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在宁王府碰到了晏酬已?(……

祁云渺从王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上京城秋日里,不管走到哪都是扑鼻的桂香同菊香,如今好容易到了深秋,满城的香气才终于淡了一些。

霞光像是水染的布料,晕开一片在天空之上,一边是萧瑟秋风入骨,一边却是无边的炽热融融。

祁云渺午后是骑马来的王家,如今要走,自然也是骑马走。

她今日在王家玩得还算开心,见过了林周宜,又同王家的表弟一块儿比试了一番射箭,王家的厨娘做点心也很好吃,临走时,越群瑶见她喜欢,还特地叫她打包了一些带回家去。

她骑马行走在上京城中,回家的一路,颇为顺畅。

只是骑马快到侯府门前的时候,祁云渺见到,横在自己面前的,有一架马车。

马车拦住了她的去路,她便问马车上的车夫:“可否行个方便?”

“祁姑娘!”

哪想,她问话的是车夫,回答她的却是坐在马车里的人。

祁云渺怔怔地望着马车的方向,见到话音落后,紧闭的车厢里便出来一个略有些熟悉的身影。

正是下午她在王家门前见过的年轻人,没有错。

“是你……”她呢喃道。

晏酬已自马车上下来,第一件事便是与躬身行礼。

只见他眉眼依旧弯弯,和祁云渺行完礼之后,便站在她的马儿前面,道:“在下晏酬已,适才在王家,实在多谢姑娘相帮,遂特地在此处等待姑娘,想与姑娘道谢。”

原是如此!

祁云渺想起下午在王家的事情。

她和姑母越群瑶提起了请人喝水之后,越群瑶原本都想直接忽视掉晏酬已的,但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回头见人抱着古琴站着,也是辛苦,便干脆喊人进到家里等了。

后来王大人回来,祁云渺想,他应当是见上人了。

“不过举手之劳,没什么好谢的。”她道。

“姑娘菩萨心肠,此事或许于你而言,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晏某来说,却是雪中送炭,大恩大德。”晏酬已坚持道。

好吧,他硬是要感谢她,那祁云渺也只能受着了。

不过她还是道:“你真不必太放在心上,今日就算不是你,只是街边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见到他渴了,我也会为他递水的。”

晏酬已点头:“姑娘良善,无关身份,晏某知道。”

知道你还拦着我的路呢?

祁云渺看着这横在巷子里的马车,忽而又想起:“你怎么知道我姓祁?”

“在离开王家之时,晏某多嘴,问了门口的护卫。”晏酬已道,“还希望祁姑娘不要介怀。”

“哦……”

祁云渺倒是不介怀,反正他适才不是也自报了家门,告诉了他的名字么?

“晏酬已?”她念着晏酬已的名字,不知道他的三个字,要怎么写。

晏酬已便告诉她:“念兹斗酒成暌间,停舟叹君日将晏。酬恩仗孤剑。”

“……”

祁云渺自认,自己在学堂的时候,也没有特别不认真地在念书吧?但是面前这人文邹邹,说出来的诗句她怎么一句也没有听过?

“……哦。”

她听不懂晏酬已说的这些诗句,只能在心底里随便将他的名字找了三个对应的字对上。

以防晏酬已看出自己不怎么会赋诗的本事,她便特意也道:“那我的名字,想必你也已经知道出处了吧?春日迟迟,采蘩祁祁,这是我的姓;渺渺兮余怀,望美人兮天一方,是我名字的由来。”

“是,祁姑娘的名字极有诗意,叫人一听便觉烟波浩渺,天地广阔!”

他还怪会夸人的!

祁云渺被晏酬已这一番话术吹捧的,差点就要飘飘然了。

但她眯眼瞧着天边愈渐黯淡的霞光,好歹还记得自己是要回家的。

她道:“好了,晏酬已,我们算是彼此认识了,你可以叫你的马车挪开些了吗?我得从这里回家去!”

“当然可以!”晏酬已忙朝着边上的车夫看了一眼,车夫便将马车给换了个方向,为祁云渺让出了过去的路来。

但是当祁云渺牵紧缰绳,马上将要离去时,晏酬已又道:“祁姑娘!”

“嗯?”祁云渺不知道,他喊自己还有什么事情。

只见晏酬已双手捧上一支发钗,递到她的面前。

由于祁云渺是坐在马上的,而晏酬已自从下了马车之后,便一直站在她的马儿边上,所以他就算是捧着发钗举起来,祁云渺还是要垂眸去看。

祁云渺见到,那是一支一看便很精美的发钗,蝴蝶牡丹的样式,蝶翅和牡丹的花蕊上全都镶嵌了宝石,不知道是不是纯金打造的缘故,发钗在傍晚霞光的照耀下,微微闪着刺眼的光芒。

“你要把这送给我?”祁云渺不解道。

“是。”晏酬已笑道,“本该好好感谢一番祁姑娘,但是下午实在匆忙,自王家出来之后便赶去街上买,只挑中了这一支,作为给姑娘的谢礼。”

他这人,也真是太客气了吧?

