
“往日不在意钱财,不代表我今日也不在意啊!”祁云渺都已经说笑到了这份上,又特地笑着和越楼西道,“越楼西,我如今可是个俗人,见钱眼开,爱财无度,这才是我的本性!”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越楼西要是还听不出她话里的玩笑,便是傻瓜了。
他强忍着自己的笑意,好歹沈若竹是长辈,不好在她的面前表现的太过放肆。
但那一双素来凌厉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在越来越昏暗的天色底下,逐渐亮堂得要比尚未出现的月色还要皎洁。
—
既然裴则和越楼西到了金陵。
虽并非是她们的老家,但沈若竹和祁云渺身为半个地主,还是要请他们吃顿晚饭才是。
沈若竹明日还有成亲这等要紧的事情,便不去同他们小辈凑热闹,安排了祁云渺去宴请她的两位阿兄,钱财和酒楼全都随意,只管吃就是了。
祁云渺得了阿娘的叮嘱,自然是答应得痛快。
只是刚带着裴则和越楼西走出院子,尚未出门呢,她又见到,晏成柏匆匆赶来,喊她停下了步伐。
原来,适才晏酬已和祁云渺分开之后,便和晏成柏告诉了裴则和越楼西前来的消息。这俩人,一个是相府的儿子,一个是陵阳侯府的儿子,最要紧的是,他们都曾是沈若竹的继子,那晏成柏便是无论说什么都怠慢不得的。
他道,家中已经安排好了酒席,就等几人过去。
裴则其实不大想在晏家用饭。他同晏家非亲非故,此番只是为了沈若竹和祁云渺而来,同晏家并没有任何的交情,也不想要有任何的交情。
越楼西也是一样。
他不喜晏酬已,不会因为他也为祁云渺做了许多的事情,便就去将他看得顺眼。
何况,他此番前来,不仅是为了沈若竹,还有一些事情要同祁云渺告诉。
其实,越楼西此番之所以能在得知沈若竹的婚讯之后,这般迅速地抵达金陵,是因为他在昨日便已经抵达了钱塘。
原本今早,他是要去祁云渺的家中给她一个惊喜,顺便将她的生辰礼物亲手交给她的,不想却碰上了沈若竹的事情。
他便快马加鞭从早到晚,终于从钱塘赶到了金陵。
俩人都不是很愿意留在晏家吃饭,但是因为此番沈若竹同祁云渺是在挣他们晏家的钱,是以,俩人即便再不情愿,还是答应了晏成柏的宴请。
他们在晏家用了一顿晚饭。
同祁云渺初来时一样,晏家几乎是用最大的规格去接待了这两位自金陵而来的贵客。
宴席上,别的倒是没有什么,只是祁云渺自然而然地和晏酬已坐在了面对面,又十分自然地然地能够喊出每一个晏家丫鬟和小厮的名字。
这叫裴则和越楼西的心底里都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越楼西。
明知道她并非是真的要长住晏家,但是见到她对于晏家如此熟悉,他看向晏酬已的眼神,几乎冷到可以直接端出寒冰来。
终于等到晚饭用完,晏成柏自然又要邀请二人住在晏家。
这回裴则和越楼西终于都没有同意。
从前的继母明日出嫁,他们俩就住在她明日要嫁的“夫家”,这算什么?难道是要送她出嫁么?
裴则的母亲娘家柳家祖宅就在金陵,他今夜可以住柳家的宅子;至于越楼西,他打算随便在外头找一间客栈住。
得知俩人的想法之后,祁云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这两个大男人,自己应该先送谁回去,便索性一个也没送。
待用过晚饭之后,她便送二人至晏家的门口。
但是裴则还有些话想要同祁云渺讲,并不是那么愿意先行离去。
越楼西也是一样。
俩人在晏家的大门外,大眼瞪小眼耗了不少的时辰,终于,他们都知道,今夜他们便是谁都没有机会和祁云渺单独
说话的,俩人这才同样地不甘心,又同样地不得不离去。
祁云渺站在门口,目睹着他们的身影逐渐远去,对于这俩人幼稚的执着,都很是无奈。
她站在门口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屋去。
不想她人刚回头,便又听到一阵熟悉的叫喊。
“祁云渺!”
祁云渺转头回去,见到果然又是越楼西。
明明她是目睹着他骑马离去的,不知他又是何时折返的。
她定定地看着越楼西,越楼西便也骑马在明晃晃的月色底下,直勾勾地看着她。
一月多未见,祁云渺不知是否错觉,她今日见到越楼西的第一眼,便觉得,他似乎又高大了些许。
红衣灼灼在他的身上,浓眉烈焰,他永远都是苍穹底下最为明显的那轮圆日。
终于,祁云渺见到圆日朝着自己走来,他的身上背了一地的霜华,道:“祁云渺,我此番前来,其实还有事情要同你告诉。”
“何事?”祁云渺问道。
越楼西轻笑,双手抱胸,自信道:“祁云渺,你如今要浪迹江湖,行侠仗义是吗?我同你一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