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咒的感觉不好受。
身体先是从心口发烫,然后脑海被分割成了两块。
一般来说,人的行为由大脑操控。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排斥,但意志就像被关进了小黑屋。
眼睁睁的看着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对着身体发出了违背意愿的命令。
他的手脚断开和本体意识的连接,暂时属于姜玄听。
膝盖重重落地,他这辈子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有这么窝囊的一天,连手都气的发抖。
话落咒成,身体很快恢复控制权。
谢言序第一秒挣脱开姜玄听,从地上站起来,要往外面走。
姜玄听也不着急,冷声下令。
“别动。”
谢言序的身体不受控地定住,姜玄听闪到他身边,手掌拍在他腹部。
他痛苦地闭眼,闷哼一声弯下腰,感觉到五脏肺腑都挪了位似的,身体向前倾。
姜玄听张开手掌,撑住他的身体。手心摸到了心口的位置,隔着衣料冰到了他体内。
“跪下。”
谢言序被抓起来,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姜玄听,眼眶因为极度忍耐红了一圈,牙齿咬在下唇,咬出了血。
姜玄听捏住他的脸颊,让两侧的软肉轻轻下陷,拇指撬开谢言序的牙齿,按在他的舌根。
鬼的手指像铁一样冰,她的指甲生长出来,尖尖的抵住舌头,谢言序就像被揪住后颈拎到空中的猫,缩起脖子一动不动。
谢言序红着眼底,舌头被姜玄听的手指冻得发抖,不由自主地分泌口水。
也许是这样的处境让他感觉到了屈辱,他狠狠咬下去。
姜玄听的实体适时变得透明,他上牙下牙没有咬到她,而是实实在在砸在一起,震得牙根都疼。
不仅没有伤到姜玄听,还给自己一个教训。
那双黑色瞳孔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灵魂深处生出一簇一簇灰色的委屈,开出红色的花。
她世界里唯一的色彩,在无聊的亡魂世界里,稍微供她取乐。
“只有小狗才咬人,你是吗。”
“你……唔!”
她按住谢言序的上唇,轻轻向上一推,露出上牙。
还真的有两颗犬齿。
姜玄听用指腹磨了磨牙尖,看着他露出难受的表情,弹了一下他的脑门。
“这种表情,只会让人更想欺负你。”
谢言序发现自己除了生气,更多的是已经习惯的无奈:“我能站起来了吗。”
“你不是还没问吗。”姜玄听放开他,“给你一次机会,把握好。”
谢言序又开始沉默。
这时候真的问出来,才是个傻子。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他给尽量给自己的每一个句子加上时态,避免给一言咒钻空子。
虽然他第一次许诺已经落尽了下风,做出的承诺几乎是个有利于姜玄听的万能公式。
“好。”姜玄听踢了踢他手腕上的腕表,“打开。”
腕表一直都是开机状态,谢言序在不知不觉中动了手脚,将腕表关掉。
姜玄听的注意力一直在他本人身上,没想到她还留意了这个细节。
同步链接后,她站在谢言序面前,把更多过分的功能开启权限。
定位轨迹、身体健康、通话录音、聊天记录备份、浏览器历史记录同步……
连谢言序都不知道,这个离谱的产品会有这么多可怕的功能。
这种东西绝对卖不出去!
