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阴十二支(四)

烛玉睁开眸子,就见对面立着个浑身笼罩在金白火焰下的人影。

他一张脸倒是露出来的,然半分血迹都看不到,干净通透得惊人,又俊朗得如天边朝阳,扫却一切阴霾。

那兔和虎不知哪去了,她呆愣在了原地。

玄羽面色平淡,他之所以撑着金白火焰,只是因为衣衫破损得严重,外加有些血色斑斑,此刻,他心里万分怨愤进不了小世界,没衣服换。

感知体内,只见原本为丹田之处,现在凝着个浑然一体的厚实球体,滂沱真气,在其中翻卷旋转,浩荡无比。

方才,他仅仅一拳,便挥开了寅虎的光刀,顺便将它和巨血兔,都打得飞升至天。

许是因为刚晋升时的能量波动都连着那拳一起放出来了,才有这么大的威力吧。

不再看烛玉,玄羽转身,踏进了光柱中。

场景变幻后,他不看周围,径直向前,随之“辰、巳”两字,一闪而过。

“吼!”

“嘶——”

龙蛇交叠的啸声,灌入耳朵,玄羽定神,便见两条巨兽,凌然于空。

其一浑身金色鳞甲,四爪劲意惊人,头似牛、角似鹿、眼似虾、耳似象;另一身细如鞭,眼眸如毒,身披黑气,若腐若蚀,阴森恐怖。

一亮一暗,一威武一诡谲,辰龙巳蛇,气场上比起先前的虎和兔,不知强了多少倍。

然而,现下业已登天的玄羽,并不惧它们分毫。

“嘭!”玄羽脚步一动,整个人眨眼间就到了金龙前方,一拳挥出,猝不及防,轰到了龙面之上。

入界的强悍肉身,整个空间的能量之劲,本体天黄境的汹涌真气,皆聚于一点,从拳中喷出,那龙身当即像麻花一样扭曲,被径直从空中,狠狠砸下了地。

烛玉上来时,便望到玄羽高然伫立,身侧是熊熊金白,龙为重击而抽搐,蛇瑟缩于下方,他一时间,宛然天地主宰。

想来,很少有人能不在这种情景下折服,何况是个未经历多少岁月世面的少女。

“嘶!”

蛇周身黑息滚滚,一个翻动,刹那间飞掠至空,伴着汹涌洒来的毒气,它张着猩红的嘴,咬向玄羽。

辰龙亦缓过劲来,咆哮一声,庞大的尾,夹杂袭杀世界之金光,怒然奔扫到玄羽面前。

“轰隆隆——”

金白火焰犹如爆炸,刹那间,便将蛇的黑气和喷出的毒雾,燃烧殆尽。

那吐着信子大张的口触到烈炎,即刻发出嘶鸣,一退数十丈,玄羽眼神若锋,双指朝下一点,白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进了蛇嘴。

不再理会这蛇带了几分凄惨意味的叫嚣,玄羽两臂大张,生生接住飞驰过来的龙尾,而后咬牙一抱,硬是将龙尾抓在了怀里。

“喝啊!”

玄羽狂然低喝,调动起全身的力量,随即竟把辰龙当作物件挥在空中,然后蛮横地摔了出去。

“咚”的一声,剧烈无比,龙重重砸倒,直令得那异常坚硬的地面,都碎裂而开。

巳蛇在下方疯癫般的摆动,白箭携灼热利意,不断冲击,刺虐得蛇的口腔,一片狼藉,甚是骇人。

“好强”

烛玉怔怔望着这幕,几个回合间,两个不可一世的异兽,居然在玄羽手下败到了这般地步。

“轰——”

巨响突兀,远远地,但见那金龙若鲤鱼打挺,冲开大团碎石,雷霆一般,往烛玉的方向凶暴腾来。

它明显是发现了看似不强的她,因而转变了攻杀对象,欲纵然消亡,也要拉一个下水。

浩瀚的澎湃世间的金色,与足以掀去她皮肉的劲风,冲面直至,烛玉想动,却发现有些赶不及了。

“嘭!”

一抹律动的金与白,像横空按入凡尘的神之手掌,玄羽全身就若化为了这掌,手,霸道至绝地砸在龙的脸上。

烛玉红唇微张,陷入呆滞般望着这幕,一切都像静止了,只有美轮美奂的金白星火,弥散在上下左右。

玄羽此时就像是她的神,手里拿着一把法天相地的剑,把她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却又让她心甘情愿。

辰龙像流星一样飞出去,在地面摩擦出了一大条长痕,弄得烟尘狂散,整个脑袋都撞进了地底。

它的身子倒下来,刚好砸在一直痛苦万分的蛇身上,两条玩意交叠地躺下去,发出“砰”一声轰响。

“通昼神罚。”

玄羽举手下挥,上空一暗,金色闪电似长啸着劈来,乾坤一荡,随之成为无穷无尽的亮白,那上升的光柱,近乎散在了这大团大片的昼中。

烛玉眼睛有轻微刺痛,不由伸手捂住,玄羽扫了她一眼,黑眸被光芒映染出了点点流彩,而其中情绪,实仍无波无澜。

此地逐渐,恢复了本来的亮度,玄羽身上依旧是跳动的金白之火,几个腾身,就踏进了光柱里。

烛玉看玄羽消失,下意识地就冲了上去,她一头扎进了光柱,待望到他立在前面时,却又兀自放慢了脚步。

玄羽余光瞥见她欲冲又止,也不说什么,只步履稳然在地,慢慢朝前。

他的身形霍然定住,内心也略略惊然,环顾四周,他眉宇间,沉凝着。

午、未、申。

没有看错,是三个字。

这烛阴柱子里的一套,倒越来越有意思了。

难道他感知到自己进入了天境?一下来三个,也不怕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玩嗝屁了。

须臾,三道影子,自三个方向浮出,随后一点点清晰。

午马,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马,手持一长戟,跺在地上,锐意汹汹,似可扎穿苍穹。

未羊,双角弯曲,羊面羊体却有人手,其中握两团雷光,如握神通,玄奇不凡。

申猴,确乎是个货真价实的猴,然两脚扒在根斜插在地的棒上,那棒斑纹道道,宝光满生,玄羽都要怀疑,它是不是有一万三千五百斤,可以定东海,可以塞进耳朵里了。

拍了拍脑袋,唉,看多了,就会这样瞎想。

他回过神,将两臂抱起,脑袋高抬,直接拿鼻孔对着三个对手,也不管他们是否看懂这是挑衅,反正十足嚣张就是了。

来,不就是一挑三么,搞得好像他怕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