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裴则不想忍了

越楼西这是……在和她撒娇?

祁云渺眨了眨眼睛,站在越楼西的面前,不确定他是不是在和自己撒娇。

认识越楼西这么久,祁云渺还从来没有把撒娇两个字和越楼西联系在过一起。

“越楼西,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她不可置信地问道。

“……”

越楼西难得和祁云渺说一回软话,却被她给这么直接地问出了口。

他在祁云渺的注视下,立马脸皮薄地改了口,道:“我没有!”

祁云渺抿唇,脸颊上便又越发挂起浅笑,知道他说没有,那就有了。她独自乐淘淘的,越楼西不愿意承认,便也自然不会追着他多问。

只是越楼西说疼……

祁云渺盯着越楼西的伤口看了又看,察觉到那伤口已经上了药,知道自己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为越楼西做的。

她便和越楼西面对面注视了片刻之后,认真道:“但是越楼西,我还是得去看一趟阿兄……”

越楼西:“……”

越楼西的神情一下便冷了下来。

祁云渺却也没有办法。

不论是越楼西还是阿兄,对她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她今日之所以先来看越楼西,是因为越楼西如今就和她住在

一个家里,但是阿兄和她不住在一个屋檐下,她若是只回家关心了越楼西,而不去看看阿兄,那下回见到阿兄,祁云渺想,她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了。

而且,越楼西和阿兄打架,明眼人都知道是谁先动的手,阿兄今日怎么说也是来帮她的,虽说他是有些自己的心思,但她如今作为越楼西的妹妹,怎么也得去看看他才对。

不论越楼西如何冷脸,祁云渺始终都只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不变。

但是好歹越楼西叫她见到了撒娇的一面,所以祁云渺这日留在家里,和越楼西玩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天黑之后,动身前往相府,去看裴则。

她给裴则带了一些药,见到裴则的时候,他正躺在院子里养伤。

相比起越楼西,裴则就算是受了伤,神色也同寻常时候没什么不同。

祁云渺见到他躺在月色底下淋晒霜华,刚入夜,裴则的身上盖了一件厚实的雪狐大氅,大氅银白的毛皮在月色皎皎之下,如同高山雪莲一般,遗世而独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如果不是搭配着那张又青又紫的脸颊的话,祁云渺想,她一定很愿意欣赏阿兄的身姿。

祁云渺听闻,裴则自从下午和越楼西打了一架之后,便没有继续去将作监,而是直接告了假,打道回了相府。

她走到裴则的面前,才喊他一声,道:“阿兄!”

裴则睁开眼,见到祁云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眸色中瞬间流淌过一丝诧异。

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掀开大氅,当着祁云渺的面站了起来,一身月白的常服顺滑垂立,问道:“你怎么来了?”

祁云渺的手中拿着给裴则的药膏。她将药膏递给裴则,道:“我来给你送药膏的!”

裴则垂眸,看着她手中的药膏,意料之中,却没有接。

“你知道我同越楼西打架了?”他问。

祁云渺点点头。

裴则便顺着祁云渺递出药膏的手,看着她的脸颊。

其实,裴则今日真不想将事情给闹大,祁云渺正午时分方才和他问过了那些问题,他答应了祁云渺,不管她做什么事情,他都会支持,那他便会说到做到,不会叫自己的事情去叫她烦心。

但他还是没有做到。

甚至是正午答应的事情,下午便没有做到。

他有些痛恨这般的自己,但又知道,这些事情,何尝不是给了自己机会。

“渺渺,你从始至终都知道我的心意,对吗?”

裴则忍了又忍,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祁云渺的面前忍了多少次。

这一次,他终于破罐子破摔,不想要再忍了。

“……”

祁云渺举着药膏的手忽而颤了一下。

她没想今日便要和裴则说这些事情的。

裴则见到了祁云渺眼神之中的退意,他的神情暗了暗,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他在祁云渺缩回手之前,将她的双手给牢牢握住。

“阿兄!”

祁云渺试图制止裴则说出更多。

可是裴则既然做下了决定,便没有什么事情是能阻止他的。他想,他明明早知道这些事情祁云渺早已知晓,他到底还在害怕什么呢?

“渺渺,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卑劣?”裴则攥紧祁云渺的手腕,进一步逼问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连自己的妹妹也会不放过?”

“不是,阿兄,你先放开我……”

祁云渺不知为何,忽而有些害怕起如今的裴则来。

她直觉接下来裴则会说一些叫她不大想听的话。

果然,裴则紧接着便道:“一开始,我其实并不清楚自己对你的情谊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是日复一日,觉得你是我的妹妹,那我无论对你怎么好,对你怎么思念,都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渺渺,我到后来知道,妹妹和心仪的女子,那是不一样……”

祁云渺眼睁睁地听着裴则对自己诉说起他这么多年的心迹。

“在你离开的第三年,有人打算开始为我议亲,挑选的全都是京中出身名门望族的世家女子,但我没有一个想要的。”