就算是最亲密的情侣之间,应该也不想互相坦诚到这个地步,那该是多么可怕的占有欲。
谢言序哪怕预料到了自家产品未来的惨淡业绩,也阻止不了姜玄听在他面前一项一项把功能打开。
每开启一个功能,他的脸色便惨白一分。
至少在这个项目封停之前,谢言序想辞职了。
“半个小时之后起来。”
姜玄听将厨房玻璃门关上,把他一个人留在里面。
门咔哒一声锁上。
半透明的玻璃门能看到姜玄听如最初一般坐在沙发上,从来都没有动过。
自己映在玻璃门上面的模糊投影,上半身崩成一条直线,受过严格训练的战士在屈服的时候也会下意识挺直脊梁。
下半身跪坐在米白色的地板上,膝盖像在地板钉了两颗钉子。
姜玄听……
谢言序的拳头垂在身体两侧,和玻璃门中的自己对视相望,自己的狼狈一览无余。
小黑猫隔着门看着谢言序,似乎不明白这个家里的另一个主人为什么要一直跪在地上。
好像被猫给看轻了。
谢言序难堪地低下头,不想和它对视。
半小时过去,他身体一松,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姜玄听已经不在客厅了。
他的出租屋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自己租用时,一室作为卧室,一室作为书房。
姜玄听鸠占鹊巢,把他的大部分东西从书房都扔出来,霸占成了自己的。
她不需要睡觉,但也不爱出门,常常会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那段时间也是谢言序最轻松的时候。
他揉了揉小腿肌肉,把晚上带回来的速食吃掉。
手机撞了好几次,屏幕已经裂得不成样子,好在不会影响正常收讯息。
叮咚。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一下,谢言序扫了一眼。
来自陌生尾号0033的人给他传送了一个信息邮件。
他还没打开看,弹出来的消息框提前把这个文件名展示在他面前。
《关于“怨生子”的部分资料(不公开)》
除了文件链接,通知栏下面一行紧跟着一行小字,仅提供预览。
——怨生子为何不幸。
谢言序第一时间看向手里的腕表,没有点开文件,直接在信息里删除这一条。
等删除好了再把手机放回原位,眼睛下意识看向姜玄听房间的方向。
大概过了一分钟,也没有任何动静,谢言序这才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放松下来以后,他才听到自己不正常的心跳声。
一碗饭瞬间没了胃口,在心底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声。
谢言序,你真是怕了。
——
谢言序睡着了。
姜玄听躺在老板椅上,睁开琥珀色的眼睛。
厉鬼的世界是一片黑白的,唯独仇人身上五颜六色。
地上的影子在地板上游来游去,散发着饥饿的信号。
姜玄听将三支香握在手心,朝着空中一挥,香自动点燃。
影子争先恐后地朝着薄烟扑过去,没有任何声音,但影子在脚下逐渐消失。
姜玄听伸出的手收回来,隔空摸了摸,什么也没碰到。
影子只是时间执念,没有形态,招之来挥之去,却无法长时间陪伴在周围。
她坐在窗台上,从斜上方打下来的月光把她的脸分成阴阳双面。她的眼睛低垂着,看着五楼以下的地面。
山川河流、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万物生灵,在姜玄听和谢言序之间,自动分成了两个阵营。
它们不会过多思考,只会本能地帮助与亲近自己喜欢的人。
她坐在窗台上没动,从空中俯冲下来一只厉鸟,尖嘴对着姜玄听的方向,宛如一道闪电刺下来。
在快要接近她的时候,从地面上平滑飞上另一只鸟。
两只鸟相撞在一起,发出一阵尖啸,互斗着离开。
大地之灵双双为敌,树影、山灵、水流、月光,障眼法之内眼花缭乱,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在谢言序不知情的时候,一部分大地之灵们为了他向姜玄听发起挑战。
外面的动静有点大,人类察觉不到,但动物都会感到害怕。
小黑猫走到姜玄听的脚边,喵呜一声将身体蜷缩起来,躲在一个角落瑟瑟发抖。
姜玄听蹲下来,朝着小黑猫招招手。
它走三步退一步,犹犹豫豫地扑进姜玄听的怀里,把脑袋和耳朵都埋进身体里。
姜玄听摸摸它的毛。
“给你起个名字吧。”
小黑猫喵喵叫,蹭蹭她的手臂。
“你以后就叫小鬼,姜小鬼。”
姜小鬼抗拒地伸直了身体,在姜玄听怀里转了一圈,把屁股对着她。
外面喧闹了一夜,除了姜玄听以外无人知晓。
姜玄听把手里的第二张牌拿出来,牌面上的黑色纹路已经消失了一半。
三张牌。
取了谢言序的过去、现在、未来的三样东西。
中间这一张,是现在的“躯壳”。
他和姜玄听共处的时间越久,鬼气侵蚀,被血阵转化为阴的阳气就越多。
久而久之,与人鬼无异。
以现在的玄学大师们对亡界的了解,连怨生子是什么都是一知半解,也不用提数量同样稀少的人鬼。
谢言序躺在床上不安地翻了个身。
他在睡梦中沉入深海,和一双猫的竖瞳对视上。
下一秒被推入无尽深海,等到氧气不足,慢慢无力挣扎时,脚下突然踩到了结实的土地。
他喘着气站起来,环顾四周。
一块指路木牌掉在地上,乡间小路长出了不少杂草,昭示着村里村外不怎么互通的事实。
年幼的小女孩从他旁边背着比她人还大的书包,从比她人还高的杂草里艰难地走出去。
她的身后站着一群人,却没有一个陪她一起走,用无数双冷漠的眼睛盯着她幼小的背影。
她在杂草丛中向后看了一眼,走上来三个男人。
他们分别站在小女孩的前方、左后方、右后方。
就直直的站着,什么也不做。
小女孩把快要拖地的书包重新背上肩膀,没有和那三个人说话,小小的背影满是防备。
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村外的方向走。
作者有话要说:小谢痛失命名权:我捡来的随你姓了!
——
小姜:猫狗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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