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森鸥外以昨天晚上有急诊病人做手术的理由将此事翻篇。
而昨天的事情也让森鸥外意识到美知是在乎他的,在她这样小的年纪,用这种方式来关心一个早出晚归只认识半年的人,已经算是难得。
而第一次养孩子的森鸥外开始意识到美知需要的不一定是漂亮的裙子,又或者是优渥的生活,她还需要一个自由的世界。
但,森鸥外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打算让步。
即使是需要自由,也应该是在他准备好的世界里徜徉。
或许是经历了太多,当他面对和自己同血缘的妹妹时,即使感情并没有多深,但却生出一定要让美知无忧无虑地活在这个暗黑的世界里的打算。
在横滨,他作为混迹在黑白两道的医生,如果和美知一起出现在人多的范围区域里,那就会将她的身份暴露在外。
除了雨森惠,美知一直被他藏得很好,所以,回想起昨天雨森惠给他拨打的电话后,他决定让美知跟随雨森惠出去逛一逛,当然,这是在他知晓雨森惠有能够保护美知的异能才做下的决定。
美知得知这个消息还是在他上班之后,雨森惠给她戴好帽子,宽大的帽檐可以抵挡头顶的阳光,耳侧的系带系在柔软的下巴处,豆绿色的蓬松裙摆随着美知的低头微微晃动,或许是没怎么戴过这种类型的帽子,白色蕾丝手套耷在帽檐上压了压。
她打扮地极富有春天的气息,显得如此生机勃勃又美丽脆弱,任谁看了都眼前一亮,好似漫山遍野的草地上盛开的花朵,手指在柔软的花瓣上绕动两下,就沾上了独特的花朵馨香。
就连雨森惠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像森鸥外这样的萝莉控居然如此走运,遇到性格好又容貌美丽的妹妹,这大概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在雨森惠面前,美知似乎更为放得开一些。
或许是因为同性,而雨森惠一举一动表现出来的温柔令人下意识亲近,相比于森鸥外性格奇怪的男子,美知可以放肆地挽住她的手臂,会因为看到好吃的甜品眯着眼一脸满足地朝她笑,会在看到眼花缭乱地小饰品时央求再逛一会。
而这些表情,原本森鸥外完全看不到的,但都被雨森惠拍下来,一张又一张发给他看。
雨森惠:你妹妹真可爱(^▽^)
原本正在给病人包扎的森鸥外单手点开雨森惠发送过来的消息,手下的力道一紧,本来就伤得不轻的病人痛苦地嗷嗷叫出声。
“森医生痛痛痛!!!”
“啊,”反应过来后的森鸥外眼神荡漾地看着渗血的伤口,声音都成了波浪线,丝毫没有道歉的真诚,“真是不好意思。”
即使如此,他还是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照片,时不时翻开另一张仔细看,放大看,指尖戳在美知的腮帮上,好像这样就真的能戳到她柔软的脸颊上一般,心情格外舒缓。
坐在对面的病人很明显发现今天的森医生格外不同,当问起时,森鸥外像是一条占有欲极强的龙,他欣赏着自己藏在洞里的漂亮宝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但凡有人想要窥视,等待他的将是从口中喷出的愤怒龙焰。
森鸥外偏头,静静地注视想要偷看他手机的男人,手里的手术刀不知何时已经架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他平时的样子非常温和,一副温文尔雅的可欺模样,而当他收敛了笑容,被那双漆黑双眸注视的时候,才知道那不过是野兽伪装出来的善意而已。
男人举起双手退后,脸上露出惧意地试图躲开脖子上那把锋利的手术刀:“森,森医生,我不是故意的……有话好好说,您先把刀放下……”
手机早已装在他的口袋里,那些被他存在私密文件夹的图片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能看到。
森鸥外收起刀,身上的白大褂好像让他很容易成为一名看上去温和的医生,他收拾好桌上的东西,好像刚刚架刀威胁人的不是自己一样,面带微笑地对着患者吩咐道:“伤口包扎好了,你回去休息两天,再来找我换药。”
“好的,谢谢森医生……”被对方的变脸吓得一惊一乍,男人顾不得受伤的腿,心有余悸地跑了。
而远在游乐场的雨森惠收到了森鸥外发过来的回信。
言语简短:“把照片删掉。”
这是命令,并不是请求。
雨森惠露出无奈的表情,即使这些照片她非常满意想要保留,但在森鸥外面前,她还是老实点都删掉比较好,毕竟他不愿意暴露美知的身份,即使是细枝末节,也格外警惕。
不愧是森鸥外,永远保持理智,一点细节也不放过。
此刻,美知的怀里抱着两个兔子玩偶,这都是雨森惠给她夹出来的,胖乎乎的,脸颊上还涂了两坨粉嫩的腮红。
在游乐场喝了太多的饮料,面对自己的生理情况,美知小声地凑到雨森惠,踮起脚尖说想上厕所,她那副害羞的可爱样子直戳雨森惠的心脏,给她整理帽檐,雨森惠把她怀里抱着的玩偶接过来,指着不远处的方向给她看:“在那里哦,我在外面等你。”
美知点头应下,她背着小包,脚步加快地往里走。
厕所人不多,美知刚准备推门出来的时候,隔壁的女孩子突然喊住了她。
而在此时,厕所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那种带着窘迫但又不得不的喊出口的感觉,好像将她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很小声地问:“请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那个,”女孩子的声音好像要哭出来了,可怜兮兮的,声音格外嘶哑,“我裤子弄脏了……请问你还有多余的纸巾吗?”