“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你或许有些不一样的情愫。在他们为我议亲的时候,在无数次有人上门想要谈论起我的亲事时,我的脑海之中想的全都是你,我想,带你去游山玩水,带你去做任何你喜欢做的事情,应该都比在这里浪费光阴,听这些媒人侃侃而谈有意思的多……”

“渺渺,我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坦白在你面前的那一日……直到你回来……”

“我厌恶越楼西,但是你不知道,我又有多羡慕越楼西,他明明身为你的兄长,却居然敢在我的面前直接明明白白地袒露对你的心意,嘱托我去照顾你,他敢光明正大地去争取自己的想要。”

“渺渺,你不知道那一刻我有多么震撼,我有多么诧异,在越楼西的对比之下明白我自己的心意时,我觉得,我简直是卑劣极了……”

卑劣。

祁云渺又一次在裴则的口中听到了他这般对自己的描述。

祁云渺摇摇头,想说阿兄不是卑劣,喜欢一个人的心意是不由自己控制的,她知道,那怎能叫做卑劣呢?

裴则越说,越发攥紧了祁云渺的手腕。

他双眸猩红,注视着祁云渺的时候,两眼布满了血丝,比他今日受的伤都要可怖许多。

“可是渺渺,我没有办法,我也很痛苦,我一边忍不住想要继续接近你,一边却又告诫自己,你只把我当兄长,我们之间不可以有任何越界的事情……”

“渺渺,你知道我如今最嫉妒的人是谁吗?是宋潇,还有那个晏酬已,他们可以以各种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的身边,和你直接诉说坦白出爱意,而我的爱意,只能藏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像阴沟里的老鼠……”

我对你的爱意,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祁云渺心头一震,终于被裴则如今的比喻给深深地震撼到。

在她的眼中,素来最是风光霁月,最是皎皎若天上谪仙的阿兄,怎么会说自己的爱意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这种话?!

“阿兄!”

在裴则说出更多不可思议的话之前,祁云渺喝住了裴则的话。

“你不是阴沟里的老鼠!”她大喊道,“你怎会是阴沟里的老鼠?你从来都是正人君子!”

“……”

裴则正同祁云渺诉说着自己的情愫,阴沟里的老鼠,不过是一段比喻。

他自然不会真将自己当做是老鼠,但是如此觊觎祁云渺的他,见不得天光的情谊,又同老鼠有什么分别呢?

他见着祁云渺大声为自己辩护的模样,心底酸涩同蜜意同时涌上胸膛。

终于,裴则攥紧祁云渺的手,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

“渺渺。”只听裴则道,“我知道我不是老鼠,我也知道,你如今向往自由,只视我做兄长,但我也想为我自己争一争。我欢喜你,心悦你,一点也不比别人少,我也想要一个可以同旁人堂堂正正去争夺的机会,而不是每次都只能以兄长的身份站在你的身边,看着别人对你献殷勤。”

“阿兄……”

祁云渺措不及防靠在裴则的怀里,想要呢喃,却又很快被他打断。

“渺渺……给我一个机会,只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祁云渺终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知道,她当真不知道,该如何再回答裴则才好。

他明明是她的哥哥,是她的阿兄啊……事情到底如何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阿兄……”祁云渺依偎在裴则的胸膛前,抓紧他的衣襟,不知为何,眼角竟然冒出了一滴晶莹的泪花。

是在为她自己流泪吗?

不,祁云渺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为自己落过眼泪了,这些年,除了练习武艺时,偶有被折磨到落下身体习惯性的泪水,别的时候,祁云渺几乎再没有为自己流过泪。

她的泪水,

大多只为阿爹同阿娘所落。

可今日她却为裴则而流。

祁云渺不知道该如何正面去回答裴则的问题,同意他的问题?那他们日后还能以兄妹相称吗?他们还算是兄妹吗?不同意他的问题?那阿兄……会伤心吗?

祁云渺不知道。

祁云渺真的不知道。

终于,在她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该做些什么时,她又意识到,自己在裴则的怀里靠了许久。

她的脑袋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为自己抵御下了暮冬的最后一缕寒风。

祁云渺靠在裴则怀里,终于用尽浑身力气,先将裴则给推了开来。

闷在他胸膛前过久的脸颊带着丝丝红晕,她抬起头,同样微微泛红的双眸也注视着裴则,问道:“若是我今日答应了阿兄,那阿兄日后便会开心起来,再不会时常郁郁寡欢了吗?”

“……”

裴则并不喜欢拿事情来威胁祁云渺,喊她用这样的方式对自己另眼相待。

但他如今除了这等方式,好像也的确没有别的法子。

他便坚定地点了点头:“有渺渺在,我必定时常欢愉,日日开心!”

祁云渺终于再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世俗伦理,纲常规矩,又有什么是比开心更为重要的呢?

她道:“那阿兄,我不拦着你了,你尽管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她话说到一半,尚没有彻底说完呢,便察觉到有一个滚烫炽热的怀抱很快又将自己笼罩。

“渺渺!”裴则这回将整个脑袋都搭在了祁云渺的肩膀上,他和她耳朵紧贴着耳朵,脖颈交缠在一处,道,“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