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曜被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康遥嫌弃道:“你太吵了。”
徐曜忍无可忍:“我根本没说话。”
康遥十分理直气壮:“你嘴巴没说话,眼睛里全是话,都快冒出来了。你做生意的时候也这样?别人不会嫌你烦吗?”
康遥:“要不你闭眼吧。”
徐曜:“……”
徐曜差一点点就要被怼到真的“闭眼”,幸而康遥先一步站起来去了洗手间,给他留下了短暂的生机。
康遥走后,那道来自斜后方的视线跟着消失,徐曜独自一人在座位上无事可做,索性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回去。
他正悄悄打量那位中年男人到底和康遥有几分相像,旁边忽然有一道声音唤道:“小徐。”
徐曜转头,来人正是邀他过来的长辈谭成。
两人打了招呼,谭成的视线往徐曜身边瞄了瞄,奇怪道:“一个人?”
徐曜解释道:“他刚出去。”
这倒是赶得很不巧,谭成身上还有事,能在这边逗留的时间并不长,他本来还想着能趁机对拿下徐曜的神秘对象一探究竟,这下倒是来不及了。
“可惜了。”
谭成叹息一声,无奈只能用仅剩的时间和徐曜进行寒暄。两人正说着话,徐曜向着某个方向又多看了一眼。
谭成年岁比徐曜大了不少,善于察言观色,跟着看过去,马上了然道:“是他们。”
徐曜看的正是康遥的父亲和继母,他闻言问道:“你认识?”
谭成人际关系铺得广,即便不认识,整个会场的人他也能认个脸熟,而今天更是巧得很,他不仅刚好认识这两人,还在之前进门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听了一段夫妻吵架。
谭成点头道:“是童嘉和她丈夫康……”“康”了半天没想出名字,谭成索性就不想了,只接着道,“家里做珠宝生意的。”
徐曜认真想了想,脑海里毫无印象:“没听过。”
谭成并不惊讶:“你不知道太正常了,童家只是小家业,算不上做大生意的。”
徐曜确实不知道童家的具体成绩,康遥的资料里曾写过他的继母条件不错,家境中上,但那所谓的中上也要看和谁相比。
在坐拥满星和海薇拉的徐大总裁面前,这种有几家连锁珠宝店的门户到底还是体量太小,很难给徐曜留下印象。
徐曜奇怪道:“这场拍卖会不是底价很高吗?”
他没说得太直白,意思却不难理解——按照童家的实力,还不足以来这里消遣。
谭成笑着道:“是很高,看来他们也是拼了。”谭成对徐曜比对寻常人看重太多,并不吝啬地和徐曜猜测分享童嘉夫妇的来意,“今晚的拍卖品里有一套很有名气的粉钻,不少珠宝商都想拍回去沾点名气做下宣传,我估计这两人应该也是为这个来的。果然,这年头什么生意都不好做。”
徐曜并不在乎他们为什么来,说到这里便不想聊了。
但谭成视线正对着那两人,看见那不知道名字的中年男性不知和妻子说了些什么,忽然被妻子数落到头都抬不起来,还是没忍住又多说了两句。
谭成道:“我就说,想结婚过好日子还是得门当户对,下嫁不行,入赘不行,入赘还是靠妻子未婚先孕进门的更不行。”
这“门当户对”四个字巧妙地戳到了徐曜,徐曜静了下,才努力当作没听到忽略过去。
徐曜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他有些奇怪,自己是看过专门的资料才知道这些,而谭成张口就来,显然比他熟悉太多。
谭成笑笑,并没有掩饰自己的八卦属性,简单解释:“这圈子不大不小,根本藏不住事,你就是平时没想过打听,不然什么事都能听说。”
徐曜随意问道:“他们还有什么事?”
谭成只当是徐曜要他拿那两人举例,便没客气,压低了声音道:“他好像不仅是入赘,还是带着个儿子入的赘。”
“我刚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们乱吵,那儿子今年似乎成年了,比爹还厉害,在外面傍了个挺大的大款。”
“……”
徐曜一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既是因为没有想到谭成能知道这么多,亦是因为没有想到会吃瓜吃到自己本人,竟然和康遥一起被精准点草。
更让徐曜觉得不适的是,当谭成提到“傍大款”三个字时不经意流露出的某些轻视意味,好像无形中暗示着康遥和他在一起的行为有多么自轻自贱让人瞧不起。
如果事情和徐曜无关,徐曜或许对“傍大款”三个字也会产生同样的轻视,可当那位被议论的对象变成了康遥,他真的一秒就双标起来。
他真的不明白,康遥和他在一起怎么了?他有钱有吸引力难道还是他的错了?
虽然徐曜自己也看不惯康遥喜欢吃喝玩乐找刺激完全不工作的生活方式,但别人凭什么敢瞧不起康遥?
徐曜被一股气隐秘地充斥了心脏,无处发泄。谭成对此一无所知,说完不久便没了时间,和徐曜告辞:“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徐曜没有阻拦,点头算作告别,好巧不巧,注视着谭成离开之际,正看到那位和康遥相像的中年男性站起来向外走。
此时距离康遥离开还不到五分钟,而康遥那位像陌生人一样的父亲离去的方向不是通往别的,也是通往卫生间,和康遥同一个目的地。
徐曜察觉了什么,紧跟着追了上去。
他快走几步,跟着康建远一起往外走,奈何过往有人流拦了徐曜两下,还是让徐曜和他拉开了一段距离。
徐曜知晓康建远和康遥关系不好,且现在多半是去找康遥,他心里有些着急,生怕康遥会被康建远影响到心情。
不想他紧赶慢赶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看见康遥一面擦手一面走出来。
两个人正面遇见,徐曜难掩惊讶,他有些愣怔地看着康遥,只看到康遥的脸上眉眼舒展,满满都是大写加粗的美丽,没有多出半点阴翳。
徐曜顿了顿,疑惑又震惊道:“你没看到什么人吗?”
