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年后,池丹又有了一个男朋友,我这里说的又,是指在那个学兄之后,我说的男朋友,是指和池丹有恋爱关系的某一个,不过这次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男朋友真的是由人介绍的,而不是池丹自己认识的校友了,介绍人是池丹父母的世交,也是男孩子父母的世交,非常熟悉两家的情况,这种熟悉包括对两家的孩子,池丹小的时候当然不认识那个男孩子,长大以后也不认识,池丹认识那个男孩子是某一位世伯带着他到她家里去的那一天,但是如果我们不把那个世伯排出在外的话,我们把那个世伯和三家复杂的世交关系这个因素考虑进去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说,池丹与那个男孩子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个世伯很喜欢池丹,那个世伯同样也很喜欢那个男孩子,那个世伯说,你们俩早就该在一起玩了,那个世伯还说,现在还不晚,你们现在玩吧。
池丹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们,池丹的意思是要征求我们的意见,池丹自己当然也是有意见的,她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只不过是想要一些参考罢了。但是池丹的意思并不是我们的意思,池丹要的是参考,不等于我们就只拿出参考,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原则性问题,这样的原则我们是从来不会放弃的。
和上次一样,我们要池丹先把那个男孩子的基本情况详细地告诉我们,在我们作出判断之前,这一点是很重要的。
池丹按照我们说的做了,她把那个男孩子的情况告诉我们。我们坐在那里,微笑着,听得非常仔细。我们了解到了那个男孩子的所有情况,他的年龄、身高、体重、相貌、性格、籍贯、民族、学历、爱好、专长、职业、职务、职称、收支、家庭出身、社会关系、个人病史,各种奖励和处分,如此等等。我们一边听一边点头,就像在听一个很重要的报告,严肃并且投入,任何事情都无法让我们中止似的。
池丹讲完了,我们也听完了。我们的微笑仍然挂在嘴边。
池丹拿起她那只小巧玲球的坤杯,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问我们,怎么样?
我们异口同声他说,不行。
池丹说,什么不行?是我讲得不行还是这个人不行?
我们说,你讲得很好,你的口才不错,你在大学里就练习过演讲,走上社会之后又经过刻苦实践,已经百炼成钢了,你很行,是那个人不行。
我们说,问题很多,总之是不行,根本不能考虑。
池丹说,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严重吧?
我们说,我们是过来人,对问题的严重性十分清楚。
池丹说,那小杨呢,小杨不是还没有过来吗?
小杨满面苍茫地说,心路迢迢,惟有自知。
池丹格格地笑,说,得了吧你,还没玩够呢,装什么深沉?又转过头来对我们说,那你们说,要什么样的人才能考虑呢?
我想了想说,成熟是首要的。老马笑眯眯地说,社会经验十分关键。
大牛一脸严肃地说,最重要的是必须具有思辨能力。
池丹不以为然他说,你们说的太玄乎。
我们说,你年轻,阅历尚浅,很多事情不知道,等你过几年稍稍成熟一点就会知道,生活中蕴藏着无数玄机。
池丹叹息一声,说,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听你们的,这个也吹了,好在他是个豁达的人。又现代,不会想不开,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世伯交待?
我们纷纷从文件篮里往外拿工作,我们说。那是你个人的私事,与我们无关,我们不干涉。
池丹叫道:嘿,嘿,你们怎么这样?你们不问三七二十一地闯进来,把一切都弄乱了,也不管收拾的事,你们这样做也太没有良心了!我抬头旁顾左右,问,今天轮到谁做清洁?下班以后收拾干净一点,然后我请客,咱们吃比萨饼去。
这件事就这么完了,结束了,池丹怎么把她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男孩子给推掉的我们不知道,她怎么让她的世伯惊诧、迷惑和遗憾的我们也不知道,总之她从此之后再也没提到过这件事情了,没有提到过那个男孩子了,只有一次她说什么事的时候提到过那个世伯,好像是她的那个世伯得了一种叫做克里曼特综合征的病,她去医院看他,还拉着伯母的手哭了一场。我们觉得池丹她的心眼真好,她是一个非常善良的女孩,是一个非常有同情心的女孩,我们因为这个才想起这件事来,想起曾经有过的那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来。
事过境迁,一切都已经成为历史了,历史若没有当下性,就是想起来也没有多少意义,何况池丹她并没有受到损失,她还是我们这片树林中一只自由自在着的小鸟,仍然受到我们的呵护,羽毛健全,快乐得让人羡慕,有时候我们在工作时,会在心里一动,我们抬起头来,去看池丹,她在我们的中间,是一张最新款式的办公桌,她坐在桌前写字或者阅读,安静而又自然,我们有点恍惚,在心里想,这是怎么一回事呢?怎么会有一些鸟儿的幻影,不断地他们的眼前晃过呢?我们想要得到这个答案,但是得不到,我们就想,那是一个白日梦了,我们还想,池丹她在那里,并没有途径去变化,无论是飞翔、栖息和歌唱,她都徘徊在我们的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