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神槐

玄羽大步流星地走进寺门,把手中捉着的人往前一推,声音携着真力,传散而开。

“捡了个你们家的小朋友,来几个人来认认!”

他看着空旷的院落,心下有所疑惑。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和尚从中走出,他看到玄羽边上的一小团尼姑,怔了怔:“慧灵?”

玄羽瞧着他,指了指边上的小尼姑,道:“这孩子说她在找四木浮生草,正好,几天前我才得到那个宝贝,不知道你们要它做什么?”

老和尚听他此语,顿时脸色剧变,他双手合十拜了拜,颤声问:“施主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玄羽面上无痕。

“那,那施主,请随我来。”

老和尚再施一礼,便向屋内走去,玄羽抬步跟上,却发现那小尼姑也慢吞吞粘了上来。

“你跟着干嘛?”他瞥着她,这丫头到地方了,不应该回去吗。

小光头缩了缩,“我,我不能跟着吗”

玄羽默然,无奈道:“随你吧。”

眼前,老者转动了一个椅子,一处石锁,边上,竟打开了一道石门。

他朝一片漆黑中走去,玄羽见之,皱了皱眉,越来越好奇了。

冗长的甬道,隔一段就点着个火把,四边还挺干爽,弥漫着微微的香火味,半晌,玄羽走出,就看到了前方宽广空间中,座台上的人影。

“佛主,这位施主说,他有四木浮生草。”

坐台上的人听到声音,霍然抬头,苍老的面颊,就像枯败的树叶,随时会凋零,那双眼也是浑浊的,不过其中有道精光,一闪而逝。

“施主你,拿到了四木浮生草?”他大声发问,此刻的语气,丝毫不像个行将就木之人。

“没错。”玄羽面无波澜。

“不可能啊,那东西有神槐守着他怎么毫发无伤”座台老僧喃喃,声音极低,但玄羽早已真气入耳,心下嘲讽颇浓。

“你肯给我?”他问。

“我若不给,你能放我走吗?”玄羽嘴角一勾,发问。

“施主,怎么这么问!”旁边的引路老和尚大惊,呼道。

那“佛主”明显面有扭曲,玄羽抱臂,声音极冷:“神槐乃岁月之灵,只有年轻人才能接近,但若要拿四木浮生草,怕是再年轻,也会搭上性命。”这些,是饮天刚告诉他的。

“怪不得这庙里没什么人,年轻人更是一个不在,你难道以为去的越多,越容易拿到不成?那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

玄羽说着,身边的老头和小尼姑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尤其前者,全然是不可置信。

“这位所谓的‘佛主’,你已经入魔了,休要再惑乱人心,回头,或许还能保住一命。”玄羽目光极淡地望着他,某道人的那种哔格,油然而生。

“轰!”

金光骤起,玄羽眯起了眼,一尊庞然恢宏的佛像,满目威严,浮在高空,那坐台老者,似乎也因之,变得神圣无比。

后头的老和尚一看就想跪拜,玄羽手一挥,就拖住了他,眼神凌厉地盯着金色佛。

声势诚然浩大,只是

他身影一闪,直接跃到了佛像眼前。

“你要干什么!”那枯败老头嘶哑一喝,“你敢冲撞真佛!“

“真佛??”玄羽一嗤,讽刺之意甚浓,他一拳击出,整个空间的能量伴着碎阳手,冲刷到了极致,风暴滚滚间,那金色佛影,猝然碎裂。

“表象罢了!”

金光化作了零落雨点,落下,一道森森的魔光,旋即暴露而出。

那老头脸孔狰狞,急急就要将这魔光收回,玄羽则目光一凛,金白火焰铺展而去,只刹那,就将那魔气烧成了虚无。

“啊!”座台老头惨叫,玄羽则毫不留情,龙血剑径直挥出,血色剑光,直接划上他的身体。

“堕魔,最是侮辱佛门,不择手段草菅人命,更是罪加一等,不知悔改,则罪不可恕,如今,不可留于世间!”

如此具有审判意和正气,连他自己都愣了愣,没想到下意识的,他就能讲出这番话来。

剑气凌厉,老头的叫声吓得小尼姑全身哆嗦,玄羽落地,这家伙不过地黄境巅峰,就敢在此作孽,还妄想珍宝,简直,胆大包天。

“咔擦”声响起,玄羽望去,竟瞧得那座上的家伙,身体中间被砍出的裂缝忽而扩大,枯老的皮肉,乍然脱落开去。

这是什么招!还能脱皮??

