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幼青伸手,让传讯鸟停在自己的手上。
她拆开传讯鸟,只见折得皱巴巴的纸上写着:冰砚茶位于市郊一座三面环水的山上,从龙泉镇中人口中得知最近山火蔓延,冰砚茶田即将被燃烧尽,请两位速去。宗三陌留。
幼青将折皱的纸递给陈洗砚,道:“宗三陌来消息了,要我们即刻过去。”
陈洗砚结果纸条看了看,然后随手将它折成一只鸟的形状,让这只鸟随着风飞出去了。
他开口,堵住了幼青的嘴:“别怪我哦,我都记住了,不信的话可以给你把全文背一遍。”
幼青听敛春台那些仰慕他的小仙娥说起过,他曾经是下届的一个文状元,却领导着武官们进行过一次刺杀行动。
“武事奋金铎”,陈洗砚参加的刺杀行动失败了,他只能自裁以谢罪,却在进入轮回时悟道飞升,来到了如今的敛春台。
自此,敛春台上传讯再不用铜舌金铎,而是改用文事用的木舌木铎,这也是春神怜悯他的原因吧。
“这里的山火起的很诡异,像是人为的。我们之前看到的那些模仿九头蛇相柳制造的破坏,也是某些人有意做出来的。”陈洗砚无所谓得将手背在身后,走在幼青身前。
没错,屋子里那些仿制品说不定就是用来混肴他们视线的。
他们面前三面环水的大山上,有一级级的茶田,在山火未燃烧之前,也许苍绿色的茶叶就像是环绕着山峦的缎带。
只是,突然而起的山火将茶树的叶子烧得焦黄,放眼望去,几乎已经看不到完好的茶树了。
别的春天消失的地方,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幼青在心中想。
他们一起走在水田的边缘上,陈洗砚看到从稻花上飞下一只俪鸟,停在幼青的脖子上。
陈洗砚轻轻动手,从她的肩上取下了那只俪鸟,但是俪鸟来到陌生人的手心中并没有挣扎。
他打开了手,心里暗笑自己看走了眼,这分明是一只风干了的俪鸟尸体。
一阵风过来,他手上叫声可防醉的俪鸟像是又活了一样,在风的协助下飞了出去。
幼青感受到了他的小动作,正转头想看看他还有什么把戏,没想到就刚好看到风扬起他的衣角,他的目光随着俪鸟渐行渐远的场景。
来到约定的地点时,他们并没有看到宗三陌的身影。
陈洗砚拨开面前的一棵茶树,道:“或许他是路上耽搁了,既然如此,我们先摘一些茶叶回去吧。”
泥土被山火灼烧过,余热未消,踩上去都能感到有一股热气窜上双脚。
就在幼青弯腰准备摘走地上的一茬冰砚时,突然一个包着头巾的老头拄着一根拐杖朝他们走来。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管理潮音陵墓的大人们下了令,不准有人靠近这个地方!”那老头开口问道。
燃烧着大火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一个看似行动不便的老者,着实让人生疑。
陈洗砚暗中握住了折蝉剑的剑柄,嘴上却微笑道:“老伯,我们不知不知道律令,实在是家中有人生病,需要冰砚茶当药引子啊。”
老伯用拐杖戳了好几下地,怒道:“你们这又是什么说法?赶紧出去,出去!不然就等着挨拐杖吧!”
他挥动着自己手中的拐杖,异常迅捷地从山坡上奔下来。
幼青赶忙拉住陈洗砚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
陈洗砚会意,向老者拱手行了一礼,随着幼青奔到了山下。
“这老者似乎有什么独特的能力,说不定也像释冰,不听他的话就要受到惩罚!”幼青喘着气,蹲在山下的稻田里,喘着粗气说道。
陈洗砚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们从环水的侧边绕上去,躲开他的视线。说不定宗三陌也是遇到了他,才躲在暗处准备与我们汇合。”
商量妥当后他们立刻来到山的那一侧,面前是咆哮湍急的流水,幼青与陈洗砚背靠着背,贴紧了山壁沿着陡峭的山间小道向上行走。
山背面生长着大片的茶田,都是完好的。
这山背的地势陡峭险恶,一般不会有人涉足,而茶田发生山火的消息又传播得很广,这里大概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的了。
山火的消息是管理潮音陵墓的人放出的,那是不是就可以推断将脏水泼在相柳头上的也是他们呢?
