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阿兄!

时隔四年,祁云渺再度回到京城。

她跟着阿娘住进了陵阳侯府的宅子,住进宅子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宋青语。

这些年,祁云渺和宋青语一直都有书信往来,宋青语喜欢写信告诉她京中一些好玩的或无趣的事情,而她也喜欢和宋青语分享自己的点点滴滴。

两个小姐妹由纸笔连接,便像是相隔千里的笔友,在纸上交谈着自己的生活与喜怒。

其实祁云渺在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是想先去主院帮阿娘,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或许是因为上回老太君的寿辰,祁云渺已经来过了陵阳侯府,而如今陵阳侯府上下大半的人,她基本都在钱塘见过了,是以,她即便时隔四年再回上京,但对于陵阳侯府居然一点也不感觉到陌生。

祁云渺的院子被安排在了东边,紧挨着隔壁就是越群山和沈若竹的主院。

至于越楼西,身为府上的小侯爷,将来爵位的继承人,他的院子在西边,占据了后宅除了主院之外最大的一块地方。

陵阳侯府身为累积多年的勋贵世家,人口要比裴家多上一些,除了越楼西父子之外,还有越群山的两个弟弟家,也都是住在府里,就是二房三房的人。这两家各有两个孩子,全都不到十岁。

这些人,在陵阳侯府举家搬回钱塘守孝的期间,基本也都是在的,所以祁云渺在钱塘时,大多都已经认识了。

虽然总共有三家人,但是这三家,全都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所以整个陵阳侯府上下相处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难的事情。

祁云渺很快便能和府上所有的人,包括下人们,也全都相处融洽。

她整理完自己的东西之后,便去到主院看阿娘,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可是此番上京城,沈若竹带的东西也不多,所以也没什么需要祁云渺特地帮忙的。

祁云渺一过来,她便只将手中拿的一堆信笺递给她。

祁云渺逐一翻看过去,见到这些信笺,全都是京城各家呈上来的拜帖。

整整三年都没有回过京城,如今陵阳侯府终于举家归京,又有沈若竹的传闻作为助益,是以,这才回家第一日,送上门来的帖子就已经快要双手都握不住。

祁云渺对这等上京城的权贵们也是无奈,他们的马车刚刚进城的时候,喊人偷偷摸摸在路两旁和陵阳侯府周遭偷看的是他们,如今,又递拜帖上门,费尽心思想要光明正大地看一眼的,也是他们。

她同沈若竹问道:“阿娘要先见见谁吗?”

“暂时不见。”沈若竹收起这些信笺,道。

她知晓,自己此番再上京城,还嫁给了越群山,势必会成为京城之中人人争相讨论的对象。

今日这些递帖上门的,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冲着越群山来的,一个是冲着她来的。

冲着越群山来的,沈若竹无意插手,至于冲着她来的……沈若竹此番上京,有自己明确需要找寻的目标,有自己明确知道该做的事情,她不想在没有意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祁云渺点点头,自然也明白了阿娘的意思。

“那阿娘,我待会儿可以去见见青语吗?”她闲着也是闲着,便问道。

“当然可以。”沈若竹听到祁云渺这话,恰好,也拿出了一封适才不曾递给她的信笺,送到了她的手里。

祁云渺接过信笺,见到信笺上的几个烫金大字:“宋青语送祁云渺轻启。”

祁云渺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是青语送来的信?!”

“是。”沈若竹道,“宋家也送了帖子过来,请我们上门做客,我特地抽了出来,等着给你,想着你应当会想见见。”

“见,我想见的,阿娘!”

祁云渺捏着宋青语的信笺,忙不迭点头。

因着俩人一直都有信笺往来,所以,在别人都还在纠结,越群山新娶的夫人究竟是不是就是前些年的相府夫人沈若竹时,宋府已经提前所有人知道了明确的答案。

也所以,所有人给相府的夫人送拜帖或是请柬,都不敢明确写明这位夫人的名姓时,宋青语送到越家府上的信笺,却可以直接写明祁云渺的姓名。

沈若竹拍拍祁云渺:“那你去吧,记得早些回来就是了。”

“好!”

祁云渺征得了沈若竹的同意,这才出门。

这是祁云渺回到上京城之后的第一次出门。

出门时,她没有选择再骑马,而是喊了车夫送自己直接去往宋家。

毕竟祁云渺也知道,回京之后,她和阿娘有多么的招人惹眼,所以这第一日,她还是先低调些的好。

她坐马车到了宋府。

马车刚在宋府停下,祁云渺便见到,有一个穿着缎质远天蓝马面长裙的少女,提着裙摆从门槛里面跨了出来。

“渺渺?”

宋青语望着祁云渺。

“青语!”