一道光影自枯槁的皮骨中猛冲而起,狠狠撞到上方的乱石上,停滞一瞬,就要拼命钻出。

“想跑?”

玄羽怒气顿生,白箭如闪电雷霆般,霎时蹿出,眨眼间,便穿透了那高处的影,将之定在了一片岩壁之上。

身形一动,玄羽闪到他跟前,那是个骨瘦如柴的秃头男,两眼深深凹陷,但也能从其中,望见一抹怨毒。

一手按住他,玄羽拔出插在他胸膛里白箭,“四木浮生草,你根本吃不得,有这样的修行心,经历四世,只会疯掉。”

“你更不是佛修,早已成了魔修。”

那人依旧死死地盯着他,突兀一抖,玄羽手一缩,只感到有什么滑进了身体,旋即只听“噗”的一声,眼前的人散成了一齑粉。

玄羽握拳,一股热流冲上脑海,他急急入定,就瞧得一缕浓厚魔气兴风作浪,还想动摇他的心智。

入界运转,真力与灵魂之力齐齐涌来,宛若海啸灭萤火,要将这魔气扑成虚无。

心尖一颤,玄羽感觉魂魄里有什么被牵引而出,神智模糊了刹那,随之就望见了一团黑暗的影。

影中,是尸山血海,是屠千秋的剑,扫过玄家大地,扫灭了一切生命。

“玄羽!”

苍老的喝声,似晴天霹雳,眼前一花,玄羽睁目,就见饮天将原本在他体内的魔气捏在手里,脸色沉凝。

喘息几下,玄羽咬牙,金白火焰冲上,将那魔气,刹那蒸发殆尽。

“师父,抱歉。”玄羽道。

饮天道人皱皱眉,也没说什么,身形再度消失。

揉了揉额头,玄羽叹了口气,落到地上,那老和尚现在还是呆的,玄羽往他眼前挥了两下,“你快些组织人手,把那些弟子找回来吧。”

他走进甬道,未行多远,衣角竟被一只手拉住了。

回身,那手又小又细,玄羽低眸就瞧见了那圆溜溜的小光头。

“我刚刚,和老师父说了,不想呆在庙里了”她不敢直视玄羽,糯着嘴道。

“?”玄羽疑惑,所以关他甚事?

“就是,你,能不能让我跟着你”

玄羽一懵:“你要还俗,还要跟着我?”

“你,你,你那么厉害”小尼姑憋红了脸,“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添麻烦,我会的可多了,洗衣做饭都没问题!”

闻言,玄羽鄙视:“做素菜大餐?我可不感兴趣。”

“还有就你这小弱鸡,被猛兽叼走了,别以为我会救你。”

那丫头胀得更厉害了,好像一个快炸掉的球,“我、我不会要你救我的!我会自己保护自己!”

玄羽不由失笑,想摸摸她光溜溜的脑袋,却又想到什么般,收回了手。

“你想跟着就跟着吧,别哭鼻子就行。”

语毕,他径直出了寺门。

耀日渐落,世界由昼转昏,又由昏转昼。

“师父,你说金之一行,在哪练啊。”玄羽不去看身后吃力跟着的那个,偏头边走边问。

“我既然把你带到这,那一定是这附近了。”饮天道人摸摸胡子,金行能量最浓郁的地儿,确实就在这一片。

玄羽吸吸鼻子,体内没有金行,他对其便没有太强的感知力,隔着距离远了,就根本找不到啊。

当时木龙之心,他都是靠着周浮生。

玄羽觉得这一回,他还是靠不了自己。

饮天那个老不羞没指望,那就

龙血剑被他抓到手中,玄羽满脸堆笑:“龙血大爷,你毕竟是金铁所制,与金行有些关系,所以,帮我找找呗?”

后面的小丫头瞧着他对着把剑谄媚地样子,脸色变得分外怪异。

然后只见那剑,“嗖”得一声飞向了玄羽的眼睛,然后直接不见了。

脸皮抽搐,无语了片刻,玄羽也奈何不得它,罢了,不想帮忙就不帮呗,他根本不需要!