幼青赶忙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袖,迅速将茶叶采下,用衣袖将它们包住,递给了陈洗砚。
“等等,你来看这里……”幼青顿了一顿,指着地上生长的茶树。
不知为何,此处位于山的背阴面,却着实有些黑得过分了,他们竟然连茶树的根部也看不清。
陈洗砚眯起一双丹凤眼,弯腰凑近看了一眼,只见似乎有网格一样的东西在茶树的根部交错纵横。
准确来说,茶树就是生长在这些网上面的。
这些纵横的网格,其实是巨大的蛇蜕,宽大得没有边际,才会使他们给感受到那是铺满地面的渔网一样的物事。
陈洗砚蹲下身,伸出两指轻触蛇蜕,道:“还好,已经干了,那条蜕皮的蛇应该不在附近。”
由是如此,这布满茶山背阴面的蛇蜕还是令人感到恐惧——那究竟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才能产生这样的东西?
就算不是九头蛇相柳,那这蛇的身躯也足以绕着茶山三圈了。
陈洗砚还要开口,没想到一只温暖的小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幼青在他耳边说道:“别开口,你瞧,那边山洞里的东西。”
他和幼青在一棵茶树后隐蔽好自己,抬头只见背阴处一个山洞口上堆满了蛇蜕,一个人正拨开那些令人反胃的蛇蜕,从洞里出来。
看他的身形与衣饰,似乎是宗三陌。
陈洗砚待他完全将身子探出洞口时,又盯着他的脸瞧了好一会,终究是没发现什么端倪。
宗三陌出了山洞后,还依依不舍地朝山洞里望,这一步三回头的姿态,瞬间让幼青打消了脑中要上前与他说话的念头。
可是宗三陌背对着他们时,似乎就已经感受到身后的视线了,他微笑着朝他们躲藏之处开口,道:“两位可是看到了我的传讯鸟后才来的,着实事有些慢啊。”
他的声音似乎已经变了,带着一种迟钝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用丝线扯着他的嘴角让他说话的。
幼青眼见难以再逃避,索性从茶树后站了起来,道:“宗先生,你在山洞中看什么?怎么不在我们约定的地方与我们碰头?”
“我等你们等得心焦,于是就来到后山看这蛇蜕皮了。你也一起来吧!”宗三陌瞬间就到了幼青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虽然他的脸上还挂着少年人的烂漫微笑,但幼青却只感到彻骨的寒冷,她的手上渐渐有灼痛的感觉。
陈洗砚左手拂过剑上蝉形,剑尖聚齐了四面而来的风,向着宗三陌抓着幼青的手送去。
宗三陌的袖子在剑尖刺到的那一刹那碎成粉末,但他的手却完好无损,每一根血管都已经变得漆黑,高高拱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出来一样。
剑尖上的风极烈,,将宗三陌领口的衣料也撕得粉碎,只见他的脖子上长着一个个的小鼓包,每个肿起的鼓包上都长着一双重瞳眼。
此刻,每一双重瞳眼都牢牢地盯着陈洗砚与幼青。
“他不能告诉你们他在山洞里看到了什么,就更加不能和你们在约定的地方见面了!”一个身穿着金纹白袍的人走了出来 ,站在了宗三陌身后。
兜帽将他整个人都罩住了,连他的脸也隐藏在黑暗下。
这个人正是他们在潮音的陵墓那见过的,他是守墓的神职人员之一。
此刻,他缓缓摘下自己的兜帽,帽下的场景,任谁看了都要大吃一惊。
帽下是一张缠满了绷带的脸,只有两只豆大的眼睛没有被绷带包住。在他抬手时,幼青清楚地看到他那截露出的手臂,就像一根了无生气的枯树枝,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皮包骨头。
“释冰和水问那两个毒妇,自己陨落于心魔还不够,还要带走潮音殿下的所有荣誉与威望,还要诅咒‘堆雪作佛’的兄弟们变成我这样不人不鬼的摸样!”
“现在”他轻轻地将一只手搭上宗三陌的肩膀,“大人的转世已经来到了这里,‘堆雪作佛’又可以永远跟随大人了!”
他语调狂热异常,简直像一贫如洗的人看到金山一样兴奋。
这番话在陈洗砚与幼青的心里也激起了不小的波浪:原来曾经‘堆雪作佛’这个组织里的人并没有死,而是在这个世界中以一种难以忍受的方式永生了。宗三陌是潮音转世的事情又是怎么一回事,他自己知道吗?
显然情况并没有给他们那么多的思考时间,守陵人打扮的人将他们包围了起来,每个人手上都持着森冷的剑。
站在宗三陌身后的守陵人笑道:“明天,就是潮音殿下斩杀相柳,戳破那毒妇的谎言的时候。你们这些外来者,就是我们为召唤潮音殿下,巩固他元神的媒介。哈哈哈哈!”
眼见着包围圈一点点缩进,陈洗砚拉住了幼青的手,道:“准备好了没?”
两条影子,从白色的包围圈中跃出,扎进了奔流不息的江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释冰,水问,潮音约等于娥皇,女英,舜君
故事需要,不是黑(跪),我没有这个意思/(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