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还没有说话，手指尖突然被冷火烧灼。
谢言序背对着他，手背在身后，手心里攥着绿叶，两指搭在怪异男人的手背上。
灵火迅速燃遍全身，谢言序反手别住他的脖子，将男人掀翻在地，男人的骨头发出骨裂声。
他的背部没有着地，从肩胛骨生长出了骨刺，扎进了地下。腰部保持着向后倾倒的姿势，不借助任何外力，直挺挺地又站起来。
“那是什么东西？”他盯着谢言序的手心，“给我看看。”
谢言序余光查看何慧慧的状态。她睁着眼睛倒在地上，但胸膛尚有起伏。
“想看的话，自己过来拿。”他将手心里的叶片翻过来，朝着男人晃了晃。
这时候才能看到他的长相，理应是平凡中年男人的长相，却莫名能看到许多人的样子。
留着小撮胡子，尖尖的下巴，眉毛浓厚眼睛尖细上翘，虽然出现了计划之外的厉害玩意儿，他也没有半分慌乱。
“如果你自己交出来的话，我还能考虑让你选自己喜欢的动物。”
“如果你自己认输，我也能给你留个全尸。”谢言序忍受着动物尸体腐烂的恶臭味，脚突然踢在一旁的木架子上。
木架晃动，打到机械顶部的废弃设备，钢筋器械齐刷刷地往下倒。
东西倒在两人之间，掀起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声浪。
男人拥有过人的听力，这个声音超过了他能承受的分贝，虽然不能对他造成太多伤害，还是有点难受地捂住了耳朵。
等声音平息的时候，谢言序和何慧慧全部消失在他眼前。
他也没有跑得太远，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谢言序就带着昏迷不醒的何慧慧躲在隔壁区仓库，掩藏在几个纸盒子里面。
他捂住鼻子，用地上捡的动物的皮毛盖住两人的身体，将叶子放在两人中间，听到巡视的动物从两人不远处走过。
最近的时候，动物的吐息声就隔着一小块纸板。
他将腕表的光调到最暗，还是没有信号，这里的磁场出了问题，除了姜玄听应该谁也联系不到。
手在姜玄听的通讯界面停留了好几秒，直到何慧慧眼睛眨了一下，好像有清醒的迹象。
谢：「找到何慧慧，情况不妙」
主人：「等着」
真是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等着，等到什么时候，现在又哪里是能等的情况。
他关掉腕表，正要去看何慧慧的情况，熟悉的手按在他肩膀上把他挡开。
眼前黑发一飘，姜玄听蹲在何慧慧面前，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她怎么样。”谢言序也蹲在她身边。
姜玄听皱了皱眉：“灵魂被拼接的太碎了，必须立刻拼回来。”
“她的身体里应该还有一个别的灵魂，叫明雅。”
“我看到她了。”姜玄听闭着眼睛，半透明的手心里流出一条红色的线，将她和何慧慧连在一起。
在何慧慧的身体里面，沉睡着两个灵魂。
她们两个都很好看，瓜子脸大眼睛，走到哪儿都是不难看的。偏偏现在两人共有的肉身，是一具不人不鬼的怪物。
“有救吗。”
“你闭嘴就有。”姜玄听轻柔地将何慧慧的后脑勺撑起来，放置在自己的腿上。
谢言序立刻闭嘴。
她则盘腿坐下：“她的身体里有不下七八种动物的灵魂，需要立刻清除。”
她看向谢言序：“一个小时，能做到吗。”
谢言序莫名挺直了腰板：“没问题。”
然后勇士赴死般，从这个角落里走出去。
他前脚刚走，何慧慧的眼珠子突然转向姜玄听，用手抓住她的手腕。