想着,他脚猛一跺地,整个人化作阵狂风,飞驰而出,他一圈一圈的找,就不信没有接近那浓郁金行的时候。

饮天笑望着狂奔的少年,跑吧,跑死你也找不到。

至于跟着玄羽的小光头,见他忽然消失,即刻慌张起来,但她最终还是冷静下去,毕竟是自己要跟着,跟不上,也不能怪他。

于是乎,她就坐在了原地,因为深山野岭的不敢乱跑,也因为不确定他会不会回来找她。

结果答案是,他不会。

转眼,就过了两天。

她把带的干粮都吃完了,此时坐着,饥肠辘辘,而玄羽则一直不眠不休地奔跑感知,终于累得停下来,把龙血剑尤其饮天的上头几代都问候了一遍。

“师父,您是玩我吗??”

玄羽靠在一棵树上,两眼上翻,压抑着怒火,问。

饮天窃笑地冒出来,“哪有哪有,这是锻炼,多跑几圈,锻炼身体。”

额头上青筋暴跳,玄羽忍耐住呼一巴掌上去的冲动,闭上了眼睛。

体内真气沸腾,他得调息一下。

哪料得刚准备入定,远处陡然传来声炸响,随即只见山崩地裂,泥石汹涌地飞洒至天。

玄羽眼皮子突突地跳,入界运转,猛一跨步,直接跃到空中,便望得一个老者的身子倒在一团废墟中,看着俨然没了命。

而更远处,则飞舞着数根巨大的藤曼,卷起狂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是神槐,看来这老人打了四木浮生草的主意,而且将它惹怒了。”饮天出现,说着,玄羽周遭的飓风明显淡去。

未作回应,玄羽破风而上,那被大力推飞的一道小小的影,流石般撞向他的身子。

出掌,卸去劲道,看着这满脸鲜血的丫头,玄羽心头浮出一抹微少的愧疚来。

苦笑了下,他把这瘫软的小家伙扔到饮天手里,“拜托了,师父。”

饮天点头,她的伤势极重,可以说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幸好,有他在。

玄羽暗暗嗟叹,望向远处的神槐,谁知他的眼睛刚瞅过去,一道黑影便从天而降,他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就被那藤曼卷住了身子,而后景色瞬转,直接横移了数百米,砸下了地。

“啊”玄羽闷哼,受不了,这个暴力的劳什子神槐,好端端摔他干嘛!

从地上爬起,玄羽望着那根须如山的神槐,粗壮的藤蔓数不胜数,在半空缓游龙般挪动,额上滑出一滴汗。

根须之下,为朴实枝叶包裹的空间,生着一珠闪着荧光的草,一草四肢,肢肢细长,分别为蓝青绿黄四种颜色,又显出股洗净铅华的苍古意气。

四木浮生草。

玄羽抬头,看向神槐:“为何把我弄过来?”

巨大的藤摇曳了几下,似在应答,而后就见前方的枝叶莫名推移,四木浮生草,居然晃到了玄羽身前。

“什么意思让我吃?”

神槐又上下动了动,似是在点头。

玄羽蹙眉,“我才不吃。”他不是修佛的,他也不想经历四世人生。

光芒蓦地炸闪,玄羽眼一闭,居然霎时被绑住,匆忙挣扎,然那株草,竟被简单粗暴地,送到了他嘴边。

什么意思!强迫他吃??

树藤拉扯,硬生生把玄羽的嘴掰开,玄羽万分愤恨自己的无力,连个破树,都能这么揉捏他吗!

他想一团火把这玩意给烧了,然而那藤上纹路繁复玄奥,像成了什么诡异的术,将他的行动行气完全封住了。

正当玄羽近乎绝望时,那粗壮的巨藤,终是被什么无形大力贯穿,粉碎开去。

“神槐,真没想到,你有此等眼力。”

饮天的声音自天端降下,玄羽跌坐到地上,终是松了口气。

老道的身形踏空浮出,藤蔓狂暴地鞭打向他,卷子无尽恐怖的风,但触到他上下近处,却像遇到了什么特殊的屏障,被弹得狼狈倒飞。

“如此长的岁月,终于遇到一个,按捺不住想逼他吃,也是正常。”

“真不知该说你可恨,还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