康遥道:“什么人?”
徐曜没忍住向里面看了两眼,没看见任何身影,他诧异道:“你爸……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
康遥忽地笑了,没事人一样不在意道:“他是来找我的。”
徐曜一顿,更加不解:“那他人呢?”
康遥道:“我用拖把顶门,给他锁在卫生间了。”
徐曜:“……”?
康遥嫌弃道:“太吵了,和童绍一样烦人。”
徐曜:“……”???
徐曜迟迟没应声,等看康遥脸上没有什么玩笑之态,才切实反应过来。
徐曜望着康遥,刚才受到影响的心情忽然间好转,一刹那,他有点想笑,又硬是忍住了没有笑。
亏他还担心康遥面对这个不负责的父亲会闹得不愉快……真是想太多了,康遥就是康遥,他的康遥永远都不会让自己吃亏。
徐曜正想着,康建远的声音从里间传来,他大吼:“康遥!!”
大概是抱着一番要说的话过来,还没等开口就被锁进了卫生间,这位只有长相还不错的中年男性对儿子展示了面对妻子时绝对不会有的暴躁。
徐曜听得满心不快,难以接受竟然有人敢这么大声和康遥说话。
他都不敢跟康遥大声说话,区区一个当爹的竟然这么没礼貌。
徐曜不悦道:“还有拖把吗?”
徐曜:“我再顶一个。”
抛下被堵住出不来的康建远,徐曜和康遥并肩回了拍卖厅。
路上,徐曜问道:“遥遥,你小时候是怎么过的?”
这个问题有些突然,也有些私密,但却是徐曜对康遥进行的第一次深入了解。
康遥并没有去脑海里翻腾原主在童家的回忆,而是认真想了想自己的过去,道:“没怎么过,就是一个人待着,要么学习要么玩儿。”
徐曜:“没人陪你?”
康遥道:“没人。”
徐曜并不知晓康遥说的“没人”和他那被锁在卫生间的父亲完全无关,但理解起来却没有阻碍。徐曜问道:“一个人不孤独吗?”
康遥反问:“说实话吗?”
徐曜从这话中感知到些许认真,不由泛出些预感和心疼,可没等他的心疼落到实处,康遥便继续道:“完全不会。”
“……”
徐曜愣了下,缓慢道:“这个答案和我想的不一样。”
康遥哈哈发笑,笑了好几秒,才收敛些,正经道:“我太完美了,只要我想,我能让任何人爱上我。”
“我不会孤独,因为我随时都可以选择开始和结束。”
不管是“完美”还是“能让任何人爱上我”的说法都非常狂妄,徐曜听得又无语又无奈,正准备吐槽,康遥对他笑着道:“但你是第一个让我选择开始的男人,徐曜,你不觉得荣幸吗?”
“……”
徐曜是真的不想让康遥变得更加骄纵不可收拾,可不知怎的,他偏偏就是说不出这个“不”字。
他的心脏在乱跳,最终保持平静。徐曜牵住康遥的手重新回到座位上。
这次路过之时,座位上只有康遥的继母童嘉一个人。
徐曜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时,在她脸上清晰地看见了一抹一闪而过的鄙夷。
因为这一来一回耽误了时间,拍卖会已经开始。两人刚刚坐定,已经错过了第一件拍品,而这第二件拍卖品听起来有几分耳熟,是一套底价八百万的粉色钻石。
负责拍卖的工作人员大声宣布拍卖开始,童嘉一马当先,举牌报出了一千万的竞价。
在座的很多人都有竞争之意,价格按道理应该以五十万的加价额度开始逐渐上涨,然而众人万万没想到,忽然有一道声音横空出现,突兀又霸道:“四千万。”
一瞬间,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所有竞价的人都停止了动作,童嘉亦是神情僵硬,难以置信地看过去。
拍卖人员同样愣住,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道:“四千万一次!四千万两次!四千万三次!成交!”
四千万的价格抬得太高,富豪可以随便买来收藏,但真正想做生意盈利的人买了只会让资金运转不周。
专门为此而来的童嘉脸都绿了,看着康遥和徐曜的方向半天没说话。
拍下钻石的徐曜则沐浴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神情平淡地看着康遥道:“送你。”
康遥好笑道:“我要钻石干什么?”
徐曜也不多说,只道:“喜欢就做个装饰,不喜欢就扔地上玩儿。”
康遥没急着说话,他注视着徐曜,根本不用徐曜说就知道徐曜拍下钻石的缘由,康遥没有忍耐,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盯着徐曜问:“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可帅了?”
徐曜没想到康遥竟然会这么说,他的理智告诉他康遥应该并不知道粉钻的事,可他实在被问得有点恍惚。
徐曜一时忐忑道:“……我不帅吗?”
康遥神情冷漠,过了好几秒,直等到徐曜眼神开始飘忽,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从衣兜里掏出一支烟叼进嘴里,道:“帅,帅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