对于美知而言,这点事情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有的,”她温和地回答了一句,走过去站在厕所门口,但周围毫无缝隙可以让她递纸的,于是轻轻敲击了两下,“你打开门,我递给你好不好?”
“嗯,好……”厕所里窸窸窣窣的,好像在穿衣服,门锁打开时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响,那扇门打开一点缝隙,美知拿着纸巾递进去,她很注意隐私眼睛往别处看,没有等到对方接纸,反而被里面的人抓住了纤细的手腕。
“什……”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扇门从内被推开,握住她手腕的人大力将她拉了进去,等到美知意识到危险的时候,少年已经将她压在厕所门板上,秀气的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
“是你没错。”少年审视着她的脸,确定她就是被上面通知要绑架的女孩子,她的脸很小,他的手掌几乎占据了美知的大半张脸,而当他对视上美知那一双慌张柔软的眼睛时,那些原本早已被他丢弃的东西似乎重新回到他身上,作为杀手,他在看到美知的那一刻,手里的刀几乎都要握不住了。
美知给与他的感觉,就像关系亲近的邻家妹妹,她很听话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套着蕾丝手套的小手柔弱地搭在他捂住她脸的手背上,似乎想要挣脱,又害怕反抗遭到伤害,唯有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不安地眨动着,反应出她在害怕。
【亲和力使用中,杀手的危险值降低百分之五十五。】
如果不是听到这句话的话,美知根本不可能坐以待毙。她可能拼死一搏冲出去,即使生存几率很小,但总比等待死亡要来得好。
只是,她没料想到亲和力居然还挺好用。
至少在面对暗红发色的少年时,从他眼睛里看到有所波动的挣扎。
似乎是为了能够让绑架的理由更为充分,他微微压低身体,上挑的锋利眼眸不放过美知脸上的表情,她打扮得就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姐,即使面对他这样的危险分子也没有生出过多的情绪变化,眼里没有杀意,一点也不像是生活在横滨的人。
这让织田作之助意识到,面前的少女被保护得很好。
咬紧的牙关透露出织田作之助的真实心理,他远比美知要高大很多,深色的衣服下掩盖少年流畅漂亮的肌肉线条,他像是匍匐在无害的草食动物身上,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獠牙靠在她的大动脉上,因为最后的一点善良久久没有动弹。
他还处于变声期,有些粗哑但又从只言片语中透露出一点温柔:“只要你不出声,我不会伤害你的。”
织田作之助随着美知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里锋利的刀,为了证实这一点,他将刀收在袖口里,灵活地动作透露出他在这个行当里待了不少岁月,红发少年头发有些长了,鬓角处的发丝遮住他一半的耳朵,好似不太修边幅。
他换了个姿势,手臂扣在美知的脖子下方捂住她的嘴,身高的缘故迫使他弯腰用手肘托住她的腿弯抱起她,他对于美知的安静有些诧异,于是试探性地松开了手。
被蕾丝手套包裹住的手指搭在织田作之助的肩膀上,她似乎还有些害怕,脸颊上还带着点婴儿肥,耷拉着眼尾,像小狗一样可怜地望着他:“小哥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呢?”
为了能够更加动摇对方的信念,美知甚至装嫩说出小哥哥三个字,对方沉默了一会,他在接这个单子的时候,很明确地说明绑架的人是和港口有所联系的,虽然当时看过那张偷拍的照片,但也没想到美知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有脚步声靠近,虽然是细高跟的声响,但织田作之助察觉到来人并不是普通人。
他看到五秒后的未来,那个看似温柔的女人会踢开厕所的门,将美知抢夺过去。在理智还未捋清楚的情况下,他抱住美知跳出窗外,头也不回的,而美知则是一脸懵逼。
她刚刚都准备稳住这个人再做打算了,怎么这么突然就带着她跑了呢?