祁云渺也望着宋青语。

饶是四年未曾相见,但是一经见面,祁云渺和宋青语便立马都能认出彼此来。

两个少女各自提着裙摆,互相奔跑向彼此。

宋青语牵着祁云渺的手,和祁云渺拥抱过后,便打量着她的浑身上下。

自从知道祁云渺要回京之后,宋青语便一直激动,在昨日时,甚至整宿都没有睡着觉。

她看祁云渺今日穿了一身银灰鼠的丝绸长裙,发间只用了几朵绒花做点缀,浑身干练又简单,却并不显得朴素;那丝绸的质地很好,上头还绣着栩栩如生的羽毛,搭在肩膀上,更衬得她整个人都轻盈又灵动,像是从天而降的少女。

宋青语又忍不住将脑袋靠在祁云渺的肩膀上,和她互相贴了贴。

她将祁云渺拉进家门。

纵然俩人平日里便时常写信给彼此,但是一见面,还是有说不完的话。

祁云渺被宋青语拉着去见过了她的母亲之后,小姐妹俩人,便才终于拥有了一片静谧的二人天地。

宋青语问祁云渺:“渺渺,你和你阿娘此番回京,将来就不会再走了吧?我们日后能经常相见了么?”

“呃……”祁云渺顿了顿,自然不好告诉宋青语,自己

和阿娘,不出意外的话,应当是不会一直留在陵阳侯府的。

但她又不想骗宋青语。

只能囫囵同她点头,道:“我们一定能经常相见的!”

宋青语便又激动地和她说笑起来。

其实,宋青语在京城之中,也并非是没有好友相伴,但是自从祁云渺出现之后,她便觉得,祁云渺始终是不一样的。

她太特别了。

自从她们见面的第一日,她爬上了柿子树,给她扔下了一颗柿子开始,在宋青语的眼里,祁云渺便是一个和所有人都不同的,十分特立独行的女孩子。

唔……其实说特立独行也不对,祁云渺并不独行,她和她们学堂里的许多女孩子们都相处得很好,她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但她又实在和普通的女孩子不同。

她大方、勇敢、真诚、善良……所有宋青语能想到的美好品质,她都能在祁云渺的身上看到影子。

总之,在宋青语看来,祁云渺是她最不想丢掉的好朋友。

久未相见的两个少女窝在闺房里,一聊便是一整个下午。

到了傍晚时分,祁云渺该回侯府吃饭了,宋青语拉着祁云渺的手,还有些不舍得她走。

“放心,日后我们会常相见的。”祁云渺安抚她道。

宋青语还是舍不得。

但她也知道,这是祁云渺回到京城的第一日,第一日,她还是在侯府和他们一家人一道用饭的好。

她便只能默默送她出门去。

一路上,宋青语又和祁云渺说起自己过几日及笄礼的事情。

适才拉着祁云渺太过激动,她都忘记了要和祁云渺说自己过几日及笄的事。

宋青语及笄,那祁云渺肯定是要来参加的。

这是文兴四年的秋日。

两个月前,祁云渺已经行过及笄礼了,她收到了宋青语送到钱塘的一支簪子,不是寻常的纯金雕琢,也不是银制或者木质的什么工艺,而是特别的牙雕簪子。

用牙雕做的特殊簪子,上头由能工巧匠细心地雕琢出了火树银花的样子,戴在头顶的发髻上,入了夜,簪子便似天上的焰火一般显眼、绚丽多姿。

祁云渺还是第一次收到这般独特的簪子,收到之后开心了许久。

如今宋青语及笄,那她不仅要来,也得给宋青语送些独特的东西才好!

俩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着,宋家的回廊又长又很好看,春夏秋冬,四季皆有不同的景色。

这些在祁云渺幼时便是如此,如今,还是一样没变。

她们走的这段长廊,回廊的一侧是水,另一侧,则是在阳光普照下显无比疯红的秋日枫叶。

祁云渺路过时,实在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就是这么两眼。

祁云渺以为,她马上就该走出宋府,回家去用饭了。

但是很突然的,她见到对面的回廊上,骤然也出现了两道身影。

那是两道急匆匆的身影。

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身上都还穿着官服,一看就是刚刚忙完政事赶回来的。

祁云渺仔细打量那两身官服,只见官袍的颜色是一蓝一红。

蓝色的那个人,个子矮一些,但是身形很好,笑起来,脸颊上有两个明显的酒窝,在秋光下就像是盛着美酒的金盏,引人发醉;至于红色的那个……祁云渺不过见了一眼,便定定地站在原地,双眸透过满目的枫叶,只知道牢牢地注视着那个人。

那是一双冰凉之中却又带着一丝急促的眼神。

“阿兄!”

在和对方对视的刹那,突然,祁云渺越发咧开了自己的嘴角,脸颊上的笑意,比盛满美酒的金盏还要灿烂许多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