祁云渺俯瞰着他手中的发钗,却是摇了摇头:“不,你这礼物我不能要!”

“我本就是见你口渴,随便帮你说一句话罢了,你如今送我发钗,那我不就成故意帮你的了?你把发钗收回去吧。”

晏酬已神色怔愣,似乎完全没想到,祁云渺会这般说。

“只是一支发钗,祁姑娘不必多虑……”

“我也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你也实在不必如此多虑!”

祁云渺到底做人是有自己的原则的。

她看着晏酬已,不能收礼就是不能收礼,收了礼,意味就变了。

她可不是故意要他的金钗的。

她坐在马背上,和晏酬已潇洒地挥了挥手,道:“好了,我今日真得回家了,再不回家,我阿娘会着急的,我们下回有缘再见吧!”

她眉眼清爽,浑身干练地骑在马背上,腰上还背着一把弓箭。

前方马车的路已经让了出来,祁云渺便稍微甩了下缰绳,很快离开了此处。

晏酬已不再说话。

他默默地凝视着祁云渺的身影,手中捧着金钗,一直都没有收回来。

等到祁云渺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的拐角,小厮过来喊了一声公子,他才终于收回一直捧在前方的双手。

晏酬已举着那支蝴蝶牡丹的金钗,慢悠悠地转了一圈。

“祁云渺……”

他念着这三个字,忽而轻笑了一声,将金钗塞回到自己的袖间,安稳放好。

和晏酬已相识的事情,祁云渺这日回家之后,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

主要是她觉得,这似乎也没有提起的必要。

她那日去过了一趟王家,接下来几日,祁云渺便开始三番四次地被越群瑶喊上门去做客。

祁云渺一开始还有些受宠若惊。

因为越群瑶喊她去做客的次数实在是太频繁了。

但是后来渐渐习惯了,她便又觉得没什么了。

越群瑶喜欢她,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

正好她也很喜欢越群瑶。

越群瑶是女中豪杰,京中女子剑术与射箭的顶尖,跟着她,祁云渺可以学到许多的东西,巩固自己的练习同时,还能拓宽发展,对她来说,十分有益。

于是,在越群瑶出现之后,祁云渺往王家跑的次数便越来越多了。

但是她到底没忘了自己到上京城来是做什么的。

这日,阿娘又要去一趟宁王府。

是宁王妃又请她上门了。

祁云渺不放心,便又借着要去找宋青语玩的由头,送了她到宋家,请她和宋夫人温庭珧一道前去王府。

坐在宋家的院子里,祁云渺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宋青语同宋宿。

宋潇近来正是科举秋闱的时候,并不在家中。

宋青语给祁云渺看了自己最近作的画,又给她看自己做的诗,练习的字。

“青语,你真是才女!”祁云渺看着她的作品,由衷地感慨道。

“你是侠女!”宋青语也不遑多让,直接夸起了祁云渺。

祁云渺便立马咯咯咯地笑开了。

她喜欢听到这个称呼。

侠女。

若说祁云渺一开始想要做侠女,不过是在裴荀面前为了掩饰自己猎户梦想而想的说辞,但是如今,祁云渺却是实打实地在把成为一个侠女作为自己的梦想了。

侠女多好啊,可以行侠仗义,游走天下,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帮助任何自己想要帮助之人。

祁云渺没有什么伟大的梦想,只知道一个人若是一生都能追逐着自己想要过的生活,心满意足地走过,那这就是完整的一生。

阿娘去往宁王府的时间很长,祁云渺在宋家一待,便又是一下午。

她一整个下午都在和宋青语玩,宋宿除了一开始的时候见过一次面之外,祁云渺便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毕竟宋宿如今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呢,他是国子监的官员,每日都有忙不完的公务要做。

便和裴则一样。

此番沈若竹去往宁王府,又同上回一样,是到傍晚才回来。

祁云渺出门去接上阿娘,这才和她坐上回家的马车。

“阿娘,此番如何?”

这回,坐在马车当中,是祁云渺主动问道。

沈若竹摇摇头,照旧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祁云渺有些意料之中。

到底是一个堂堂的王爷,上回怀王,她们是运气好,碰上了他自己作死养兵,阿娘捅了出来,把事情闹大,才叫他永无翻身之日,但若宁王并无什么确切的把柄落在人的手中,那便没有那么好杀了。

她们一道坐在马车之中,过了片刻,沈若竹突然问道:“渺渺,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晏酬已的人?”

“晏酬已?”祁云渺道,“对,我是认识他,阿娘,这怎么了?”

“没怎么。”沈若竹道,“就是今日在宁王府,我碰到了他,他听说我是陵阳侯府的夫人,便同我提起了你,说你是他的恩人,你有救过他,是吗?”

“……”

祁云渺觉得上回王家那一句话的事情,倒也不算救。

但是……晏酬已在宁王府?

祁云渺觉得自己脑海之中突然灵光一现,问道:“阿娘,那晏酬已是去宁王府做什么的,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