亲和度这个东西……
美知在心里呸了一声,果然不太靠谱。
在她的记忆里,雨森惠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教师,如果因为她的事情而将老师拉入其中,那也太拖累人家了。以至于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呼唤雨森惠的打算,毕竟这个少年玩弄刀具的姿势,以及身上气势给她的感觉,并不像是能够轻松对付的普通人。
明明只是一个看上去处事不惊的少年,在被雨森惠的追赶下,却能抱着她毫不气喘地跑了一个小时。
美知只是挣扎了一下,死死抱着她的少年故作平静地警告她:“你想被敲晕吗?”
美知·怂:窝住不动了。
她故意缩在织田作之助的怀里,将手钻进背包里摸到手机,小心翼翼地试图给森鸥外发消息。
刚刚按下一个键,她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不要做这些没用的事情,”他低声警告她,在美知望过来的时候,立马偏过了头,似乎这样就能阻止内心早已丢掉的愧疚不再疯涨,“我不想伤害你。”
他带着美知不知道绕了多少条路,因为能提前五秒预判的异能,在两个小时后终于将雨森惠甩掉。
即使是当杀手多年,在这样的跟随下,他难以控制地气喘了起来。
更何况,他还抱着一个美知。
离交易地点只有十米远,织田作之助将她放下,当仍然捉住她的手腕防止她逃跑。
这是织田作之助做任务这么多年来,遇到第一个如此安静的目标。
他杀人时从未犹豫过,但在此时,他不敢和美知对视,或许是害怕那样天真的孩子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会被他推给一群穷恶之徒,那群被森鸥外泄露情报给对家的帮派在经历重大伤亡之后,也不知道从哪拿到的情报,将美知当做威胁森鸥外的工具。
美知察觉到危机感,她的寒毛竖起,而在此时她更不敢露出一丝破绽,只是抿着嘴有些紧张地问他:“美知可以回去了吗?哥哥肯定在找我了。”
听到她的话,织田作之助甚至都不忍回答她现在回不去的事实。
然而他们的对话还没进行下去,一阵虚浮的脚步声从墙壁后绕过,吊梢眼的男人一头乱发,身上还绑着绷带,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
“这不是织田吗,这么快就把人带过来啦?”
男人睁大的眼睛里在看到美知后,泄露出些许兴奋,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少女被自己折磨哭泣的样子,他会把这些录给森鸥外看,让他亲眼看看被他藏住的妹妹是如何被他们折磨的,是如何痛苦地呼喊着哥哥的,那样的场景想一想就觉得格外痛快。
口中吐出一口郁气,男人朝着身后呼喊了一声:“抓到人了,你们还等什么?”
身后一阵脚步声和嬉笑声传来,美知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什么的,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并不是普通索要钱财的眼神,藏在眼底的污垢比垃圾桶里的还要恶心。
她的手被织田作之助抓着,美知想要后退,想要逃跑,她在此刻才认清这个世界远比她想象中要肮脏黑暗。
“求求你,”美知泛红眼眶,她试图用可怜来获得这位少年的同情,仿若幼兽般无用地哀嚎,另一只手摸索着放在包里的武器,“求求你让我走……”
“我要找哥哥……”
“哥哥?”吊梢眼男人阴阳怪气地学了一声,他伸出手过来抓美知,眼底的欲-望毫不遮掩,“我也可以当你哥哥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的口吻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织田作之助无法忍受这样的结果,他抿着唇拉着美知后退一步,他从袖口掏出自己的刀,反方向推了美知一把,头也不回地哑着嗓子发出一个单音节。
“跑——!”
他后悔接这个单子了。
这里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美知咬紧牙拼命地奔跑着,等到呼吸都难受的时候才停下来。
她撑着膝盖抬头看向周围,气喘吁吁的平复着呼吸。周围黑漆漆一片,不远处的路灯下有几个流浪汉在徘徊,美知这样的打扮吸引了周围的人,当他们试图朝着美知的方向移动时,美知就知道这个地方也不太安全了。
她拎着裙子往看似安全的地方奔跑着,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她窝在一个不易发现的拐角,掏出手机给森鸥外打电话,然而令她失望的是,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她举起手机,试图寻找有信号的地方,一边走,也不知道自己闯入了贫民窟的某一处范围。
瘦弱的黑发少年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他的发尾却是白的,在发现有人闯入后,身上的衣服变幻成了锋利的刀尖。