“一小时，不行的。人类，再强，也不行。”
姜玄听把她的手放下来：“没关系。”
“有、有关系的。”她声如细蚊，说话也不连贯，好像很久不尝试开口了，“他会死、死死掉的。”
“他死不掉。”
“那就……更惨了。”明雅断断续续道。
“只要死不掉，其他的，那又与我何干。”姜玄听在她身体里编织着生命灵魂的脉络。
她并非不知道，谢言序作为人类，根本无法真的拖延一个小时。
但只要死不掉，他就算被大卸八块她也不会恻隐半分。
“你是明雅？”姜玄听将肉/体的蛇鳞一片片剥下，“此时该出来的，是何慧慧。”
每一块鳞片脱落，她都疼的眼泪直流，无声地哭泣。
“她挺不住……的，太疼了。”
姜玄听的手没有迟疑，生生地、血淋淋地剥离：“那就忍住了，等一会儿刺激身体、生长皮肤会更难受。”
“你怎么、呃……知道。”
姜玄听没有正面回话，手伸进她的嘴里，慢慢实体化，灵火在她的控制下窜遍全身。
何慧慧的身体疯了一样挣扎，牙齿重新生长出来，咬在姜玄听的手上，眼睛瞪得很大，眼球里面血丝根根分明，爬满眼白。
“想点别的事情。”姜玄听声音很冷静，还在为她出主意，“比如，如果你撑过了这一劫，你最想要做的事情。”
“想、想一想就能、舒服点吗。”
“不会舒服点。”她垂下眼睛，“但是会让你觉得，现在吃的苦是有终点的。”
蛇的部分剥离，狐的部分剥离，正在去除鼠的部分。
明雅眼泪糊成一团。
她失去意识，睁开眼睛时又是另一个人。
“小、小谢的女朋友。”大小姐何慧慧眼泪汪汪地拽她衣服，“我好像要死掉了。”
她怕得不行，察觉到身上的异常，又崩溃又好奇地要看自己的怪样子。
好几次都被姜玄听拦住了，她就又气又凶闷闷的哭，要不是有姜玄听在，外面的怪物早就引过来了。
“死不掉。”
“疼死也是死啊。”
“不会疼死，会痒死。”
“啊？”
最后一种动物灵魂碎片离开何慧慧的身体。动物生长在她身体里的血肉，悉数被烧死埋藏的生机。
何慧慧身上所有的疼痛如潮水般退去，她整个人安静下来，突然心底浮现不祥的预感。
鬼气刺激皮肤，慢慢引出她自身的存在。
一时间密密麻麻普通蚂蚁啃食□□的滋味直冲何慧慧的天灵盖，把她整个淹没。
——
如果说姜玄听那里是痛苦又折磨的救治过程，谢言序面临的就是恶心又难缠的逃命过程。
从来没有注定是败局的局面，哪怕是面对姜玄听这种家伙。
哪怕是面对姜玄听……
不会再有一个让他一败涂地的家伙了。
他冲出烟雾缭绕的工厂车间，野兽的呼吸喷在他的身上，叶片一闪，他又逃离了一段距离。
叶片逐渐呈现出枯黄的颜色，等到它完全黯淡，谢言序就要孤身一人面对这一整片区域的怪物。
他伏在头顶的横梁上，从对面的铁门里伸出来一只巨手，在谢言序的下方摸了一下。
它什么也没发现，不太甘心地走了。
粱舟双腿合在一起，变成蛇尾，从地上爬行向前。
“出来吧，你走不了多远的。”
“你只是现在很排斥，等你变成我们的同类，就会爱上这种感觉。”
“‘人鬼’不是不死的吗，你太自私了，不愿意用无限的生命帮助明雅。”
他的声音渐行渐远，人虽然离开了，所行之地留下了一条黏液痕迹。
等过了五分钟，粱舟会再来一次，谢言序继续转点，藏在一间废弃保安室的床铺下面。
这个地方虽然不够好，但是离姜玄听近一点，最重要的是，现在离一个小时只剩五分钟。
他在心里默数时间，等到最后一秒的时候，从床底下爬起来。
第一秒看见的是粱舟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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